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狂亦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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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文学的朋友在埋首文事时或许有过这样的困惑,为什么一首脍炙人口的古律诗绝句,用普通话读起来却是诘屈聱牙拗口难吟?为什么汉语中的同音字这么多?其实这些诗句问世时读起来都是琅琅上口抑扬顿挫的,且古汉语里的同音字也远比现在少的多.归根结底,正是汉语言的精华--入声字的消亡导致了这两种现象的出现,由此也透视出满清对汉语言文化的野蛮摧残.
语言是一个民族的灵魂,它不仅是人们传递信息交流情感的重要工具,同时也是一个民族的文化载体和文化基石.我们的母语--汉语,属于汉藏语系,是一种孤立语,有声调,除了中国大陆和台湾省以外,汉语还分布在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南洋地区,以汉语为母语的人至少有12亿,汉语言文化博大精深,历史悠久,是世界主要语言之一,在世界发展史上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现代汉语的标准语是以北京话为基础,标准音是北京音,在大陆称为普通话,在台湾称为国语,在南洋等地称为华语.
然而,现代的普通话和古汉语却有着很大的区别,最显著的区别就是曾经是汉语中重要组成部分的入声字的消亡.
现代普通话有四个声调:阴平,阳平,上声,去声.例如:中(阴平)华(阳平)伟(上声)大(去声),从声类上分,阴平和阳平属于平声,上声和去声属于仄声.
而古汉语也有四个声调,但是和今天普通话的声调不完全一样,古汉语的四个声调是:平声,上声,去声,入声.例如:先(平声)本(上声)后(去声)末(入声).除平声外,其余三个声调都属于仄声.
古汉语中的平声现在分化为普通话中阴平和阳平,上声现在有少部分变为去声,大部分仍读上声,去声现在仍读去声.也就是说上述三个古汉语的声调在普通话中得到了保留,下面重点谈谈已经在普通话中消失的声调--入声,这个声调是一个短促的调子,现代江浙福建两广江西等地区都还保存着入声,北方大部分地区和西南大部分地区的口语里,入声已经消失了.北方的入声字,有的变为阴平,有的变为阳平,有的变为上声,有的变为去声,就普通话来说,入声字变为去声的最多,其次是阳平,变为上声的最少,西南方言的入声字则一律变成了阳平.古入声字归入普通话四声字举例:
归入阴平:哭瞎黑八搭塌拉杀剥拨泼发
归入阳平:革国博竹白敌学直罚阀达别
归入上声:谷百北铁法塔眨渴笔匹脊乙
归入去声:必式阔客木纳日叶捺辣腊墨
事实证明,因为古汉语入声字转化为其他声调,造成大量在古汉语中的异音字在普通话中变为同音字,同时,也造成了古今音声调的不同,使得用普通话读古诗时会产生很别扭的感觉.
古诗词讲究格律,目的在于朗读时音律回旋优美合乎语言节奏,它对每字每句的要求都非常严格,从律诗的对仗相粘等规定处可见一斑,该用仄声字时必须用仄声,该用平声字时必须用平声,否则就是出格,为诗家大忌,概括的说就是一三五不论,二四六分明.然而,我们在用普通话朗读古诗时出格的现象却俯拾即是.例如:杜牧那首著名的七绝<赠别> 之二
多情却似总无情,
唯觉尊前笑不成.
蜡烛有心还惜别,
替人垂泪到天明.
还有李商隐的七律<无题> 后四句
贾氏窥帘韩掾少,
宓妃留枕魏王才.
春心莫共花争发,
一寸相思一寸灰.
按照绝句和律诗的格律,不管是首句入韵还是首句不入韵,绝句中的第三句和律诗中的第三句七句末字都应该是仄声字,而"别"字和"发字"在普通话里分别读阳平和阴平,都属于平声字,显然是出格了.但在古汉语里"别"和"发"是入声字,即属于仄声字,因此它是完全符合格律的.由此可见,惟有古调读古诗才能感到顺畅和谐,从这点上看,老叟非常羡慕操方言的南方朋友,他们可以很自如的读出古诗这种音调铿锵之美.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入声字消亡的呢?
汉语同世界上其它语言一样,都是从原始语言逐步进化成长起来的,入声字自汉语言诞生之日起,始终发挥着重要的作用,虽然在元朝曾一度衰竭出现危机,元人周德清编写<中原音韵> 一书时,曾将入声字并入其它声调,但随着元朝的土崩瓦解,入声字又重现了勃勃生机,但真正使它走向衰亡的却是满清统治者.
