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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体声音] 专题:侠者梁羽生——《中国新闻周刊》2009年004期封面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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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2-5 21:4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2009年02月05日   来源:中国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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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5 21:53 | 显示全部楼层
    侠者梁羽生
  上世纪50年代,一篇应景而为的无心之作,创造出半个世纪“新派武侠小说”的风靡,华语世界从此有了“成人的童话”。
  新武侠小说,“开风气也,梁羽生;发扬光大者,金庸。”梁之后30年,出现了金庸、古龙、温瑞安等一大批武侠小说大家,他们一并创下这个年龄跨界最宽、读者数量最广的特有的华语小说类型的阅读神话。

  扛领大旗的梁羽生和金庸,他们对“武”与“侠”的各异解读,一方面为羸弱文人筑出千古豪情侠客的春梦,也引发世界华人跨越半个世纪的武侠情结,和对“武”与“侠”的文化追寻。
  逝者已去,侠气犹存,在武侠小说之后,什么会成为“侠”的下一个精神载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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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5 21:55 | 显示全部楼层
  梁羽生:侠士无传奇
  梁羽生自云小说的总体基调是“以侠胜武”。而左派文艺创作的一个烙印是,主人公都具有强烈的责任感和使命感。梁氏的 “侠”,实际上就是这种责任感和使命感的体现
  文/徐庆全
  2009年1月22日,梁羽生病逝于悉尼。
  澳洲去国远矣!
  意念中,梁羽生若有撒手人寰的一天,魂魄不应归道山,而应回冰冷飘渺的“天山”:皑皑的冰川、冰河,渺无人迹,却有白发魔女、冰川天女相伴;随身的七把神奇的宝剑,寒光剑气封天,一路萍踪侠影。快意如此,岂非得其所哉!
  然,意念无法替代现实,梁羽生就这样走了,而且走得是那样无传奇。
  构筑“成人的童话”第一人
  青春萌动,须男出阁,欣欣然混迹于学子(那时称为“天之骄子”)行列,浪漫、奇情得不着边际,又刻意打造猛男之威;矫情得踟蹰于自我,恨不得把栏杆拍遍。这“之际”的“之际”,遭遇《白发魔女传》, “说时迟,那时快”地心花怒放:谁说“无人会,登临意”? 有这个梁羽生在,何叹“天下谁人不识君”?
  “风雷意气峥嵘,轻拂了寒霜妩媚生。叹佳人绝代,白头未老,百年一诺,不负心盟。短锄栽花,长诗佐酒,诗剑年年总忆卿。天山上,看龙蛇笔走,墨泼南溟。”
  《白发魔女传》第一回的开篇词,这样的“峥嵘”,这样的“妩媚”,又是那样地寒意重生。而那故事凄婉哀怨得让人不忍卒读:练霓裳并非品行不端,更无十恶不赦之罪,却因身世凄惨,个性桀骜,且武功盖世,劫富济贫,反被中原正道人士以魔女视之,而与卓一航反目,美丽女子一夜白发,卓一航则独守昙花。
  孰正孰邪?梁羽生何其残忍?
