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萍踪》评《萍踪》-之一

江湖三女侠

作者: 最爱裴勇俊 发表时间: 2004/06/15 22:53

注：本文借鉴和引用了听松中的某些文章，作者若有异议，烦请email告之。我会在下贴中注明出处。谢谢！另，向被引用文章的作者们致敬！

     第一回：......忽见繁花如海之中，突然多了一个少女，白色衣裙，衣袂飘飘，雅丽如仙，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再看时，那少女又从树上跳下，长袖挥舞，翩翩如仙，过了此时，只见树枝簌簌抖动，似给春风吹拂一般，树上桃花，纷纷落下。少女一声长笑，双袖一卷，把落下的花朵，又卷入袖中。悠悠闲闲地倚着桃树，美目含笑，顾盼生姿！方庆看得呆了，心道：“天下间竟有这样美艳的少女，桃花都给她比下去了。”......(对照 第十八回：......这霎时间，张丹枫心头，如有电流通过，顿时呆了。只见花荫深处，一个少女，手持短笛，缓缓行来。这少女穿着一身湖水色的衣裳，衣袂轻扬，姿容绝艳，轻移莲步，飘飘若仙。澹台镜明吃了一惊心道：“这难道是太湖的仙女飞上山头？”她素来以貌美自负，而今见了这个少女，宛如空谷幽兰，既清且艳，顿觉自愧不如。......)
       她是当仁不让的女主角，寄托着中国文人名士对女性的期盼和梦想。梁老对她亦是呵护备至---先从她的身世说起吧，她是一个汉蒙混血儿，祖籍河南开封，母亲是蒙古人，梁老却偏偏让她具备了江南芝兰百合之秀。（汉蒙混血的结果居然出了一个纯粹的江南美人！更奇怪的是书中真正的江南美女（镜明）倒具备了北地胭脂的健美。梁老也太偏爱了！：））父亲是个饱读诗书的秀才，她幼受熏陶，冰雪聪明。母亲又赋予了她蒙古女人特有的仁慈和坚韧；在如同仙境的小寒山与世隔绝十年，让她似空谷幽兰，纤尘不染。
      新《萍踪》剧里，云蕾一出场，就已被复仇的火焰点燃，直到与张丹枫消弭仇怨，也还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小兄弟（这声称呼也没了，最大的遗憾!!）的纯真稚气，侠骨柔肠，温柔婉约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又一遗憾。 在情方面﹐新《萍踪》剧里兩人一見鐘情﹐尤其是張丹楓對雲蕾，立刻表现出特别strong的 feeling，这太"为了作文而做文"了！也许这是为迎合现在的速食文化而炮制（听说改编成这样的原因是，原著中虽然诗情画意跃然纸上，但作者笔调沉郁婉转，恐怕现在的电视观众们难以接受这种含蓄诗意的古典风格。），但我们还是怀念那欲言又止温柔敦厚的爱情吧！....
      

......过了一会，那一大群蝴蝶，适才被少女在枝头惊走的，又飞了回来，游戏花间。少女突然双袖一
扬，无数桃花，纷纷自衣袖之中飞出，蝴蝶吱吱怪叫，落了一地。方庆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用桃花来做暗哭，这真是旷古未闻之事！又为那群美丽的彩蝶可惜，心道：“花间扑蝶乃是韵事而把蝴蝶弄死，这却未免太煞风景了！”转瞬之间，那些落地的蝴蝶又展翅飞起，只听得那少女笑道：“蝶儿呵，累你们受惊
了，我也不再打搅你们啦！”缓缓步入花树丛中，进入了桃林后的小屋......
       原著之中，云蕾之善，大家可谓有目共睹。后文中周健有一句话说她从川西北至雁门关一路上打退好几路强人，这个“打退”二字，可是有讲究的，想那强人屡屡侵犯一个孤身女子，劫财的可能性不是很大，只能是见色起心，而且还是几路。用“打退”两字，看来云蕾并未痛下杀手，只是小示惩戒，驱散了事。既彰其美，又显其善。   
       我们喜欢的诸多情节如：张云初次邂逅，张空空妙手暗戏佳人，然后张提出和云兄弟相称，之后由友情到爱情，发展日益明朗。可是在新《萍踪》里，没有了含蓄，一开始就让张fall at the first sight---爱上即将为好友妻的大明公主；见面没几次，便开始讲赤裸裸的现代话---左一个“我要保护你”右一个“我很喜欢你”，活脱一个轻浮的孟浪公子!！而那个拳拳赤子之心，屡立奇功，吟哦“谁把苏杭曲子讴？荷花十里桂三秋。那知卉木无情物，牵动长江万古愁！”“相见争如不见，有情总似无情”，的浊世奇男子张丹枫哪去了？！！！原著写他对周山民发暗器，不准周碰自己的爱人，含蓄委婉，却又让人忍俊不禁！张的爱云情深，跃然纸上！周山民本是张丹枫的“情敌”，书中作者借方庆之眼叙述：“方庆一看，吓得几乎叫出声来，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昨晚救了他的性命，又指点他去找白衣少女的那个少年。只是昨晚他乃是山野樵夫打扮，而今却是轻裘缓带，俨若浊世中的翩翩公子，气度自是不凡。”可见这周山民也是有勇有谋，重情重意，书上多番描写他对云蕾的暗恋和思想斗争，惜哉云蕾丝毫未曾入心。可是他在戏里前半部分变成了一个粗鲁的蛮汉，智商低下，后半部分居然还变成了个傻子，跟着张云叫爹叫娘，形如小丑，实在令人唏嘘！！拼死护檀郎的脱不花郡主也被换成了一个帮张追求女人的哲别王子！梁老颇着笔墨描写的门前伤永别，云蕾撕罗衣、张丹枫受重创乃至失忆疯狂却换成了云蕾中毒和堕崖，天哪~~~~（云蕾从一开始就受伤，不是这毒就是那伤，摆明了博人爱怜!太湖边上的笛声歌韵只有到梦里去寻，戏里的张丹枫不曾唱过一句歌，吟诗也极少。戏里的云蕾杀气重了，少了少女的纯真，她初出江湖那份稚气被老练和成熟冷艳代替。书中的云蕾未语脸先红，虽是侠女但温柔善良。而戏中的她尖牙俐齿，常冷脸相对。最不喜欢看她和镜明针锋相对的情节。而原本大方得体、善解人意的镜明竟然最后落得如此下场---由爱变恨是港剧惯用的桥段，照搬显然是不合理的。）
        