让我们再看看满清的语言,满语在满清时期也称清语和国语,其形成的过程中受蒙语和汉语的影响,具有显著的粘着语的特点,它属于阿尔泰语系通古斯语族满语支,辅音25个,其中3个只用于拼写汉语借词,元音有六个,无长短之分,有复元音.人类语言按语法结构大致划分为三种类型:孤立语粘着语和屈折语.孤立语如汉语等等,屈折语如英语德语等等,粘着语如满语日语等等,而孤立语和屈折语显然要比粘着语先进,属于粘着语的满语和日语有着共同的特点,比如意思表达上不够精确,且语法杂乱烦琐等.而独立语和屈折语则丰富多彩,可以非常确切的对某种事物进行直观形象表达,这也是汉语民族德语民族英语民族都出现过伟大的思想家科学家艺术家的原因之一.反观那些粘着语民族,鲜有里程碑式的大家出现,大多是些拾人牙慧,无足轻重的人物.
众所周知,现在的普通话是以北京话为基础,实际上现在的北京话却是一种被摧残过的汉语,即满式汉语,其前身是满清官话,其重要特征就是没有入声发音.也就是说现在的北京话并非满清以前的北京话,而满清入关前,北京人使用的是古汉语的一种--吴语,也称明朝官话,意大利传教士利马窦访华时曾对此做过记录,他用罗马拼音记录了当时的北京话,此记录至今仍在,后经专家考证为吴语,这是一种具有入声发音的比较完善的汉语方言.
满清在入主中原的初期,曾将保持"国语骑射"作为维护统治的一项基本国策,要求满人说满语写满文,并在北京城内设立学校,意在推广满语满文,但由于满人游牧民族的本性和其短暂的历史文化局限了满语的发展水平,至入关时满语仍旧是一种比较原始的语言,它的发音和语法不成熟,词汇量更是少的可怜.对于常年累月生活在深山老林的满人,初入北京时好象刘姥姥进大观园般大开眼界,很多普通平常的东西对他们来说也成了新鲜事物,小到一种普通花卉和日常用具,大到宏伟建筑和旖旎风景,用满语都无法表达.而象汉人的某些高级语言比如医学用语科技用语文化用语等满语更是无法表达,此时,面临着如何统治中国奴役汉人这个大难题的八旗贵族,又遇到了一个比汉人的抵抗更为头痛的问题--语言危机.征服可以使用屠刀,统治就不能只用屠刀了,为了巩固黑暗统治满足其政治需要乃至生活需要,满人迫切的需要一种能够很好的表述自己想法的语言,想在短时间内改良丰富满语显然不现实,至此,学讲汉语成了满人唯一的选择,于是八旗贵族们开始他们邯郸学步的模仿历程.满清这种虚心学习,绝对不是他们所鼓吹的推崇汉文化,实在是为了达到其政治目的无奈之举,是一种"工作需要",完全属于不得已而为之.
由于满语较汉语有着先天性的不足,再加上生理上的差异,满人无法很流利的说讲汉语,尤其是对发音短促不能延长的入声字,满人无法真正的掌握它的发音,只能是用满语生搬硬套汉语的发音,这样一来入声字也就消失了,这种情形非常类似日本皇军说汉语:"你滴,良心滴,大大滴坏了",而当时"满清皇军"说的汉语并不比日本皇军强.这种满式汉语首先在八旗贵族中出现,经过数年的使用和发展,使用人口不断壮大,在北京城内逐渐形成了操满式汉语的群体,并且形成了一种新的北京话--满清官话,即普通话的前身.
从语言的本质上看,尽管入声字消失了,但是满清官话还应该属于汉语方言的一种,它毕竟较大部分保留了古汉语的发音,但这无疑是一种最难听的汉语方言.由于满清官话是八旗贵族的官方语言,自然影响着中国的每一地区,从统治阶层逐步渗透到平民百姓,由北京城推广到周边地区,名正言顺的成为了中国的国语.但是中国幅员辽阔,从地域上来讲,满清官话在北方几乎达到普及的程度.而在南方的部分地区,例如江浙两广福建等地由于地处偏远,则受到影响较少,入声字在这几个地区也得到了较好的保留并直至今日,这就是操方言的南方朋友朗读古诗词时顺畅压韵的原因.
满清官话这种蹩脚的新汉语方言产生的同时,汉语的精髓也随之而去,这也是落后文明取代先进文明付出的惨重代价,作为入声字消亡的罪魁祸首,满清的暴殄天物使现代汉语失去了特有的韵律和语音魅力,也使现代汉语失去了正统性,伴随着文字狱和剃发易服的行为。满清实现了对汉文化从头到脚的抹杀和摧残,使满清成为中国文化的荒漠时代,这也是满清时期中国没有著名诗人和思想家出现的根本原因,故满清时期被鲁迅先生称之为"无声的中国".
老叟并非食古不化,也绝无否定普通话之意,实在是对入声字的非正常消亡感到无比惋惜,老叟愚见,如果说剃发易服是满清阉割了汉文化的外观,那么入声字的消亡则是满清摧残了汉文化的内涵,入声字的消亡是汉语言文化无法弥补的巨大损失,是满清给汉语言文化造成的一道永远的历史伤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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