【参赛】漫笔梁书之谈情篇——痴儿女，我为我心长相忆

羽灵 · 发表于 2013-3-14 21:44

传说遥远的天山之顶，生长着优昙仙花，花开如盘，红的似火，白的如雪。人服之白发转黑，青春永驻。它承载了卓一航和练霓裳的爱情，漫长花期见证了情之理想，神奇功效寓意情之前提。青春是相遇的美好，一生一世是相守的渴望，这该是梁氏武侠关于爱情的两个永恒基点。

爱情是年少痴狂的专利品，青春是一幅色彩缤纷的画，年少则是浮凸花枝透出的明媚阳光。情窦初开时欲语还羞的心事，大都只能独自默默冥想，一旦可以摆到桌面上来讲，怕已是年华渐去，世俗侵润身心，不复旖旎梦中人了。

卓一航与练霓裳的相逢那般的唯美而又微妙，儒雅、矜持，守礼，敏感，两颗跳动的心在细雨迷蒙映衬的水色山光中，奏出了和弦。爱情的花苞虽然脆弱，生命力却绝不输于那绵延的春草，离情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踏上阳曲酒楼的十七岁少女，性子柔善纯真而又好奇，佯狂放纵的白衣少年踌躇满志又自怜幽独。那意外打抱不平的粲然一笑，必然如一根细细鱼刺在心尖上乍然留下痕迹。试探，求证，分离，重逢，横亘的家仇成就绝望的纠结。云蕾从来不给张丹枫一丝希望，却又下意识的暗暗期盼，是他生命中独特的存在，一如他是自己固执许定的余生。

段克邪史若梅的猜忌赌气，张玉虎龙剑虹触电般的无措欣喜，金逐流史超英哭笑不得的逃离……

爱情的盲目，造就了无题诗的流传千古，身无彩凤双飞翼, 心有灵犀一点通。婉转吟唱暮春三月江南草长的梁书侠士，在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的季节，演出的一幕幕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足以代表爱情这个不朽话题的永恒追求。

最美的不是一见钟情的传世佳话，也不是日久生情的感人肺腑，而是那一个转眸、一个俯首、一个凄恻对视，和一个莫逆于心的微笑，散逸而出的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绝美瞬间。这，正是梁书爱情最初的扣人心弦。

然而爱情是两个人的荒岛，她随着飞扬的青春恣意，再伴着逼人的现实一并沉积，有的酿为陈年美酒，有的沦为暖洋洋冬日下，那一片摇荡枯枝的零落残叶。但江湖，是一个童话概念，童话里总有那么多专注执着的人。为爱成疾，为爱不顾生死，所求不过一分眷恋，可以留在不可知的未来。

聚少离多的相处模式，能够解释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无奈，偏偏放爱住进心的人，要任凭那腐蚀的火苗一点一点熔尽存身之处，尽管那是支撑自身长大成人的立场。若然用尽力气仍然换不回想要的回报，那么练霓裳的离去就变得理所当然。

相爱的人有火的狂热，更有水的流去无情。低到尘埃里，是一种姿态，可是那个背影依然骄傲而悲壮，给他一个背影，也是一种风度。用十余年的青春证明爱过他，再以漫漫岁月表明自己没有失去尊严。就让天山百年不化的雪照出当年曾经为爱而疯狂，足矣。

这里没有理由谴责卓一航的犹豫，正如欣赏练霓裳的决绝却不能放任自身去效仿。爱情的角度里没有对错，亦向来不能复制。没有人可以抛开一切人事纷扰，有人的地方就有规则，我们有了规范爱情棋局的道德。

若干年后毒手疯丐终于成为一代大侠，出身名门的妻子，少年得志的儿子，多么完美的家庭，多么可喜的结局。结局好，一切都好。只是，当年以命相搏的厉胜男先经过二十载稀释，再于天伦之乐的分解下，还有几分影子呢？

良辰吉日，红烛高烧，有爱侣的体贴，又有良朋的相伴，柳清瑶意得志满。没有人被允许再提祁连山幽幽月色，以及骤然狂乱的心跳，和突如其来漫上的云霞…那一刻的娇羞掩饰，那一刹那的若有所待，统统留在时光的抽屉，再密密封存，直到所有人都忘记。

不能以婚姻作为归宿的爱情，纵然璀璨如烟花，也要还冷冷夜空一片安宁。一笔一划悄然画出当时已惘然的痴儿女，并没有机会倚遍十二阑干，愁来天不管是暂时纵情，却不能一世任性。

