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梁羽生系列小说”中,《慧剑心魔》是评价较低的一部小说,甚至很多人认为是“大唐三部曲”的烂尾作品,拉低了唐系列小说的平均水准。在“大唐三部曲”中,《慧剑心魔》确实比不上前面两部,其原因有《慧剑心魔》写作的特殊历史背景;在小说内容上,前、后部分无论是情节,还是重点塑造的人物,都割裂得相当明显;再有就是主角不突出,缺乏中心人物,比起《大唐游侠传》的铁摩勒、《龙凤宝钗缘》的段克邪光芒四射,《慧剑心魔》的第一主角展伯承显得光彩不足,难以让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可以说,“政治说教”过重和“主角塑造”失败是《慧剑心魔》创作的两大败因,让很多读者感觉遗憾。以下就“主角塑造”谈点看法。 谈及《慧剑心魔》的第一主角,怕是很多读者都要“想一想”,是少年侠士展伯承、铁铮、褚葆齡,还是成名前辈空空儿、华宗岱,各人都有各人的戏份,一番比较之下,只能还是最早出场的展伯承。既然如此,便将展伯承作为第一主角谈点创作上的得失。 读《慧剑心魔》多年,总觉得展伯承作为主角,显得太过平平无奇,难以留下深刻的印象,但是近期重温一下小说,却也看出了梁老在创作这一人物还是很“用心”,一些设定比起其他“梁羽生小说”的主角人物也毫不逊色。其中有以下几个方面: “悲惨的身世遭遇”。一般来说,武侠小说中,主角的身世遭遇越是悲惨,越易引起读者的同情,而主角将如何面对这种悲惨遭遇,克服挫折,实现人生目标等也给后续的情节提供更多、更吸引人的情节空间。《慧剑心魔》的开篇中,即将展伯承推向了“父母双亡”的悲惨境地。可以说,为了凸现展伯承成长的艰难磨难,梁老直接牺牲了前传颇受读者好评的展元修和王燕羽两大重要人物。作为主角人物,展伯承除了承受“父母惨遭仇杀”的痛苦,还要面临着“仇家斩草除根”的凶险,最后还要面对“要不要报仇”的痛苦抉择,以上三个方面,第一方面让人同情,第二方面增加情节的紧张刺激,第三方面引发读者深思,在武侠小说中,这些都是很出色的设定,丝毫不逊色于其他主角人物。 “曲折的爱情道路”。“梁羽生小说”中不乏自小青梅竹马,长大喜结连理的传统爱情故事,但《慧剑心魔》却是写了一个“我爱的人,爱我的人”的现代爱情故事。展伯承带着家庭惨剧的创伤,投奔自小疼爱他的“爷爷”褚遂和青梅竹马的褚葆龄,满以为可以凭借着“亲情”和“爱情”治疗创伤,静心思考着是否“报仇”的难题。未想“心上人”已然变心爱上别人,甚至勾结外人谋夺属于他的财富,无疑增添了他的痛苦,从而激起读者的同情之心。庆幸的是,在褚葆龄“变心”的同时,却又有铁凝倾心于展伯承。与褚葆龄相比,铁凝的形象更让人觉得可爱,同展伯承又有家族的渊源,甚至还有父母曾经有过的感情纠葛,几次联手对敌使两人心灵越发默契,相比之下自是“爱我的人”更胜出一筹。但是饱受创伤的展伯承却未能意会到铁凝的脉脉情意,又面对着褚遂的临终遗言和褚葆龄的感情归属,怎样处理好这些关系,无疑成为展伯承心理的负担,这些也都是创作爱情故事的好看点。历经一番情感波折后,梁老终让展伯承与褚葆龄、刘芒等解除了误会,重新建立起亲情和友情,又让展伯承收获了与铁凝的爱情,但是一路还是颇为曲折。 “根深蒂固的绿林背景”。“大唐三部曲”的一条主线是窦王两家的绿林争霸,“窦家五虎”与王伯通是一代,铁摩勒(窦家义子)与王龙客(王伯通之子)是一代,至《慧剑心魔》,其实也是进入了窦元(窦家之后)与展伯承(王伯通外孙)的新一代。展伯承作为昔日绿林霸主王伯通的外孙,又有王伯通遗留的财富,甚至还有一位现任绿林盟主的岳父铁摩勒,可以说是竞夺绿林新一代霸主的有力人选。书中褚遂希望他能重现王伯通的昔日荣光,窦元对其赶尽杀绝,未尝不是忌惮于他的这一身份。在书中,窦元和展伯承便成了绿林两种不同的发展方向,窦元代表重现“窦家五虎”和王伯通的绿林霸业之路,展伯承接过的是铁摩勒一直坚守的抗暴锄强的道路,这样的设定同前传《龙凤宝钗缘》中铁摩勒与牟世杰就绿林发展方向的矛盾冲突,又别有一番看点,而围绕展伯承所展开的情节便显得更有吸引力和意义。 “广阔的胸襟”和“强大的斗志”。