  然而,残忍的梁羽生,继在香港、东南亚风靡之后,又为他的内地读者开启了一个新的世界。
  武侠小说论者,至今还在为这种通俗小说何以风行而争论不休。其实,任何作品的流行,与个人心绪的激荡,只是某种意义上的化学反应;有了适宜的社会环境,才能大行其道。
  著名数学家华罗庚是武侠小说的爱好者。1979年,他到英国伯明翰大学讲学时,在天天去吃饭的中国餐馆碰见了正在英国旅游的梁羽生。“他乡遇故知”,更何况还有武侠小说的媒介,两位素昧平生的人一见如故。华罗庚刚刚看完了梁羽生的《云海玉弓缘》,话题就从这里谈起。华罗庚“武侠小说无非是‘成人童话’”的著名论点,就是这时候当面告诉梁羽生的。
  “成人的童话”,一语道破武侠小说风靡的谜底。
  梁羽生出道于1954年。那一年香港武术界太极派和白鹤派发生争执,先是在报纸上互相攻击,随后自然是“文斗不如武斗”,口舌之争何如拳脚之争来得分明?但因香港有不得比武擂台的戒律,双方只好相约在澳门新花园擂台比武,以决雌雄。太极派掌门人吴公仪和白鹤派掌门人陈克夫,为门派利益被逼上擂台。这场比武经港澳报刊的大肆渲染而轰动香港。《新晚报》总编辑罗孚触动灵机,为了满足读者兴趣,在比武第二天就在报上预告将刊登精彩的武侠小说以飨读者。第三天,《新晚报》果然推出了署名“梁羽生”的武侠小说《龙虎斗京华》。随着《龙虎斗京华》的问世,梁羽生──梁大侠初露头角,而他的原名陈文统倒逐渐被人淡忘,轰动文坛的“新派武侠小说”由此开山。
  此后梁羽生一发而不可收拾,一直写了30年、35部、1000万字;而当梁羽生写完了《龙虎斗京华》时,他的同事查良镛(金庸)也见猎心喜地写起《书剑恩仇录 》来。金庸也写了将近30年。
  写作30年而读者不衰,且地域不同,前赴后继,若没有社会环境的支撑,是难以想象的。
  梁羽生自云,他的小说的总体基调是“以侠胜武”。何为“侠”,梁羽生并没有完整的解释,作品中所展现的却是一个等同于“政治观念”的概念。五六十年代的香港,犹如内地国门初开时的80年代,虽然社会思潮缤纷,但既往政治概念训导下的左派理念依然影响很深。梁羽生所供职的《大公报》(《新晚报》是该报的子报),则是与内地政治基调基本一致的左派报纸。左派文艺创作的一个烙印是,作品的主人公都具有强烈的责任感和使命感。梁氏所云的“以侠胜武”的“侠”,实际上就是这种责任感和使命感的体现。天山七剑驰骋草原反抗异族入侵;玉罗刹、岳明柯等人反抗魏忠贤的鹰犬,营救忠良;南霁云、段圭璋在安史之乱为国死难的豪杰之气,真正把侠义与责任感和使命感联系起来。
  而此时,在内地,作品中有责任感和使命感的主人公,则基本上是一水的“高大全”,“不知男女,无论情爱”。而在香港,有责任感和使命感的主人公,则可以也是人,也可以有痴男怨女、两情相悦或相离的人的情感。左派理念下的时代责任与人的七情六欲相结合,便构筑了一个“成人的童话”,一个新的武侠境界便在香港和东南亚开端。八九十年代,内地的社会环境犹如五六十年代的香港,合理地成为梁羽生、金庸前赴后继的读者群产生的土壤。
  因此,武侠小说的长久风靡并无传奇,却可以成为梁羽生谢世后,我们感怀的理由。
  以“名士”自况
  在梁羽生和金庸开启一代武侠新风之后,1966年,香港《海光文艺》上发表过一篇署名佟硕之的《金庸梁羽生合论》,文中云:“梁羽生是名士气味甚浓(中国式)的,而金庸则是现代的 ‘洋才子’。梁羽生受中国传统文化(包括诗词、小说、历史等等)的影响较深,而金庸接受西方文艺(包括电影)的影响则较重。”
  佟硕之者,梁羽生也。此文是他应罗孚的要求而写的。此时,金庸已另立门户执掌《明报》,而梁羽生依然是《新晚报》的编辑。
  梁羽生以“名士”自况。在有着古老传统的中国,“名士”以其独有的学养,承担着政治运行和思想教化的责任,但两者常常产生冲突,则需要“名士”在时代与心灵的两极中寻求平衡,否则何能成为“名士”?
  梁羽生出身于书香门第,年幼及熟读古文、擅长于对联。及至弱冠,在广西桂林中学读高中,喜欢填词弄赋。后因日军侵扰返乡,适逢数位粤籍学者避难蒙山,遂依礼拜太平天国史专家简又文为师;而后来以敦煌学及诗书画著名的饶宗颐,当年也曾在他家里住过,两人亦师亦友。梁羽生曾向他们学习历史和文学,国学底子笃实。后随师返穗,考入岭南大学国际经济专业。大学毕业后在香港《大公报》谋得差事,编辑旗下《新晚报》文学副刊,一份工作到暮年。主业烹文煮字,闲来棋书自乐。偶然被逼踏入“江湖”,成为侠客,则既开风气又为先。晚年随子女定居澳洲,依然棋书自乐,直到归隐道山
  这样无传奇的一生,“名士”的派头在哪里?