      第三回："......云蕾好奇心起，步上酒楼，只见一个书生，独据南面临窗的座头，把酒代酌。东面座头却是两个粗豪男子，一肥一瘦，披襟迎风，箕踞猜枚，闹酒轰饮。云蕾旁观者清，只见这两人貌作闹酒，却时不时用眼角瞥书生。书生服饰华贵，似乎是富家公子，他独自饮酒，一杯又复一杯，身子摇摇晃晃，颇似有了酒意，忽而高声吟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摇头摆脑，酸态可掬，咕嘟嘟又尽一杯。云蕾心道：“这酸秀才真是不知世途艰险，强盗窥伺在旁，却还在放怀喝酒... "[对照 第21回："...... 张丹枫还记得以前坐的是南面临窗的座头，便与云蕾占了那张桌子，叫堂倌拿了一壶汾酒，切两斤牛肉，一口气喝了三杯，笑道：“那时我只孤单一人在此独酌，你也是一人，我记得你老是拿眼角瞟我，好啦，如今是两个人了。你也不必再偷偷看我了。”.....]
      你不看小兄弟，怎知小兄弟在看你？：）  对照看看，原来一见面两人即被对方吸引，旁人在眼中尽成配角。遥想初见丹枫时，亦值豆蔻年华，那份小女儿的心思与云蕾并无两样。那个她，忧郁欣悦，为情所伤；那个我，少年说愁，不解风情。本是异路，却为丹枫，同喜同悲。
     反观新《萍踪》，张丹枫是一个锦衣玉食，整天和好友瓦刺王子玩耍的相国公子，但他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智勇双全，能歌能哭，品性率直洒脱，对云蕾痴情一片，无怨无悔。与云蕾的邂逅，改变了张无忧无虑的公子哥生活。为救云蕾一命，被卷进了一场家仇国恨的政治风云中。原著中的张丹枫胸怀大志，“胸中有誓深如海，肯使神州竟路沉”，为国为民，不计个人和家族恩怨，主动投身到关乎国家命运的事业中，纵横南北，叱咤风云。所谓“时势造英雄”，由于剧中删去了战火纷飞、国家危难、政局动荡的大背景，就再不可能有“侠之大者”的张丹枫了。书中光彩照人的形象一下子黯淡了许多。剧中张丹枫胸无大志，在爱情的感召下，才意识到不能让人民陷入战争的水深火热之中，于是放弃了复国梦，可惜除了试图阻止父亲的复国行动之外，再没有多少作为，和书中胸怀大志、叱咤风云的张丹枫相比实在相去甚远，其所作所为，真是令人大失所望！！

       ......云蕾送他日月双旗,实是一番好意，不料那书生面色一变，拿起日月双旗，忽然冷笑道：“大丈夫立身处世，岂能托庇匪人？你读过孔孟之书吗？”双手一撕，竟把威震胡汉的日月双旗撕成四片！云蕾面色发青，这一气可是非同小可，大怒喝道：“金刀寨主威震胡汉，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岂容你这酸丁侮辱！”举起手掌，劈面打他耳光，忽见他羊脂白玉般的脸蛋，吹弹得破，想道：“这一掌打去，岂不在他脸上留下五个指印，那多难看！”手掌拍到了中途，又收了回来，怒道：“我不与你这腐儒酸丁一般见识，罢罢，饶你一次。以后你被强人劫杀，也是你自己讨死，我不再管你啦！”倏地转身，旋风般冲出门外去，她一番好意，弄成这样，心中极不舒服，再也不愿多瞧那书生一眼。那书生双目闪光，看云蕾冲出门去，缓缓站了起来心想出声呼唤，忽又冷笑一声，忍着不叫......
      他是个骄傲的人，本意是想挽留云蕾的，那一声都没叫出来；而她依然还是慈悲对他---于是这"书生双目闪光"，开始对她情愫暗生了：）

