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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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21 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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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话巴山夜雨时by沙包鸣泣之时
山色连天碧,千里看翠微。仙猿愁陡峙,清风难入帷。
山路自古难行,昔诗仙李白李青莲赋诗蜀道难,极言山路之难行。此山虽非蜀道,却也有千仞高低。山高更兼林密,自古少人行,自然是没有什么像样的道路了,只有山脚山腰疏疏落落的几家村落的樵夫留下难辨之至的砍柴小径,像一条极长的蚯蚓趴伏在这高高的山脉上。山风极是强劲,树梢发出哗冷冷的声音,像变戏法一样把这条蚯蚓给遮了个严严实实。
这小径极险峻,行者稍不留神便会落入深谷。而就在这只有点点星光的深夜,这人迹罕至的小径上,却少有地,不,应该说是破天荒头一回地响起了追逐之声。
追逐者有五人,均是精悍的汉子。所穿服色或青或红,毫不统一,奔到险处竟互不相助,显然他们之间并不相熟。但这些人脚程极快,在如此险峻的山道上奔行得四平八稳,竟如奔行在通衢大道上一般。太阳穴高高鼓起,眼眸暗暗有光华,显然内功异常精深,远超江湖一流高手。
被追逐者却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作书生打扮,身上却缠满了大大小小的包裹,极是累赘;身后背着的一条狭长包裹尤为抢眼,似乎是剑一类的兵刃。腰带上也不闲着,挂着好几个陶瓷做的小瓶,看样子竟是路边小酒肆常见的酒瓶子,酒瓶子随着这人的跑动偶尔相击,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煞是好听。这人手上还不闲着,竟然夹着一把油纸伞,倒不像是在逃命,反而像是读腐了书的书生去踏青野餐一般。这书生不住杀猪似地大喊道:“救命啊!谋财害命啊!”脚下磕磕绊绊,往往在没路之时,身躯摇摇摆摆,看似立足不稳要摔下深谷之际,莫名其妙地踏了过去,速度竟是丝毫不减,倒像是背后生了翅膀一般。
背后那五人心中均是一惊,心中转过同样的念头:枉我平日以内力修为自负,此刻紧追之下竟是连开口也是不能,这厮竟然能在奔跑之下还能讲得如此中气十足,这修为实是可怖之极。
那书生又大叫道:“老几位,老几位。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没抱过你家孩子跳井,你也没抱过我家孩子上吊。也不过是正义庄悬赏十万两银子要在下脑袋而已,犯不着这么拼命啊!都追了三天了,你不累我还累呐!”
那五人中一个精瘦汉子忍不住开口叫道:“武林败类,人人得而诛之!”这么一开口,便落后了十丈,另四人更是不敢开口了。
“啊!”
空中忽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叫声,一团白色物事带着风声往下掉,隐隐有风雷之势,竟是从极高的山顶掉下来的重物,六人均是内外双修的高手,在夜里也看得分明,这重物竟然是个年轻女子。
六人同时暗叫一声不好,救人要紧。无奈那五人如此奔跑已是极限,不知能否赶到;就是能赶到也只怕接不住那女子,那女子也得落入深谷之中。正在焦急之际,忽见那书生脚下不再磕磕碰碰,大步向前踏去,遇极险之处竟是一掠而过,衣袂披风,御风而行一般,身形甚是潇洒。没踏得几步竟已奔至那女子左近。那书生右足踏地,身子如离弦之箭飞出,百忙之际不忘换左手持油纸伞按住头巾,竟是一幅头可断发型不可乱的小白脸派头,不过恐怕没有这种跳崖还要按住头巾的小白脸。那书生高呼了一声:“君子死不去冠!”那书生使了一招极寻常的“灵猫扑鼠”,右手已把那女子拦腰抱住,接到怀里。轻轻巧巧,从提速、飞起、接人,竟是一气呵成,行云流水,看得那五人都喝了一声彩。
那书生在空中接住那女子,这下坠之势岂同寻常?那书生只觉胸口如被大锤狠击数十下一般,连气都透不过来,大惊之下运起玄功,消去一些势头,感觉也好了一些。但身在半空毫无借力之处,再加那女子下坠之势,不住往谷中掉落,眼见就要两人一同坠崖。那书生惊呼道:“不好!本君子今日要归西!”左手一抖,啪的一声,已将那油纸伞撑开,却不如寻常般撑到头上,却是平举身前,吃满了平平吹来的山风。这山风何等了得?不多时已将二人吹回崖边。那书生左手又是一抖,将那油纸伞收起,却是刺向山崖。那书生借力转力,竟将下坠之势转为横飞,身子转了几个圈子,双足已然踏至崖面,竟在无处下足光滑如镜的悬崖峭壁上跑将起来。这书生越跑越上,不多时已奔回山径之上。
那书生脸色惨白,不知是否是回忆适才情景吓的。那书生忙将那女子放在山径之上,见她脸色惨白,目光涣散,不知是死是活,于是解下腰间酒瓶,捏住那女子鼻子,咕咚咚一气灌了半瓶烧刀子,见她脸上渐显红晕,才放心停止,心知这女子只是惊吓过度,暂时神智不清,性命却是无碍。
那五人趁此机会追得近前,一个穿着乞丐服色的老者,沉声问道:“阁下好义轻生,舍身救人,好生令人佩服!正义庄追杀阁下之事只怕有些误会,请阁下随老夫回正义庄分辨一二,谁是谁非必然分明。”
那书生笑道:“多谢长者厚爱,然请恕在下拒绝。”那乞丐有些不悦,道:“难道阁下信不过老夫?”