  其实,在时代的流变里,一直以政治运行和思想教化为己任“名士”,途径无非两条:一条是与时代契合,激扬文字;一条是能隐则隐,甚或“大隐隐于市”。以此衡量梁羽生,乃真“名士”也。
  1966年,文革波及香港,港岛也同样陷入狂热,梁羽生走出“江湖”世界,关注时局,改写时评,指点大局,一时挥斥方遒。时代的激情,激烈地冲撞着他的左派理念,使他成为“革命群众”的坚定支持者。而主持《明报》的金庸,与他供职的《大公报》政见相左,两报你来我往,笔战连番,而两人扮演的角色如何?那段岁月是荒唐的,梁、金之间这段往事也很少有人提及,一直为人所揣测。但梁羽生以“名士”自居的政治与教化的派头则是十足的。
  荒唐岁月过后,梁羽生则“大隐隐于市”了。1978年,邓小平在广州接见他,他却仍然穿着一套旧西装,脚上的皮鞋烂了鞋尖。当时一个陪同人员问:“您老就穿成这样去见小平同志吗?”梁羽生才如梦方醒,托人买了一双新皮鞋和西装。“竹林七贤”的披发跣足是古时的隐,现代的隐,当无出乎梁羽生了。
  侠影之外有雅兴
  梁羽生自称,他一生所爱有三,一是武侠小说,二是古典诗词,三是棋。
  “新派武侠小说开山鼻祖”的盛名,将梁羽生笼罩在夺目的侠影之下,因而侠影之外,便处处黯淡,以至于即使他的“粉丝”,也很少知道在其他方面,梁羽生也可以卓然成家。
  关于梁羽生“古典诗词”的雅兴,读其作品莫约可以领略到。他的作品中,开篇词都写得情感丰富,而书中有名士气派的人物填词弄赋的也不少。
  在他新近出版的随笔集《笔花六照》中,梁自谦说,作品中的“词是但凭兴之所至,胡乱填的”,却得到以《沧海楼词》名闻于世的刘伯端(景唐)的赞赏,可见其古典诗词功底之深。
  梁是学经济出身,但有年少时打下的笃实的国学功底,加之又与一代大家饶宗颐、金应熙等亦师亦友,他不但制诗填词得心应手,谈起诗话来也是大内行。他的谈诗说词,既不限体,也不限于国内,举凡古体诗、现代诗、打油诗、外国诗,从章士钊、张恨水、杨振宁、奥本海默、黄苗子、聂绀弩、野村篁园、柳北岸、尤今等,皆可谈,而且均有见解。在《笔花六照》中,专有“诗话书话”一辑,读之令人大开眼界。
  在《笔花六照》中,梁羽生另辟一“花”,专谈棋人棋事。这也是他最痴迷的雅兴——象棋、围棋皆好,且有国手之誉。1957年,他与娇妻新婚燕尔之际,一同到北京旅游。想到北京之大,国手如云,便一时技痒,舍下娇妻,独自到北京棋院寻找棋手对弈。结果棋逢敌手,忘了回去会妻,害新婚妻子彻夜独守旅店中。
  对棋如此痴迷,谈棋也成为他的爱好。在报纸上,他专门写过评棋专栏。在《笔花六照》,他谈围棋, 既钩沉中国的围棋传统,又点评棋坛诸豪杰——陈祖德、聂卫平、马晓春、常昊、曹薰铉、李昌镐等。谈象棋,更是行家里手。追述上个世纪50年代以来的棋坛健将、对弈往事,点评比赛的战术,文笔诙谐老道,大家风范卓然。喜欢棋类的人读来,不禁拍案叫绝。
  梁羽生享年85岁,也算高寿。35部武侠小说名世,散文随笔数本,棋艺为乐而攀及国手,且出经典棋评,功成名就,不枉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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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生梁,何生金?