    第五回：......书生走近前来，一揖到地，道：“我这厢替你赔罪了！小兄弟，你心地纯良，能急人之难，确是侠骨柔肠，我一路行来，所见的人物，只有你还够得上做个朋友。我生性狂放，有开罪之处，请你不要放在心上。”一对明如秋月的眼睛，注在云蕾身上，云蕾面上一红，只觉这书生别有一种丰仪，令人心折，低头问道（云蕾之前与周山民相处了三日并未红脸，说明云蕾并非仅因丹枫是异性而害羞，而是对丹枫动了心。丹枫是风流倜傥的青年才俊，书中不是多次提到他的男性魅力，用了诸如“别有一种丰仪，令人心折；强烈的感人之；他的目光具有绝大的魔力。”这些隐晦的词语。所以连小兄弟这样的不识情滋味的半大孩子不由得心动，“面上一红”了一次又一次。借用张爱玲的一句话：“她的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那么你为什么要骂金刀寨主呢？”书生笑道：“你佩服的人，未必就是我佩服的，何必要强人同你一样。而且我也没有骂他，他为人也自有令人敬重之处。只是……说来话长，不说也罢了。”（阳曲酒家，张丹枫初遇佳人，偷施妙手；山野寺观，张丹枫暗伸援手，巧戏云蕾。假痴佯狂，三分荒唐之外犹有七分可爱，看官亦如云蕾一般，七分敬意之外，偏存三分厌憎。黑石庄内，张丹枫神龙初现；密林退敌，张丹枫真容尽露。一曲“谁把苏杭曲子讴，荷花十里桂三秋。那知卉木无情物，牵动长江万古。”长歌当哭，闻者心酸。 武侠故事里的男主角，十有八九是为了国家大事大义灭亲，抛掷红颜的。偶尔有几个爱情至上的偏偏又剑入偏锋，让人摇头不已。然而萍踪的张丹枫，却能两全其美，既是奔走为国，顶天立地的当世奇才，又抛不下江南采莲，水暖情长的红豆盟约，最后虽然痛遭伤亲之别，终得红袖在侧，并剑江湖，也算是美满圆转了。）云蕾心中一动，道：“你是从雁门关外来的吗？”书生仰天一笑，吟道：“浮萍飘泊本无根，落拓江湖群君问！”笑得甚是凄凉。云蕾心想道：“这人想必也有一段伤心身世，与我一样。我的伤心身世也不欲人知，那又何必去盘问他？”如此一想，同情之心，油然而生（“因为懂得，所以慈悲”），道：“好，那我不再恼你了，咱们就此分手吧！”书生忽又笑道：“小兄弟，你今日做我的保镖，我该请你喝一杯酒。这回你是有功受禄，我不说你白食了。”......
       云蕾第二次说走，丹枫却留得技巧，请喝酒。因酒两人印证了共同的经历：蒙古来的，心理距离拉近，可以说有熟人的感觉了，以云蕾的矜持才会冲口说出死了变灰的话。 云蕾第二次说走，丹枫却留得技巧，请喝酒。因酒两人印证了共同的经历：蒙古来的，心理距离拉近，可以说有熟人的感觉了，以云蕾的矜持才会冲口说出死了变灰的话。
               
        ......书生诧然说道：“你看我不像汉人吗？”书生剑眉朗目，俊美异常，莫说在蒙古找不到这样的人物，即在江南士子之中也不可多见。云蕾瞧他一眼，面上又是一红(云蕾第二次红脸。这次是先看了丹枫一眼，感觉到他剑眉朗目，俊美异常引起的，不但未语先红脸，并且心中乱了方寸，冲口失言。没想到却引起了丹枫的知己感，进一步倾心结交，把宝藏图都拿出来了。这儿有个问题，丹枫不愿告诉云蕾自己的来历，却愿让她看自己的家传宝藏，原因是担心自己身世不为云蕾所谅，破庙外，丹枫可是亲见云蕾对蒙古武士的毫不留情。但云蕾只看了看画得好不好，丹枫感染到她的纯真，痛哭狂笑，披心想见。)，道：“你就是死了变灰，也还是汉人。”话说之后，忽感失言（恋情初萌，佳人心旌摇荡。），那书生眼睛一亮，放声说道：“对极，对极！我死了变灰也还是中国之人！咱们喝酒！”拔开塞子，又把那蒙古酒倾入口中。......
     建安的风骨，汉唐盛世的大气与从容，才能孕育出这般丰姿神秀的人物。弹剑铮铮，是醉里挑灯看剑的侠士，忧愁故国风雨，斟酌再三，还是将家仇放至一边，以百姓疾苦民族大义为先，其沉郁顿挫，绝类辛弃疾；几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劝说于谦，北上救主，长啸声里，豪气满怀，恰似长风破浪，挂云帆寄沧海的俊爽李白；而对于云蕾，一往情深，明知前途多难，险阻重重，仍矢志不移，勇于面对敢于承担，那情深调苦间的风流蕴藉，又是义山风格。该怎样形容他呢，是当空的皓月，还是朗朗的清风？思深、气雄、神远、情挚，真雅人之致，盖以众诗人之精魄，才能铸丹枫之血肉吧！
     在创作了长篇武侠小说三十多部计一百余册之后，有人问梁羽生：刀光剑影三十二年，笔下涌出的人物，何止百千，其中塑造 得最好的是谁？ “还是张丹枫。” 那时的梁羽生，必定是带着笑意说的，有一分从容和几许满足。 因为，写张丹枫的时候，梁羽生刚刚新婚燕尔，三十来岁，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也许有点希望自己是张丹枫罢！” 这回梁羽生是哈哈大笑了。 确实，再没有一个人物能像张丹枫那样能倾注他的热情，符合他的理想，抚慰他的良知，渲泄他的忧患了。相国公子张丹枫，志向远大，满腹经纶，才调高华，潇洒不羁，“亦狂亦侠真名士，能哭能歌迈俗流”，最能表现梁羽生治国安邦的抱负，抒发爱国爱民的博大情怀。

......云蕾面上又是一红，诚恐与书生再谈下去，露出本来面目（其实人家早知道了：》），不再打话，便倏地飞身上马。哪知刚出林子，但听得背后马铃叮当，书生的白马已是赶上，扬声说道：“小兄弟我有话说。”（分明是舍不得小兄弟嘛：）......
       云蕾的第三次红脸是被丹枫故意逗的，此时丹枫已知云蕾是女孩，但搞笑的是，刚刚才说完“我辈豪杰不宜坠入温柔陷阱”等等的话，马上就急着去追人家。而且丹枫的第三次挽留表现得挺急切，先是骑马赶上，然后紧问去向，已是很在意云蕾。而云蕾明知与丹枫久处易暴露本来面目，也不愿分离，两人在不知不觉中已是心心相印了！
     云蕾与周山民相处了三、四天也未生情，云蕾下山三日后遇丹枫，从几次戏弄到密室相处不过五天，丹枫第一晚在破庙时还可看云蕾离去忍着不叫，第三日清晨在树林中即纠缠不舍，第五日中午云蕾识破他的身世，无可奈何分离，短短几日，两人就情深如许。而周山民在云蕾密室养伤第一日来到，第三日重逢，分离不过三五日，即生了巨大变化，这是始料不及吧。
      爱情的感觉，就是说时迟，那时快......
      