展伯承在人生道路上承受太多的悲惨和凶险,但是他没有自悲自怜和自暴自弃,而是始终坚持明辨是非,以广阔的胸襟化解人生道路上所遇到的各种难题。如对于“要不要报仇”的思考、是否坚持“爷爷遗命”的考量,对于曾经所爱褚葆龄的放手成全,这一切都是离不开他正确的“是非观”和“广阔的胸襟”,这份胸襟气度与其他梁羽生小说的主角人物相比也是毫不逊色。同时展伯承尽管武功“兼得三家之长”,但是《慧剑心魔》的高手太多了,使他的武功显得稍不起眼,同时面临的凶险也多于其他主角。但与此同时,书中也更突出他的打斗中的奋不顾身的强大斗志,如何把握时机、以弱胜强,特别是与窦元几次对阵表现得淋漓尽致,这其实也是承袭了《大唐游侠传》中段珪璋、南霁云、铁摩勒等前辈的战斗特色,成为围绕这一主角人物身上的一大看点。 以上可看出,《慧剑心魔》对于展伯承的人物设定,及后续空间,实不亚于其它梁羽生知名小说的主角,但展伯承给人总体的感觉却是比较平淡,进而影响了整部小说的评价。究其原因,有以下几个方面: 展伯承最终武功不太高。武侠小说中,主角武功的高低,很大程度上影响到读者的阅读兴趣,特别是主角通过奇遇,实现武功的飞跃,最终挑战反派大魔头,这样的模式虽然显得老套,但仍能够吸引读者,同时也是对主角价值的最大肯定。整部小说中,尽管多次强调展伯承武功身兼“三家之长”,但也只是在后一辈中的杰出人才,但后一辈的人才也不止他一人,就武功而言,铁铮的最终武功也未必在他之下。且自褚遂遇害之后,展伯承闯荡江湖,却未有若干“奇遇”,达到明显提升武功的效果。当然武功的高低设定是相对的,比较前传《大唐游侠传》的主角人物段珪璋、南霁云和铁摩勒,其武功未必高于《慧剑心魔》的展伯承多少,但是《大唐游侠传》的绝顶高手不是很多,使到段珪璋等即便武功未达到超一流,但仍足以与反派高手如“羊牧劳”等周旋。相比之下,《慧剑心魔》中不论正派还是邪派,所涌现的高手实在太多了,如正方的铁摩勒、空空儿、华宗岱、辛芷姑、段克邪;反派的“雪山老怪”司空图及他的儿子、弟子,无论是那一方的高手,都不是展伯承这个层次所能挑战的,展伯承所能面对的只是仇家窦元,但是至书的后半部分,窦元也只是沦为藩镇势力和回纥贵族的喽啰,其人物分量已然引不起读者的关注,即便是展伯承几度复仇大战,过程虽然凶险,但已然难以吸引读者的重点关注。最终留在读者的心目中,展伯承的武功距离真正高手还有相当距离,关注度和评价度自然而然被降低。 展伯承的表现空间太过狭窄。《慧剑心魔》从开头至扬州帮会之战,展伯承担负着重要的角色,时不时仍能爆发出闪光点。但是扬州帮会之战后,无论是如小说安排的支援师陀国抗击回纥侵略,还是同窦元继续家仇和绿林争霸,对展伯承而言都有很好的发挥空间。但自扬州帮会后转入的师陀国抗击侵略战,展伯承等小一辈却是迅速沦为配角,反而空空儿、华宗岱等前辈走到台前,抢了小辈的风头,甚至空空儿也悟到了“老百姓团结起来的力量天下无敌”的真理,道理当然没错,但是放在小说中,无疑极大程度削弱了作为主角展伯承的表现空间。如果书中将师陀国一役的重任留给展伯承、铁铮、铁凝、褚葆龄等小一辈,让他们在战争磨难中逐步击败回纥高手、雪山老怪弟子,甚至雪山老怪,给读者留下的印象当大不相同。 领悟“慧剑心魔”主旨之人。本书的主题是“挥慧剑,斩心魔”,无论作为第一主角,还是围绕其身世遭遇所书写的情节,展伯承都是领悟这一主旨,并身体力行的不二人选,特别是展伯承在“复仇”和“爱情”两大问题给他所带来的无措和迷茫,这一切都将通过“挥慧剑,斩心魔”来解决,但是小说让褚葆龄率先领悟了这一中心主题,以展伯承之前所表现出来的胸襟气度,在这个主题上反而显得有点后知后觉,这方面安排又进一步削弱了展伯承作为第一主角的影响力。 梁羽生系列小说中,《慧剑心魔》虽然评价度偏低,但是其情节、人物设定实不乏亮点,特别是对于第一主角展伯承的设定,如果能将这些设定充分发挥,整部小说的水准当能上一个很大的台阶。但是猜想由于写作过程中的种种原因,导致小说的整体水平不尽如人意,也给很多读者留下了一此阅读上的遗憾,但即便如此,展伯承的人物塑造仍有其独到之处,期待再度重温会有新的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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