  “瑜亮相争”,不是梁、金之间为争江湖第一而一决高下的相争,而是在时代和政治环境的变幻中,身不由己地被裹挟进相争的舞台的
  文/徐庆全
  如同说到金庸必然会提到梁羽生一样,说梁羽生,也必然离不开金庸。原因无他,盖因两人承前启后,同为“新派武侠小说”奠定了基础。用梁羽生在上个世纪60年代化名“佟硕之”的文章所说:“开风气也,梁羽生,发扬光大者,金庸。”
  两人写了10年后,在香港和东南亚一带均名声大振。武侠世界历来讲究“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讲究个江湖一统。现在,江湖上居然出现了两个“高手”,有论者便将二人比作周瑜和诸葛亮。三国是大“江湖”,有瑜亮相争之说;武侠世界虽小,也是“江湖”,梁、金二人相争之论鹊起。
  梁、金二人有无“瑜亮相争”?肯定有!但何时相争?因何而争?
  论者多认为,相争的缘起,是1966年的“佟硕之”公案。但以笔者愚见,所谓“佟硕之”公案,为附会臆测,两人相争的根本原因,是由于时代的裹挟。
  “佟硕之”:纵论梁、金小说特色
  1966年,当年作为梁羽生“新派武侠小说”推手的罗孚,又办一本新刊物:《海光文艺》。既然“新派武侠小说”大行其道,在创刊号上推出一篇纵论梁、金小说特色的文章,自然会有先声夺人的效果。罗孚本人写不了,就又把梁羽生推出来,让他自己写。梁却不过老友的面子,应承下来,但条件是,自己只是为罗捉刀,罗应当保守秘密——从罗孚直到1988年在署名“柳苏”的《侠影下的梁羽生》一文(《读书》第2期),才说出真正的执笔者即梁羽生本人来看,梁、罗之间似应有这样的约定。梁成文《金庸梁羽生合论》,以“佟硕之”的笔名连载刊出。
  该文开篇便说:“近十年来港台东南亚各地武侠小说大兴,开风气者梁羽生,发扬光大者金庸”。在肯定自己开风气之先后,也不忘夸赞金庸:“若按‘出道’的先后来说,应是先梁后金,但‘梁金’读来不如‘金梁’之顺口。‘金梁’二字,还有个巧合之处,是近代一个名人的名字,清代最末一科的进士,清史稿的‘校列总阅’。以金庸梁羽生合称‘金梁’,颇为有趣,因此我也就顺笔写为‘金梁’了。姑且委屈梁羽生一些,却绝非有意抑梁抬金,请梁迷不要误会。”看起来是插科打诨,但实则既肯定自己的地位,又照顾金庸的情绪,可谓用心良苦。
  比较自己和金庸的作品优劣,梁也持平公允。在情节安排上,梁认为自己输金一筹,“梁羽生对情节的安排,就远不及金庸之变化多样了。金庸小说情节往往出人意料,梁羽生则往往在人意料之中。”但“金庸是有点犯了为情节而情节的毛病”,而自己在写爱情上比金庸要变化多样。
  梁羽生自认在诗词的运用上、史实的把握上,均胜金庸一筹码。他指出金庸小说最闹笑话的是在《射雕英雄传》中让“宋代才女唱了元曲”,指的是小说中黄蓉与“渔樵耕读”的樵夫对唱《山坡羊》的曲子,三首《山坡羊》其实都是元代张养浩的。
  既然是“佟硕之”——“同说之”,长袖善舞的罗孚,随后又动员金庸写文章予以回应。金庸仿佛对此兴趣不大,在罗孚的催促下,才写成2000多字短文作为回应。这就是刊发在《海光文艺》第4期上的《一个“讲故事人”的自白》。金庸有些息事宁人地说,自己写武侠小说,只是报以“武侠只是一种娱乐”的态度,何必如此较真?而对梁的小说,金也只是指出其具有浓厚的政治色彩的缺陷:“小说本身虽然不可避免的会表达作者的思想,但作者不必故意用人物、故事、背景去迁就某种思想和政策。”
  “瑜亮相争”缘起倪匡?