       "......书生道：“我姓张，双名丹枫。丹心的丹，枫树的枫。”云蕾笑道：“好雅致的名字，只是蒙古地方，可没有枫树啊，你这名字是怎么取的？”书生问道：“贤弟，你的姓名呢？”云蕾道：“我姓云，单名‘蕾’字，蓓蕾的‘蕾’。”书生也笑道：“好一个漂亮的名字，只是带一点女儿气味，冰雪胡边，也难看到花朵蓓蕾啊，你这名字是怎么取的？”......
       丹枫这个名字有一种别样的意象美：冰雪世界，浩瀚黄沙，红枫经霜挺立，果然是热烈如火，鲜艳夺目。张丹枫背负着沉沉的家国仇恨，白衣飘飘，如惊鸿照影，马蹄飞处，从胡边塞外踏着一路风霜狂歌而来。

      ......张丹枫一见骷髅骨头，知是黑白摩诃的标志，悄悄叫云蕾逃走，不料云蕾反而微微一笑，道：“你日间不是叫我做保镖的吗？现在我是非跟定你不可了！”张丹枫以为她不知黑白摩诃的武功和来历，想向她解说，却非三言两语说得清楚，那两个波斯妇女又不时回头探望。张丹枫心中叫苦：呀，你还不知道这两个魔头的厉害！
　　其实云蕾不是不知，而是不愿在危难之中舍他而去......
      她让他相信危急关头，也只有她才能与他共抗顽敌。所以梁羽生说张云之间是兄弟之谊，知已之爱再加夫妻之情......      
      
       第六回：......张丹枫大笑道：“妙极，妙极了！我们二人一配起来，真是珠联璧合！”他随口（ 其实郎已有情）掉文，云蕾听在心里，不觉面上一红，但见张丹枫在大笑声中，运剑如风狠狠攻击，目光只注定黑白摩诃，又不似是有心向自己调笑。
        梁老曾说：“事实上武侠小说最是难写，比其它类型的小说更难写，因为它涉及的范围很广。故事必定发生在古代，历史知识绝不可少；侠客经常到处云游，行走江湖，而每个地方各有特色，那地理方面也须懂得；我的小说都用回目，开头结尾有诗词，所以我对文学、对联也应有研究；而要深入刻划人物心理，就要通晓心理学，如佛洛伊德，Subconscious mind也应知道一些。 ”         
张云相恋的过程一直耐人寻味，云的心理变化过程梁写得很细致，但张是何时动心？为何动心？却是暗写。荣格认为一个男性化的男人内心深处有女性的原始意象，反之一个女人的内心深处也有男性的原始意象，这一原始意象藏在不能被人自身感觉到的潜意识中，引导人进行爱情的选择。比如：一个男人，会试图赢得与他本身潜意识中女性原始意象最吻合的女性——即一个能够立即接受他灵魂投射的女性的芳心，而且某人越是与他投影的标准相匹配，他就越愿意发展与这个人之间的关系，但爱的原因却是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用这段理论来解释张丹枫的动心最合适。初相遇时云蕾不计个人安危仗剑相救很是合他的脾性，所以才有了小树林里的相邀痛饮；酒一入口发现云蕾也在蒙古住过，更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竟有点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到云蕾以己之腹度他之心，说出“死了变灰”的话时，两人之间已经通电，换句话说，张云二人在最短的时间内同时发现对方最契合自己的原始意象，已经在无意识中作出了爱情的选择。这种美妙的感觉有人一生也无法体会，而有人却会在偶然中遇到。周山民与澹台镜明不是张云二人原始意象中人，自然走不进两人的爱情视线。所以我认为无论时间早晚，他们都与张云无缘，这种情形生活中也常见。另外，作为男女两性对爱情的态度还受各自性别角色的制约，云蕾作为女性采取了回避方式，在明显感受到张丹枫对她的吸引时总想离开，而张却是屡屡主动追求，这是社会道德要求女性在感情方面含蓄内敛，而对男性规范甚少的缘故。全书中云蕾对感情态度不主动也有这方面的缘故。另一方面，张与云在一起不过短短几天，就始终如一，不弃不离，也是奇异的。我试着用条件反射解释一下。华生把这个理论引到对人的分析上，他曾有句著名的话：给他一打婴儿，他可以将之随意地培养成各种不同的人。奥妙何在？在人做某事的时候让他体验巨大的情绪快乐，之后他就会自己反复找机会或是做某事去体验这种快乐，某种事情做得多了，自然就有了相应的才能。张云的感情培养也是个很好的例子：同行的第一天，张丹枫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天，天文地理，词章武事都抖了出来——可见他很兴奋，情绪体验是极其快乐的。与云蕾在一起是快乐的，这种反射建立起来，后来几天又不断被强化：遇到危险也不离开他，着女装时的清丽绝俗，还有那一句“大哥，我相信你”的肺腑言语……结果就成了张只要见到云就感到快乐（顺便说一句，萍痴们当年看萍踪时体验了巨大的快乐，这种快乐与张云联系起来，所以到了后来大家只要见到他们两人的名字就感到舒服），自然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接近云蕾。并且当云蕾不在时，想到云，曾经体验的快乐情绪也会出现。所以，就经常会想云蕾，而且其他女性的出现也不能代替这种快乐情绪。大江大河的起点都是涓涓细流，张云二人间的复杂感情起初也只是简单快乐，与常人无异。



......张丹枫怔了一怔，忽然笑道：“小兄弟，这个时候你还避忌么？我早看出来了。”......张丹枫道：“意气相投结为知己，又何必问是男是女，是女是男。嗯，小兄弟，难道你也有世俗之见么？”......

