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志華-- 悼梁羽生

纳兰容若

曾效天驕玉笛持
萍蹤俠影尚神馳
江湖筆底見奇姿
開卷詩詞生劍氣
賞心聯語引文思
人間誰亦醉而痴？ 　　　　　
悼梁羽生，調寄《浣溪沙》 　　
    己丑大年初二，聞得新派武俠小說創始人梁羽生去世，悵然惘然。想起近日才購得楊健思編的《統覽孤懷──梁羽生詩詞．對聯選輯》，才想就這本書寫點讀後感，誰料半句未寫，他卻已離紅塵而去。而今唯有悼文與讀後感齊寫，大抵亦難以分開何者為悼文何者為讀後感。
　　上世紀五十至七十年代，新派武俠小說名家，香港有金庸、梁羽生兩大名家，台灣有古龍這位巨擘。不過，筆者的同輩學友裡，常常都有個共識：看過金庸、古龍的作品之後，梁羽生的就不用看了！

　　雖然不斷聽到同輩中人這樣說，筆者自己卻始終沒有去看過金庸、古龍的武俠小說原著，看的都是改編過的影視作品。梁羽生卻不同，筆者真是蠻有興致的捧讀過他的武俠小說原著。大抵是自識字以來家裡看的就是《香港商報》，而自從知道報上的連載小說是何物，看的就是在《香港商報》上連載的梁羽生武俠小說《鳴鏑風雲錄》。

　　「是何意態人中傑，不露鋒芒寇已驚！」

　　其時年紀小小，每天打開報紙見到的就是這個回目聯語，大抵，對中國古典韻文的興趣，頗多是因此而生。

　　初中的時候，《香港商報》開始連載梁羽生新作《廣陵劍》，成了我天天追看的作品。我還記得最先的一個回目是：「難得名山聆雅奏，誰知仙窟遇魔頭。」中學時代，零用錢較多，便抽一點來租武俠小說看，並且是非梁羽生的不看，約略記得看過的就有《狂俠天驕魔女》、《鳴鏑風雲錄》、《萍蹤俠影錄》、《聯劍風雲錄》、《散花女俠》、《白髮魔女傳》等等。

　　少年尚武，對梁氏小說裡的張丹楓的亦狂亦俠，武林天驕檀羽沖的以簫作武器，都神往不已，加上這些大俠又往往是出口成詩，連招數往往都以詩句命名，於是在對任俠的嚮往裡，也在心田裡暗暗種下許多愛慕詩詞的種苗。是的，梁羽生的武俠小說裡有不少他自己創作的詩詞，亦曾深深的影響我，如《萍蹤俠影錄》裡開篇的一首《浣溪沙》：「莫道萍蹤隨逝水，永傳俠影在心田，此中心事倩誰傳？」《白髮魔女傳》的開篇的《沁園春》：「是魔非魔，非魔是魔，要待江湖後世評！」讓我像着了魔似的。所以自此之後的幾年，我看了很多古典詩詞的東西，也沒有理會那些書以一個中學生的水平能讀得來否。

　　說來，記得自己在寫悼藝人翁美玲的《浣溪沙》裡，就改用了梁氏的武俠小說某句回目聯語：「再世黃蓉本慧妍，是何意態畫中仙，明眸皓齒奈蒼天……」這「是何意態畫中仙」，就是改自上文出現過的那句「是何意態人中傑」吶！於此再次說明梁羽生對我影響之深。

　　閱《統覽孤懷──梁羽生詩詞．對聯選輯》一書，重溫了許多當年讀過的武俠小說詞章與回目聯語，如對故人，亦讀到很多自己未讀過的梁氏詩詞與聯語，只覺精彩紛呈，可惜，斯人已逝。但我相信這些精彩的詩詞、回目，將隨他的武俠小說一起，陶冶一代又一代的中國青少年的文藝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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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統覽孤懷》書影

    

纳兰容若

黃志華是香港著名樂評人，在八十年代曾以李謨如、許雲封、周慕瑜等筆名填詞，後主力研究香港流行音樂文化，與朱耀偉同為少數本地樂壇研究者。著有多本評論專書，如《早期香港粵語流行曲（50-74）》、《粵語歌詞創作談》、《香港詞人詞話》、《被遺忘的瑰寶──香港流行曲裡的中國風格旋律》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