  梁、金为“武林同道”,“同说之”的文章自然切中各自软肋,但文章平和,还不失公允,从中看不出一点所谓“瑜亮相争”的痕迹。可是,为何“江湖”上却因此演绎成一段“瑜亮相争”的公案呢?
  想来原因有二:一是作家倪匡的文章,坐实了这一说法。倪匡是小说《卫斯理》的作者,既是金庸的好友,又是他的绝对“粉丝”,在香港一直致力于“金学”的研究。据报道说,1995年,倪匡在《明报》上发文章,提到了一本刚出版的《金庸传》,批评作者总是把金庸和梁羽生相提并论,并翻出“佟硕之”那段公案。他断言:“这是懂武侠小说者的笑柄,有一篇文章《金庸梁羽生合论》,那是梁自己化了名写的,目的是拉金庸替自己增光,行为如此,是高是卑,自有公论。只要看是不是把梁的武侠小说和金的相提并论,就可以知道这个人对武侠小说的功力是否深,万试万灵,金庸与梁羽生不能合论,绝不能。”
  对倪匡这个断语,尽管梁、金二人谁都没有表态,但倪匡作为金庸的好友这样说,就不免要引起“江湖风声”了。
  二是,梁羽生的式微和金庸的蜂起,使“江湖”上“各路英豪”更倾向于相信有“瑜亮相争”之说。
  梁、金二人以武侠小说暴得大名后,两人人生轨迹不同。梁以名士自居,一直在《大公报》工作,以“撰述员”的头衔写武侠,写评论。1959年,金庸则单立门户,创办《明报》,并继续武侠小说的写作。
  在60年代至70年代末的香港,虽然论者都认为,梁、金二人虽分道,但武侠小说难分伯仲,可若细细地论数起来,梁的风头显然高于金。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梁的多部小说均被改编成电影或电视剧,而金则稍次之。而且,就作品进入大陆的时间来说,也是梁先金后。金的作品自80年代中期之后才逐渐火起来,到了90年代至21世纪后,由于电视剧的介入,金的风头更盛,而梁则逐渐被边缘化了。
  这种情势,在梁迷看来,多有不公;而在有些研究者看来,虽然也有人从两人作品的特质进行过分析,但要追溯二人的关系,大致都要翻出“佟硕之”那段公案,以佐证“瑜亮相争”之说。及至梁谢世后,这种说法更愈演愈烈。
  “瑜亮相争”的真实背景
  笔者虽同意“瑜亮相争”的说法,但认为,这种相争与“佟硕之”的公案关系不大,而是当年的形势使然。换句话说,“瑜亮相争”,不是梁、金之间为争江湖第一而主动一决高下的相争,而是在时代的变幻中,身不由己地被裹挟进相争的舞台。
  1959年,金庸单立门户后创办的《明报》,实际上是一份右翼报纸,而梁羽生所供职的《大公报》,则愈来愈成为左翼的报纸——该报本来就是****领导下。而此时,受内地影响,香港左翼和右翼相争激烈。金庸在《明报》所写时评,大多直接抨击内地时政,而《大公报》则当仁不让,对《明报》予以激烈回击。及至“文革”风起,两家报纸已势同水火。
  这样,梁、金因所属派别问题,直接阵营分明了。甚至“佟硕之”的文章因客观地评说了金庸,梁还遭到了上面的压力。
  虽然梁、金在谈起往事时,均未谈及两人之间是否打过笔仗,但有论者认为,当年的“三剑客”,的确针锋相对过。
  所谓“三剑客”,是指梁羽生、金庸和百剑堂主(即陈凡)。在金庸“独步江湖”之前的1956年,三人在《大公报》上合办过一个专栏,叫“三剑楼随笔”。三人亲密无间,交替写作,文章并结集出版了单行本,留下一段文坛佳话。金庸第一本武侠小说《书剑恩仇录》出版后,陈凡还曾在上面题词:“一卷书来,十年萍散,人间事本匆匆。”到了“文革”时,竟是似成“词谶”。
  “文革”之风卷进港岛后,《明报》在与《大公报》等左派报纸的交锋中名声鹊起,金庸也因此成为商政界的风云人物。昔日三剑楼的剑客们在这场交锋中兵戎相见,陈凡成为一个坚定的左派,是毛思想的坚定捍卫者,针对《明报》的时评,写出大量文章予以回击。两人惺惺相惜的友情也告结束。