云蕾幽居空谷，不知情为何物，天真无邪到一个男人轻描淡写的一句“小兄弟，难道你也有世俗之见吗”立即泯灭了男女之防。而那个讲这句话的男人心里是否真如书中所写“心中实已泯灭了男女之见”呢？嘻嘻：），一会儿就原形毕露---“眼如秋水横波“了。（大笑：））



       第七回：......张丹枫说道：“从前有两个苦人，本来都是替地主种田的，后因天灾人祸，无以为生，一个做了叫化子，一个做了运私盐的‘盐袅’，叫化子和私盐贩子意气相投，结为兄弟。那时中国被异族统治，草泽英雄，都想起来反抗，这两兄弟都是胸怀大志，好像古时的陈胜、吴广图谋反秦一样，击掌立誓：苟得富贵，互不相忘！......云蕾道：“这义弟不顾手足之情，当然很坏。不过他能驱除异族，还我河山，却也算得是个英雄豪杰。”张丹枫面色微变，淡淡说道：“贤弟，你也如此说吗？那小叫化做了皇帝之后，大杀功臣，对义兄的后人更是不肯放过，侦骑四出，必要杀尽方休，所以那义兄的后人和一些忠臣后代，都远远逃走，流散四方。呀，你吃完粥啦，好得很，这故事也恰巧完了。”......
       这是张丹枫给云蕾所讲的第一个故事，意在向云暗示自己的身份并同时旁敲小兄弟对其复仇的态度。但正如云后来所致疑的，这个故事有很多不尽不实之处，作为谙熟中国历史的梁老当不会在这段历史中出错，所以我认为张幼时所受教育也是片面的自家之词，而后来的师父谢天华武功虽然了得，也明大义，但想来对那段历史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这也造成了小张对复仇的矛盾心理，而点燃其矛盾心理导火索则是看似弱柔的小兄弟的那段话：“这义弟不顾手足之情，当然很坏。不过他能驱除异族，还我河山，却也算得是个英雄豪杰。” “大哥，你说的这个故事我猜到了，你说的是我朝开国之事，那叫化子义弟就是明太祖朱元璋，那私盐贩子义兄就是自称大周皇帝的张士诚！不过我可未听说他们二人结拜过兄弟。史书上都不是这样写的。书上还说张士诚本来是个无赖小人，太祖杀他，是为民讨贼。”
     天生聪明的张丹枫回中原的目的一是寻根；二是要在复仇与报国之间做选择这个千古难题上找寻答案。云的话虽然当时令张很难过--“第二日一早醒来，只见张丹枫坐在身边，衣不解带，双眼微肿，似是昨晚曾经哭过，云蕾心甚感激，又甚可怜，心道：‘待他倾诉身世之后，我定要好好给他安慰。’”但同时也给张敲响了警钟，要更客观地审视朱张之争的历史，不要因为仇恨而忘了探索复仇的正义性。
     很显然，张后来的答案是：张家复国既没有天时（明政府当时还不算很腐败，中原人心思定）；也没有人和（张家的复仇没有正义性，不能引起人民的广泛同情与支持）。那么我们就从小张那个故事中的不实之处来回顾一下元末明初的农民起义与朱张之争的历史，看看张家向朱家复仇的不正义性在哪里。
     无朝末年，政治腐败，农民所受压迫剥削非常严重。在元顺帝至正11年，即公元1351年，黄河一年之间决口三次，广大农民流离失所，天下动荡。韩山童与刘福通率先利用白莲教（在金庸的《倚天屠龙记》中称为明教，其实当时的白莲教是包含佛教，明教，弥勒教等诸多教派的宗派组织）发动起义，以红巾包头，故称为小张在故事里所讲的“红巾军”。
    当时红巾军主要有四大分支：
    1、刘福通部，韩山童在起义当年就被捕遇害，刘福通立山童之子韩林儿为小明王，主要在黄河流域，西北，东北各地发展。韩林儿于1366年因张士诚来攻，而被朱元璋以援救为名挟持到安徽滁州，然后被沉死在瓜洲江中。
    2、郭子兴部，主要在江淮地区发展，1355年，子兴死后所部即归其女婿朱元璋统帅，同年攻克集庆（现在的南京）建立政权，但采取“广积粮，缓称王”的战略，名义上仍是红巾军的一支，直到淹死韩林儿。
    3、徐寿辉部，主要在长江中上游发展，后来分裂为陈友谅，明玉珍两部，陈友谅杀害徐寿辉后建立了汉政权，建都江州，也就是现在的江西九江。明玉珍西进川蜀，在重庆建立了夏政权。而彭和尚彭莹玉则是徐寿辉部的军师，他最早于徒弟周子旺在袁州发动起义，失败后出走淮西，于1353年战死。
    4、王权和阵海马部，在襄阳起义，主要在湖北，河南发展。王权1352年在襄阳失守后西撤，后中伏被擒杀；孟海马则在峡州（湖北宜昌）战死。
      《萍踪》中张丹枫的先祖张士诚却不属红巾军系统，盐贩出身的他是在1353年与两兄弟张士德，张士信一起率盐丁在高邮起事，1356年定都平江，也就是苏州啦，势力范围最大时北到山东济宁，南到浙江绍兴，西到安微，东到大海。而在1357年，张士诚向元政府投降，受封为太尉，并从海上运粮，接济当时垂危的元朝大都。所以，张士诚起义与当时的农民起义是背道而弛的，他向元朝投降并协助元朝反攻农民起义军（除运粮之外，还挥军攻打刘福通部红巾军并杀害了刘福通），严重地讲是汉奸，而萍踪中小张的爷爷逃往蒙古想来也是有历史根源的，因为张家毕竟跟蒙古贵族势力是很有交情的。张士诚割据一方，在短短的14年中就给他的后代留下了那么多的宝藏，更可见其对本就水深火热的人民的压榨到了让人发指的地步：）所以，张士诚在其身前身后恐怕在老百姓的心目中不会有什么好印象，朱元璋击破并擒杀张士诚可称是上应天意，上顺民心。张家视其为深仇大恨，但无疑将缺乏人民的支持。这一点我想小张在寻根的过程中肯定已经发现了，怎么发现的，何时发现的梁老在书中并无交待，也许梁老是对小张祖宗的历史隐恶扬善，保全小张的完美形象吧。
      此外，小张在故事中以张朱二人是同门师兄弟为由指责朱元璋兄弟相残，当然能引起同情。但朱张二人实在没有什么可能同为彭和尚的门下弟子，彭和尚是白莲教中的重要长老级人物，朱元璋是他的门下也许还有可能（朱元璋也曾当过和尚，西西），而张士诚并非白莲教系统，主要活动地区又要江苏，很难把他跟彭和尚拉在一起。退一万步讲，张士诚是彭和尚的徒弟，但他后来起事不归红巾军系统，反而投降元朝，攻打红巾军，杀害刘福通，他才是背叛师门的不义之人。小张故事中的这部分无疑是张家的人自说自话为自己脸上贴金了。
     幸而小张最终看透了国仇家恨，为国家民族立下大功，也算是为张家的祖先以前的所作所为赎罪吧，而我们这些萍迷心目中也有了一个完美的大侠形象。