那书生摇头道:“铁面丐仙前辈侠义为怀,提起您的名头是连丐帮帮主都要站起来的。在下岂有信不过之理?”那乞丐奇道:“那却是为何?老夫追逐阁下三日,见阁下不似江湖传言般乃杀人不眨眼,作恶多端之辈。阁下杀害本门尊长,屠灭蜀山之事必有误会,若阁下信得过老夫江湖上薄名,老夫在群雄面前拍胸脯一力担保,此事必能澄清。”那书生笑道:“长者好意,在下心领了。无奈此事确是在下所为,长者是分辩不清的。”那乞丐叹气道:“多好的年轻人啊,可惜了。崆峒一清道兄,点苍谢先生,塞北明驼大师,桃花岛张岛主,就由老乞丐打头阵,各位替老夫掠阵如何?”其余四人均觉以自己身份,与一个后辈小子放对已是大失身份,更不用说一拥而上了,便点头认可。
那乞丐上前几步,缓缓道:“老夫特来领教阁下达摩剑法高招。”
那女子本是昏昏沉沉,此刻听到达摩剑法四字,惊呼一声:“爹爹!”好像一桶冷水浇头,登时清醒过来,待到看到爹爹没在场上,失落异常,意识登时又模糊起来。
那六人听得这女子惊呼,心中均是一惊。那书生笑道:“啊哟!原来这是前辈失散多年的女儿啊,想不到前辈还有这狗血剧情。”那乞丐怒道:“放狗屁!”虽是涵养功夫甚好,也忍不住出口成脏。那乞丐双手摆出鹰爪之型,道:“我不能以大欺小,小子你先手吧!”那书生右手接过油纸伞,左手捏了个剑诀,竟是要以油纸伞与那乞丐放对。
那五人心中惊讶非同小可。原来那乞丐当年以珈蓝鹰手功在三日内连挑河朔三十四座山寨,杀得河朔宵小之辈为之一空。眼见那书生竟似毫不在乎,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
那书生笑道:“长者厚爱,在下却之不恭。小心了,第一招来啦!”油纸伞平平刺向那乞丐胸前,去势却不是十分急。那女子一直打起精神要看那书生剑法,眼见招数平平无奇,甚至连招数都说不上,不由得失望万分,神智又模糊了起来。
在那女子眼里,这招式平平无奇;可那乞丐却被这招式惊出满头冷汗。原来这招虽是平刺,但劲风已笼罩那乞丐全部胸前大穴,又似有无穷后招,无论怎么抢攻均会中招。那乞丐退后一步,使了招“金顶佛灯”,左手抓向伞尖,原来这乞丐外功已练至化境,不要说这只是油纸伞,就是真的剑他也敢抓上去。右手却是凝劲不发,后招便是抓向那书生面门,即使不中也能趁机抢攻拉平战局,正是连消带打的一记妙招。另四人本以自身武功印证二人招数,此刻更是看得心旷神怡,知道就是自己也不能做得更好,心里不禁暗暗喝了声彩。那书生一声长笑,竟踏中宫直入,又是平平刺出。那乞丐见那书生此招来势并不峻急,但时机太过巧妙,正在内息交换之际刺来,身手转换不禁有些呆滞,高手过招哪里错得半分?这招竟是难以抵挡,眼睁睁看着伞尖刺中紫宫大穴,登时全身瘫软,慢慢倒了下去,神情却是惊讶之极,不敢相信一般。
那四人见那书生一招内击败那乞丐,心知不是对手,默默扶起那乞丐去了。那书生叫道:“诶!你们把这姑娘也带走呀!”那五人竟似没听见一般,消失在夜色里。
