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社讲座】第十六期：题画诗欣赏

台州严子

诗社讲座第十六期：题画诗欣赏
主讲人：台州严子

我给大家两个讲题任选其一，大家表示对题画诗这个题更感兴趣，那我们就一起来了解一下题画诗。先说说定义，题画诗是以画图为对象，予以介绍、描述，借以抒情、议论的诗歌。
诗对画进行介绍和描述，使诗和画起到互补作用的，在这里举一例：
梅月图
明•李东阳
清溪倒影入空寒，月色梅花共一般。
夜半落英看不见，暗风吹落玉栏干。
这一幅梅月图对于画家来说并不好描绘，一是表现夜色，二是有月光，但梅花的颜色和月色相同，三是梅花的花瓣落在玉栏干上，也是视觉表现上有所限制的。这整个意境所要烘托的是梅花的高洁，仅靠画不容易完全传达出来，还需要借助诗来补充，同时诗更给人增添了想象的空间。
至于议论和抒情，就更需要诗人开启脑洞了，比如这一首：
题春江送别图
明•郭钰
君上孤舟妾上楼，望中烟雨意中愁。
江波若会离情苦，一夜东风水倒流。
“君上孤舟妾上楼”和“望中烟雨”应该都是画图中实有的景象，而离情愁绪是从画面中意会到的，至于江水倒流则是大胆的想象了，写出了离人在离别时的痛苦心情，以及期盼对方尽早归来的愿望，加深了画面的情感表达。
说到题画诗，大家会很快想到几个诗画双绝的主，像王维、苏轼、王冕、唐寅、徐渭、郑燮等，还有近代以来齐白石、黄宾虹等几位诗画大家。我这里就选几首比较有个性有特色的题画诗来给大家欣赏一下。
唐寅的《题东坡小像》：
乌台十卷青蝇案，炎海三千白发臣。
人尽不堪公转乐，满头明月脱纱巾。
这是一首人物画中的题画诗，选取了苏东坡乌台诗案和贬谪海南的两件身处逆境的事迹，表现了苏东坡坎坷的仕途经历，最后以“满头明月脱纱巾”这样一个特写镜头，表现苏东坡乐观旷达的人生态度，这样的刻画颇有一种举重若轻的艺术表现力。
再看一首唐寅的《题栈道图》：
栈道连云势欲倾，征人其奈旅魂惊。
莫言此地崎岖甚，世上风波更不平。
从画分类来说，此《题栈道图》应划分到山水画类，由栈道地势的崎岖险恶联系到社会世态的不平，加入后两句议论深化了诗的构思，也给观诗画的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不过想必大家对唐伯虎的画知道最多的是他善于画美人图，同样他也擅长用诗句描摹美人，这里贴一首他这类代表作《题拈花微笑图》：
昨夜海棠初着雨，数朵轻盈娇欲语。
佳人晓起出兰房，折来对镜比红妆。
问郎花好奴颜好，郎道不如花窈窕。
佳人见语发娇嗔，不信死花胜活人。
将花揉碎掷郎前，请郎今夜伴花眠。
而郑板桥最喜欢也最擅长画兰花和竹子，他的题画诗里写兰竹的也是别具一格，我们来看几首。比如这一首《墨竹图册之四》：
一阵狂风倒卷来，竹枝翻回向天开。
扫云扫雾真吾事，岂屑区区扫地埃。
不同于一般咏竹诗词的淡雅精致，郑板桥的诗给人很大气的感觉，并且托物言志，借着竹子扫除云雾让天开朗的想象，表达自己的高远志向。
他有一首《兰图》，是赠人兰花图时的题画诗，其诗云：
知君本是素心人，画得幽兰为写真。
他日江南投老去，竹篱茅舍是芳邻。
此诗重点是写人，画兰花相赠是赞赏对方也是素洁之士，并表达了与对方比邻而居的愿望。受赠人程铎也和诗一首，所以这也可算入上次讲的唱和诗之列，不妨顺便欣赏一下其和诗：
仆本江干落拓人，金兰投契信天真。
何当九畹传湘管，丽句清辞许结邻。
再欣赏一首徐文长的题画诗，这首诗他多次题在墨葡萄画中，可见是他的得意之作，其诗云：
半生落魄已成翁，独立书斋啸晚风。
笔底明珠无处卖，闲抛闲掷野藤中。