      ......“嗤”的一声，剑锋一斜，掠过右方，张丹枫的右臂拉了一道伤口，只听得张丹枫道：
“小兄弟，你杀了我后，不能动气，你还要静坐一个时辰，玉几上有一个小银瓶，瓶中有留给你的药，可以助你增长元气！好，小兄弟，我不求你饶恕，你刺过来吧！”......
      云蕾与张丹枫之间情苗暗种，却又未彼此言明，含蓄而微妙的情感，疏影暗香般浮动，却成反差地在一个阴森的古墓中滋生。可谁又知“一石激起千层浪，百年姻缘难到头”---密室疗伤，异事频起，引来宿世冤仇，独教佳人费思量。但却怎能忘记他温柔如慈母催人平静的目光，怎能忘他忘情长吟《燕歌行》的痛苦，怎能忘丹枫他初听“牧马”故事的震惊失态，怎能忘丹枫他衣不解带无微不至的照顾……云蕾密室刺杀张丹枫，张丹枫却发誓此生不与她动手。看书到此，只觉造化弄人，一至于斯！！
     心迹尚未表明，分离的时刻已然来到，才刚拉近的距离，因为国仇家恨的阻隔，转而又成天涯。张丹枫的影子何止只烙印在云蕾的心头，只怕也烙印在每个读书人的心头吧。   

     第八回:......
      张丹枫这个形象的时候受“竹林七贤”尤其是那位嵇康的影响还真不小。不过如果没有梁羽生深厚的文学功底保驾，张丹枫可能会变成张“单疯”？名士之出尘风姿固然来自放诞清扬的举止，但必也少不了儒雅蕴藉的谈吐，否则那不过自大狂罢了。放眼当今武侠小说名家，能写出张丹枫的，大约只有一个梁羽生。金庸如写此种人物不免拘谨或阴柔若陈家洛或早期的袁承志；古龙则易流入疏狂，隽秀不足，或类夜帝之流；至于温瑞安，只怕他弄不好又搞出几个白愁飞李沉舟之类的乱世枭雄：）。梁羽生写萍踪侠影录，将一个本来早已落入俗套的故事描绘得感人至深，写尽蝶恋花一词和谐婉转的清妙遗韵，令人回味不已。闲来偶翻六一词，回想当日居士薄愁轻怨的伤春心绪，亦恍若太湖精舍中那白衣少年曼声长吟鹿太保旧情无数，空凝眸处，乱红飞舞，回首春城春已暮。
   
      第九回：......“周山民逼问道：“可是他对你好！”云蕾道：“好与不好是一样，我、我、我怎能违背爷爷临死的遗言！”哽咽着说不下去，这霎那间真情流露，周山民心凉了半截，可是听她坚决要守爷爷的遗言，却也放下了另外一半怕她以敌为友的顾虑。见云蕾身躯颤抖，目蕴泪光，忍不住又爱又怜，又是伤心，伸手去扶，猛然间手臂一麻，有如给大蚂蚁叮了一口，只听得外面潮音和尚大声叫道：“好贼人，好胆量，洒家在此，你也居然敢找上门啦！”......
      原来有人吃醋！还不忘教训情敌：）。梁老把少年时的理想和兴致都倾注到丹枫身上：）......