那书生回头看那女子,发现她不知何时又晕过去了。只得叹了口气,告了声“得罪”,便将她背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女子在火堆旁悠悠醒转,眼见夜色还未退去,自言自语道:“咦,我晕过去多久了。”
只听得一个男子的声音道:“大小姐你足足睡了一天了!”那女子大惊,朝声音方向望去,看到那书生坐在另一堆火旁忙着什么。那女子心智渐复,想起那书生便是搭救自己之人,而伤心之事却同时涌上心头,眼泪哪里还抑制得住?纷纷夺眶而出,犹如梨花带雨一般,痛哭起来。那女子哭道:“你为什么要救我?让我这不幸之人死掉岂不干净?”那书生登时手忙脚乱,不住安慰道:“乖乖不哭,不哭。来喝杯茶怎样?有上好的西湖龙井哦。”不待那女子答应,便从身上缠得乱七八糟的包裹中取出水壶,上好的宜兴紫砂茶壶,茶杯等一系列茶具,便就着女女子身旁那火堆烹起茶来。那书生生怕一不注意那女子便寻了短见,虽在烹茶目光却未离过那女子。不多时那书生已洗净两只茶盏,筛上茶递过一杯给那女子,那女子不忍拂他之意,伸手接过,发现这茶盏竟是名贵之极的宋代建窑黑釉盏,不禁吃了一惊。这茶极为清香,那女子只抿得一口便觉得沁人心脾,口齿留香,精神一振。那书生拍了拍脑袋,笑道:“你看我糊涂了,倒忘了姑娘已一天没吃饭了,还给你喝茶。不过你醒来得还真是时候,先吃些东西吧。”说话间扑灭了另一堆火,从中取出一个重重包裹着的东西,打开包裹一股鸡肉的清香扑鼻而来,原来竟是一只叫花鸡。那书生笑道:“子曰,君子不素餐。”将那叫花鸡撕开,递了一半过来。那女子本能地接过,待要不吃,无奈饿得很了,只得慢慢撕开鸡肉送入口中,斯斯文文地吃了起来。
那书生待那女子吃完,送过一壶清水让那女子洗了洗手,又递过了一杯茶来。本来寻死之人无论死意如何坚决,寻死不成后那求死之意总会去了九分。此刻那女子只觉甚是舒适,一时间忘了伤心之事。
那书生笑道:“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咱们来聊天吧。”那女子奇道:“聊。。。聊天?”那书生道:“是啊,你们北方人叫侃大山。怎么,没听说过?”那女子道:“自然听过,但,你要聊些什么呢?”那书生强作正色道:“子曰,非礼勿言,非礼勿听。我们就来讲些礼法。”那女子本来便稚气甚浓,闻言不禁“扑哧”一声笑将出来。那书生还是强作正色道:“姑娘莫笑,子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姑娘寻死轻生,恐是大违孝道。子曰,哀哀父母,生我劬劳。难道姑娘就不怕对不起令尊令堂么?”那女子闻言,伤心事又一股脑儿兜回心里,不禁又哭了起来。
那书生这回却待那女子哭个痛快,不做一声。那女子哭了半晌,只觉得心里堵得慌,仿佛再不说就要炸开来,此刻却对这书生大生亲近之意,迟疑良久问道:“我有事想跟你说,你能替我保密么?”那书生正色道:“子曰,君子慎密而不出。子又曰,君子之言,信而有征。在下在此立誓,今日姑娘所说之事在下绝不泄露!”