这首诗很明显是自况，自己半生落魄无人赏识，就如同笔下如明珠般的葡萄只能闲挂在野藤中，诗中透出强烈的兀傲不群之气，读其诗可想见其愤懑凄凉的心境。
这里说了几个本身是画家的诗人，当然还有更多诗人写过题画诗，前面提到了一首唐寅的《题东坡小像》，诗中可以看出对所题画像人物的赞赏，还有的题人物画不止赞赏，还产生了更强烈的共鸣，比如文天祥的《题苏武忠节图》（其一）：
忽报忠图纪岁华，东风吹泪落天涯。
苏卿更有归时国，老相兼无去后家。
烈士丧元心不易，达人知命事何嗟。
生平爱览忠臣传，不为吾身亦陷车。
此时的文天祥有过和苏武类似的处境，而且处境比起苏武更险恶，苏武出使被拘犹有回归汉朝之日，而文天祥九死一生从敌营逃归，面对的是一个风雨飘摇的宋朝，甚至见疑于己人。文天祥在诗前的序中写了当时的心境，正是在“抚卷凄凉，浩气愤发”的心境下，他表达了要像苏武那样忠贞不渝、以死报国的决心，所以这一首题画诗堪称字字血泪。
还有一类特殊的人物画题画诗，作者题的是自己的写真，比如黄庭坚的《写真自赞》很有意思：
似僧有发，似俗无尘。
作梦中梦，见身外身。
这种四字句是古老的赞的形式，语言简洁凝重，又富有禅意，相当特别。
我也很喜欢陆游的这首《题传神》：
盐车心愧渥洼姿，邂逅风云妄自期。
啮雪岂无归汉日，饭牛犹有相齐时。
君看短褐琴横膝，谁许峨冠剑拄颐。
白发萧萧虽惫矣，时来或将渡辽师。
激昂慷慨，诗中总是奏鸣着爱国热情的主旋律，这就是陆游。
至于花鸟画上面的题诗，也不一定非要托物言志显出思想深度才算好诗，也有一些小诗善于比拟想象，而把画面描写得妙趣横生。我们来看两首：
题月下葡萄卷
明•周旋
骊龙飞出水精宫，嫋嫋长须翠拂风。
乱吐珊瑚千万颗，夜深高挂月明中。
此诗以龙须比喻葡萄藤，以珊瑚珠比喻葡萄，而且“飞出”和“乱吐”富于动态，写得又有气势又新奇。
题鹭鸶败荷扇头
元•元好问
荷经冻雨绿全枯，苇到穷秋影亦疏。
为问风标两公子，此中能有几多鱼？
诗的前两句描绘了荷枯苇疏的深秋景象，在这样的画面中有两只鹭鸶还在那里等鱼，诗人戏称这两只鹭鸶为“风标两公子”，说明这两只外形还挺漂亮的，问它们“此中能有几多鱼”，其实是表现它们的傻气。而且诗人用拟人手法和反问语气把这傻劲表达得很有趣，读者欣赏这诗与画的时候，想必也会会心一笑。
一般把题画诗写得好，构思的角度很重要，我们来看一个一图多诗的情况：
背面美人图
明•高启
欲呼回首不知名，背立东风几许情。
莫道画师元不见，倾城虽见画难成。
背面美人图二首
明•苏澹
其一
抱得琵琶下玉除，湖山背立溜犀梳。
旁人欲见春风面，但道萧郎有寄书。
其二
钗軃乌云鬓欲蓬，回头环珮响丁东。
背人不是无情思，自古红颜畏画工。
这三首诗尽管写的是同一个美人背立的形象，立意却各不相同，第一首说美人倾城姿容难以描画，第二首说欲使美人回首但道萧郎寄书至，第三首说美人不欲被画。正是由于立意新颖，才使得这三首诗都能让人眼前一亮，没有审美疲劳之感。
我这里选到的诗例以绝句和律诗占多，当然题画诗还有很多其他的诗体，这里就再欣赏一首李煜的词：
渔父词•题卫贤春江钓叟图
浪花有意千重雪，桃李无言一队春。一壶酒，一竿鳞，世上如侬有几人？
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花满渚，酒盈瓯，万顷波中得自由。
这首词写得十分潇洒，和我们习惯接触到的后主词风不太一样，不知你们喜欢吗？
还有很多题画诗杰作，不能一一展开了，本期讲座的全部内容就到此结束了，谢谢大家捧场！（这次的内容不多，我也是临时灌一注水，期待三目下次带来精彩的讲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