      第十回：......云蕾打了个寒颤心道：“这样的报仇可真是古往今来最惨酷的报仇，若然张家报得此
仇，岂非要杀人盈城流血遍地？”又想道：“若然张丹枫是为了报仇，而勾结瓦刺胡兵入寇，抢夺江山，那他可就是万古的罪人，我亦容他不得！”思潮起伏不定，手指又抓紧了青冥宝剑的剑柄......
       她应是足以与张丹枫交相辉映的人物---她明辨大事大非，并没有因为情感弃大义于不顾。当张丹枫说要报仇争夺天下时，她首先想到的是百姓遭殃，生灵涂炭。若张为了报仇，勾结胡兵入侵，她亦容他不得。后来，她更为国为民，置自身安危于不顾，冒险入京华，万里同行，雪域冰川冲霜冒雪，纵横驰骋。经历了多少惊涛恶浪，艰难险阻。
      张丹枫与云蕾经受的情感磨折，教人想起纳兰词的《画堂春》：“一生一代一才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这段沉挚蕴藉的感情，和家国命运又是有机地交织在一起的，这就比一般的儿女缠绵超脱了。张丹枫与云蕾经受的情感磨折，教人想起纳兰词的《画堂春》：“一生一代一才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这段沉挚蕴藉的感情，和家国命运又是有机地交织在一起的，这就比一般的儿女缠绵超脱了。
     可惜到张丹枫出场之后，梁老重点转到了张身上，为他竭尽全力，而对云已有些力不从心了！是以云越来越暗淡。前工后拙，是梁羽生不如金庸之处！

      ......张丹枫道：“也不只是就为报仇，若然天下万邦，永不再动干戈，那可多好！”顿了一顿，忽然一阵狂笑吟道：“人寿有几何？河清安可俟？焉得圣人出，大同传万世！哈哈，若能酬素愿，何必为天子？”云蕾在黑暗中虽是看不清他的面容，也可想见他的狂态，忍不住接口说道：“做不做皇帝，那倒没有什么希罕。只是你若想抢大明九万里的江山，不管你愿不愿意，只恐也要弄至杀人盈城，流血遍野，何况现在蒙古又要入侵。你若与大明天子为仇，岂非反助了瓦刺一臂？”张丹枫怔了一怔，忽地柔声说道：“小兄弟，你的话也有道理。小兄弟，大哥听你的话，你说不让我做皇帝我就不做皇帝。小兄弟，你说吧，我就听你的话。”
       他南下路上的所见所闻，使他对自己的抱负产生怀疑。与明朝为敌，只要战争一起，百姓又要血流成河了。不由得狂气大发，如歌如泣："少妇城南欲断肠，征人蓟北空回首，边风飘飘那可度，绝城苍茫更何有？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帝王蝼蚁同尘土，世上何人能不朽？"但复仇之念毕竟难以自己。不料云蕾的话，使他心灵震荡，"做不做皇帝，那倒没什么稀罕，只是你若想抢大名万里江山，不管你愿不愿意，只恐也要弄至杀人盈城，流血遍野。何况现在蒙古又要入侵，你若与大明天子为敌，岂非反助了瓦刺一臂?"云蕾凭着真情实感说了一番并不艰深的话，却惊醒了聪明绝顶的张丹枫。不过事实确是这样残酷：报国则必须捐弃私怨，帮助世仇，复仇则必然使生灵涂炭，江山破碎，为国为家，竟不可兼得。
        

       ......云蕾衣袖一拂，冷冷说道：“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张丹枫怔了一怔，道：“你就这样恨我吗？”云蕾避开他的目光，脸皮紧绷，道：“多谢你几次救命之恩，便咱们两家之仇，无法可解。咳，谁叫我的爷爷早死，想劝他回心转意，已是不能。祖先留下的遗命，子孙怎能违背？咳，这是命中注定……”张丹枫道：“我不信命。”云蕾道：“不信又待如何？……好，你走吧，你若走东，我就走西！”张丹枫黯然说道：“你既定要报仇，何不痛快下手？”云蕾眼圈一红（真是人何以堪!情何以堪！），踏上正中那条路，头也不回，疾往前跑....      
   云蕾，当知道张丹枫是仇家之子，十多年对张家的仇恨，怀内深藏血书的驱使，使她不由自主地把剑刺向张丹枫。然而她最终没有下手，表明在她内心中无法将他当成敌人。而后几次的联手对敌，云蕾都不由自主地受张的引导。一切都表示，尽管血书要求杀尽张家子孙，但云蕾个人的主见还是极强。
      
    第十一回：云蕾往前疾跑，只听得后面一声长叹，张丹枫的声音道：“见了你惹你伤心，不见你我又伤心。呀你伤心不如我伤心。小兄弟，你好好保重，去吧，去吧！”云蕾心中一酸，强忍着泪，也不回头。只听得后面诗声断续，随风飘入耳中，听清楚了，却是“相见争如不见,有情总似无情”两句。
     “见了你惹你伤心，不见你我又伤心。你伤心不如我伤心！ "---其情可悯，其心可哀。奈何！奈何！ 继续往后读，有堪称惊喜的发现。比如丹枫在草原上那番表白：“若得与你浪迹风尘，就是一生都这样奔波我也心甘情愿。”，着实直白热烈。这两人从未有过类似喜欢啊爱啊的词句，这般说话，该是最不加掩饰最真情流露的一次了罢，奇怪我以前怎么都没注意到，注意力倒全放到两人的暧昧表现去了：）