  而处于左派阵营的梁羽生,在这种时局中却有着金庸所没有的优势。在60年代至70年代末期,梁的作品改编成电影无论在量还是质上都超过金,梁的地位和影响比金有过之而无不及。那时,香港的数家影视公司均为左派所掌握,而梁的小说又是那样地充满了“高大全”的使命感和责任感,因而,他的小说陆续被拍成电影和电视剧。相比之下,金庸的作品则问津者少。于是乎,本来是不分门派的武侠小说拥趸者,也因为左、右翼阵营而分化;梁、金也被推到了相争的地步。
  及至80年代初,虽然左、右翼阵营在逐步解构,在香港,金庸地位逐渐上升,但在内地,分野还是很明显。梁因为一直在左翼的《大公报》工作,因而他的小说最早被引进了内地,梁并被吸收进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到北京出席四次作代会。而金庸没有被重视。到80年代中期,左、右翼阵营逐步消隐,金庸的小说才进入内地。
  90年代至今,由于梁早已迁居澳洲,且为人低调,更由于自己作品的使命感和教化感,而逐渐失去读者,完全“退隐江湖”。而金庸呢,却风头渐健。一方面是他的作品更适合于这个时代的口味,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金庸虽然早已“金盆洗手”封笔,但作为报人,他深深懂得“炒作”的重要性,频频制造新闻效应——忽而当院长,忽而读博士,忽而西湖论剑、华山论剑,再忽而以一元版税鼓励中央电视台拍自己的作品。这些新闻,使其名声大振,其作品也风靡内地不衰。而新武侠的开山者梁羽生,则几乎被新生代所忘却了。
  梁羽生虽然远在澳洲,但信息并不封闭,对金庸主动顺应这个时代,梁的看法很特别。2006年,他在接受采访时谈到与金庸的关系说:“我们的友情是过去的,尽管不灭。他是国士,我是隐士。他奔走海峡两岸,我为他祝贺,但我不是这块材料。”又说:“我的想法也可以转变。就像我说过的,‘凡说金庸者,便非金庸,是名金庸。’因为金庸是经常变动的,有50年代的金庸,有60年代的金庸,有80年代的金庸,也有现在的金庸。”
  梁羽生的话虽然隐晦,但明眼人一看,其中大有玄机:他称金为“国士”,又说“经常变动的”金庸,在三个年代表现各不相同——类似是“变色龙”的意蕴,呼之欲出了。而他说金“奔走海峡两岸”,则更似一枚“暗器”。“海峡两岸”者,大陆和台湾也。人们可以理解为,金庸为自己的作品,到大陆、台湾去作宣传,但也可以理解为,金在“文革”期间,因抨击****时政而被邀访台湾,而80年代后则因及时转向,受到****几任国家领导人的接见——“金庸是经常变动的”之佐证也。
  很显然,自喻“隐士”的梁羽生十分明白一个事实:在时代变幻到现在,梁彼时因左而衰,金此时则因左而盛。
  梁羽生以“名士”自喻,把话讲到这个份上,也算是名士做派的体现了。
  “新派武侠小说”的推手罗孚,在接受采访中也道出了“瑜亮相争”的事实:两人“表面还是不错,见面客客气气。在我看来,梁羽生对金庸有点不服气,但是他也不好说出来,毕竟金庸名满天下。他并不去跟金庸相比,但实际上又在相比。”
  而金庸是“明星”,是“国士”,“国士”做事自然与“名士”不同。在梁谢世后,他托人送去了挽联。联云:
  悼梁羽生兄逝世
  同行同事同年大先辈
  亦狂亦侠亦文好朋友
  自愧不如者:同年弟金庸敬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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