所以，纵然我们看到了武玄霜的形单影只，钟灵秀的昙花一时，铁珊瑚的禅师心悸……更夺人眼目的，依旧是王燕羽的海阔天空，檀羽冲的相敬如宾，以及楚天舒齐漱玉的别有天地。就算偶尔有辛柔荑的自苦，穆娟娟的守护，常九娘的自我救赎，那已待成追忆的情爱，仍旧徒然斑驳了色彩。

辛柔荑与金庸笔下的李莫愁一样，都有一个极美的名字，与一个支离破碎的人生。为了一份不属于，或者说曾经接近属于的爱情，走进去就没有走出来。自误一生，又落了骂名。如果说因爱性情大变，是武侠爱情的一个惯用的梗，李莫愁倒是当得上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断语。可惜辛柔荑当不起，穆娟娟和常九娘也同样。

不妨反问一句：柔荑共折香红处，若负平生意，何名作莫愁？她们何负于所爱之人？又真正做了几桩恶事？她们拥有的不堪经历不雅声名，又有几分名至实归？就算辛柔荑曾设计韩大维父女，那穆娟娟为齐勒铭奉献的心智与年华，常九娘磋磨良久的风尘之旅，也偿还得过了。若说错，只能说狐狸的魅力来源自妖媚难以自制吧。

由此，另一只妖狐华丽登场——玉面妖狐赫连清波。她多变，她狡黠，她甘心认贼作父，她惯于心狠手辣……故而，她不得好死，她生不得归家，死不得还乡，她，仅仅是一只惹人耻笑指摘的异类！这样的女子，注定不该得到爱情。赫连清波人如其名，随波逐流委落滚滚红尘，一抹幽魂得不到一滴哀悼之泪。

事实上，这些都是一面之词。没错儿，她情愿为金国卖力，她下手伤害无辜，她无心认回姊妹，她不孜孜以求奢侈的爱情！谁规定妖女一定要为爱反戈？谁又规定只有为爱成全、牺牲甚而不择手段，方是妖女的不二选择？

激烈如厉胜男用死成就自己的爱情，失去了今世可能的美好；刚烈如飞红巾一夜白头来控诉背叛，十八年行尸走肉……妖女，侠女，为何要忘记今生未卜他生休的警告？在繁花似锦轻怜密爱的双双俪影后，这些黯淡收场分外醒目，提醒人们爱情其实不是生活的全部。

无论昨天怎么难舍，它终究会匆匆过去，惆怅晓莺残月梦，梦中长记误随冬，那些痴狂会淡然，那些错误会付之一笑。正视现实的人，各随缘分别天涯是最好祝福。弹指数华年，华年梦似烟，岁月是最耐心的心理师，看过悲欢离合，再看过生离死别。

可是我们就是知道，遥远的天山除了默默生长的优昙仙花，还住着一群同看夕阳的有情人。那些人，也许有过丢不下的刻骨回忆，也许放弃了唾手可得的珍爱，但他们都有了踏实的现在，以后还有温馨的明天。他们的名字，我们也许记得叫武玄霜、裴叔度；也许叫凌未风、哈玛雅；也许叫唐晓澜冯瑛和唐经天桂冰娥、李治冯琳和钟展李沁梅；最后，还可能会叫唐嘉源玉玲珑和杨炎龙灵珠……

再看山温水秀的江南，风光独好的中原大地，高山、水寨，有并马奔驰的英雄儿女，有相濡以沫的恩爱夫妻。他们的名字或者叫段克邪史若梅，或者叫华谷涵柳清瑶，或者叫云重澹台镜明，或者叫吕四娘沈在宽……最后，还可能会叫霍天都凌云凤！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是前生注定莫错过姻缘，这才是梁翁最喜见的结局。有吹皱一池春水的萌动，有相携江湖行的幸福，即便偶有爱而不得，有得非所爱，但是梁翁希望词笺不写文君怨，他传达的是千秋佳话人争羡，江南塞外一般同，碧波深处鸳鸯见。

亦狂亦侠亦温文，我为我心长相忆，白头生死的真淳爱情，合以家国飘零为民请命的侠之大者，不求工只求义的武学境界，共同构成了梁书轻灵却又朴实的武侠世界。梁氏武侠伴我渡过青葱时光，也将在喧嚣俗世中永留心底一缕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