   第十二回：云蕾这晚翻来覆去不能入寐，想起周山民落入敌人之手，甚是担忧，心道：“我明日便
是拼了性命，也要救他。”脑海中忽然现出周山民要她改口以兄弟相称时的□腆神情，想起他一路上隐隐透露的情意，又不觉甚是惶恐不安。想道：“要我舍命救他，那还容易；要我接受他的情意，却是万万不能！”隔房透过石翠凤咳呛的声音，想她亦是心事重重，未曾入睡。云蕾想起石翠凤的一片痴情，又不觉哑然失笑，脑海中周山民与石翠凤的影子拼在一起，暗自笑道：“好，就是这样，把他们拉在一起，什么麻烦都没有啦！”......     
       云蕾初见周山民，作者是借方庆之眼叙述：“方庆一看，吓得几乎叫出声来，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昨晚救了他的性命，又指点他去找白衣少女的那个少年。只是昨晚他乃是山野樵夫打扮，而今却是轻裘缓带，俨若浊世中的翩翩公子，气度自是不凡。”可见周山民也并不差，且与石翠凤的几段戏也显示出他有勇有谋，重情重意，惜哉云蕾丝毫未曾入心。直到了第十二回周山民被囚，云蕾才有所领悟：“云蕾这晚翻来覆去不能入寐，想起周山民落入敌人之手，甚是担忧，心道：“我明日便是拼了性命，也要救他。”脑海中忽然现出周山民要她改口以兄弟相称时的□腆神情，想起他一路上隐隐透露的情意，又不觉甚是惶恐不安，想道：“要我舍命救他，那还容易；要我接受他的情意，却是万万不能！”。斩钉截铁的决断。她希望尽快使对方明白以从情网中挣脱，从而避免对方受更大的伤害。所以云蕾对周山民的态度做法有理有节，可圈可点。另外,云把石推给周,计划周详干净利落,可谓金蝉脱壳一石二鸟。 她其实够精明。  
     
      ......云蕾飞身上屋，想那张风府行径，甚是出乎自己意外。想起这样一位本来具有侠义心肠的热血男子，却为皇帝一家一姓卖命，又不觉替他十分不值。陡然又想起自己的爷爷，为了保全大明使节，捱了多少年苦难，却终于血溅国门，不觉喃喃自语道：“愚忠二字，不知害了多少英雄豪杰！”云蕾年纪轻轻本不会想到这些千古以来令人困惑的问题－－忠于君与忠于国的区别，在封建社会之中，若非有大智慧之人，实是不易分辨清楚。只因她与张丹枫多时相处，不知不觉之间，接受了他的观念与熏陶，故此敢于蔑视他爷爷那代奉为金科玉律的忠君思想......
       张丹枫对云蕾体贴入微，想方设法安慰云蕾，极有耐心、慢慢地改变云蕾对他和对个人恩怨的看法，但却从不强迫云蕾接受他的观点，这正是张丹枫理解云蕾的表现，只是张丹枫做的，是想让云蕾摆脱个人恩怨的纠缠和由之带来的痛苦，共同实现为国为民的抱负，这正是张丹枫人格的魅力之一。
   
         第十三回：......云蕾又是佩服，又是惊奇，却淡淡说道：“你一晚之间，竟做了那么多事。”张丹枫道：“我的白马日行千里，这算得了什么？”话说完了，云蕾又是黯然不语，再度避开张丹枫投过来的目光。这时旭日东升，已在青龙峡上空，布成了缤纷夺目的绵幕，春色将残，杂花生树，梨花如雪，晓日金光，映出山容花色，美丽清幽。
      想丹枫一马铁骑奔向中原，不可能不有野心。但是他的野心是首先确保中原不落外族之手。与于谦万年之交，拳拳爱国，毅然支持于谦再立新皇。与朱家数代恩怨，却把自己的衣裳给了被囚的落魄皇帝。是的，丹枫视功名如粪土，却不肯放弃自己的中华血液。想想丹枫手提马奶，亦歌亦狂的潇洒出尘，不觉神往不已。

      ......张丹枫忽然摸出了一封信，道：“烦你交给翠凤姑娘。”云蕾并不回头，反手接信，她明知与张丹枫不免一别，是以强自压制，免得多瞧一眼，多增一分伤心。张丹枫叹了口气，骑上白马，缓缓走出山谷，马蹄踏着零落的花瓣，放声歌道：“杨柳丝丝弄轻柔，烟缕织成愁。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而今往事难重省，归梦绕秦楼。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梢头。”这是宋人王滂怀念改嫁了的妻子的一首小词，而今由张丹枫唱出，却别有伤心之处。云蕾听得如醉如痴，心道：“我虽然恨你，但我这一世绝不另嫁他人。哎呀，老天爷对我何其残酷！”歌声回旋，花瓣零落，张丹枫的影子又不见了。云蕾凝着泪珠，沐着阳光，跟着也走出了山谷。
       丹枫青龙峡之去，是因为云蕾说“你我之间已经无话可说……”，但是他其实从未让云蕾走出自己的视线，托云蕾传书就是明证，这封信他大可托张凤府带去，至于在京城中不去找云蕾，实际点说就是梁老刻意卖个关子，以便他突现校场比武给大家来个惊喜。
      如果可以，请用温柔的眼光与心情再读一遍那仍在青龙峡中回旋不去的“眼儿媚”：杨柳丝丝弄轻柔，烟缕织成愁—— 爱得铭心刻骨，爱得痛心榷骨 。年少天真的梦里，许多心都曾憧憬过吧？憧憬将来的有一日，或能邂逅一个俗世中的张丹枫；憧憬未来的哪一天，或也能顿悟澄澈如张丹枫，真正的按自已的心意真情真性的活一世，活一日。
      完美也许不存于世，但完美并非也不存于你我的心中，在精神的宇宙里，每个人的星空里都应有真爱和真美 闪闪 耀耀。

第二十三回：......张丹枫：“世事变幻，每每出人意外，比如我吧，我本以为今生今世，不会再出雁门关的了，哪知而今又到此地。所以你以为奇怪的事情也未必奇怪。有些看来绝不可能之事，说不定忽然之间
就顺理成章地解决了。”话中含有深意，这刹那间，云蕾的心头掠过了爷爷血书的阴影，掠过了哥哥严厉的面容，一抬头却又见着张丹枫那像冬日阳光一样的温暖的笑容，顿觉满天阴霾，都被扫除干净......
        他让她觉得温暖，是他带给她希望。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