那女子喝了口茶,缓缓道:“我爹爹妈妈都是武功很高的,在武林中也有好大的万儿。我们庄子前面种着好多梅花,一到冬天,到处都是白白的,香香的,可漂亮了。我爹爹妈妈都待我很好很好,现在想来,这生活真的是很幸福很幸福。我一直以为爹爹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是个英雄好汉。可是,后来什么都没有了。
那天,我救回了一个身受重伤的男孩子,不知怎么的,我当时就觉得他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什么男女之防我都忘啦,我心里很高兴,舒舒服服的,只想和他闹着玩。现在想来,他也许也有一样的感觉吧。于是,我就和他好上啦。我们整日在山里玩,采采花儿什么的。那真是一段忘不了的甜蜜的日子呐。
可是呢,美丽的花儿总是开不了多久,漂亮的蝶儿不多久就要离开世上。过不了多久,就有人找上庄子来啦,我爹爹好不容易将他们都赶走了,但我爹爹也受了重伤。这时,爹爹把我叫到一间石室里,竟跟我说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原来我爹爹当年和妈妈窃取了外公的剑谱,还窃取了一把当世宝剑,终于练成了天下第一的剑法。好多年来,来庄子里要剑谱的人一直没断过,都被我爹爹收拾啦。我当时真的不敢相信,我心里顶天立地的爹爹一瞬间被打得粉碎。我很害怕,我想就这样摔门而出,永永远远都不要再听到爹爹过去的事。但我想,爹爹好可怜,要是我不听,他就没有能说的人啦。于是我哭着听完了爹爹的错事。我待他说完,就把他扶回房里,服侍他睡下了。我很害怕,只想跟那个男孩子说,我只有和他在一起才能得到勇气。本来他是在厅里等我的,待我去找他的时候他却不见了,于是我跑了出去,上山去找他。
在路上,我看到了一个也喜欢他的姐姐,她和另一个男孩子走了过来。我不想被她看到,于是我就跳上了一棵大树。在树上我看到了那个男孩子的妈妈了,还听到了一个大秘密。原来我外公的剑谱也是抢来的,还是从我爹爹原来的妻子的父亲那抢的,还把他给杀了。我刚才不是说我爹爹还窃取了一把绝世的宝剑吗?那本来是他原来的妻子的爹爹的东西。我爹爹好生薄情,他原来的妻子刚刚去世,他就娶了我妈妈。现在想来他娶我妈妈也是为了我外公的剑谱。唉,说来这达摩剑谱也是不祥之物,不知有多少人为它送掉了性命。不是吗?你也想要它吧。”
那书生一直在静静地听,不时拨弄一下火堆,给那女子续茶,此刻听得那女子问起,挠头道:“我要达摩剑谱干嘛?”那女子道:“他们不是说你会达摩剑法么?你剑法又那么高。”那书生恍然大悟,笑道:“哦,那个啊。这也是我的罪名之一啊,他们说我偷了达摩剑谱,偷偷练成了无上剑法,屠灭本门。其实呢,那是我被关在瀑布里五个月而悟出的沧浪剑赋。那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哪里是达摩剑法啦。没得给人笑掉牙齿。”
那女子道:“原来如此,我是见过我爹爹使达摩剑法的,我看你使得那招完全不对,所以心里存了个疑问。既然如此,你干嘛不跟他们分辩?若要我帮忙作证的话我是义不容辞的。”那书生笑道:“多谢姑娘好意,可子曰,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我身上罪名够多了,再加一两个也不要紧的。”那女子虽是满心愁闷,闻言也不禁笑了出来,笑道:“这可不是子曰的。”那书生高声笑道:“姑娘学富五车,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地动山摇。”
那女子又是一笑,续道:“这下我知道爹爹当日的感受了,这话儿堵在心里真的很不好受。这位大哥,谢谢你能听我说话,我感觉好多啦。
那日我听到一半心里便隐隐觉得不安,似乎有些事情不对劲,但我不敢往下想。我听完了就受不了啦。我只想快些回家,抱着爹爹问个究竟。于是我大叫一声,从树上跳下来,一路跑了回家。我看到爹爹和那个男孩子的妈妈在说话,好像他们是老相识。我悄悄躲在梅花树后边,想听听他们说些什么。听得一两句,我便什么都明白了,原来那男孩子的妈妈竟是我爹爹原来的妻子,那男孩子竟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哥哥。呜呜呜呜呜呜。”说道这,那女子再也忍不住了,又哭了出来。
那书生好不容易才将一口气压了下去,不至于当场便一口茶喷将出来。那书生咳嗽几声,心想:“哇哇哇哇,有情人是失散多年的兄妹这种剧情比失散多年父女还狗血啊。这回麻烦了,看来这位姑娘寻短见是因为这个。救人须救彻,说不得,只得想法胡说八道一通,说得她放弃自尽的念头。”
夜幕下的山谷,安静得无以复加。王维有诗云,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少女的倾诉告一段落,只剩下轻轻地呜咽之声。山风吹得好紧,划开密密的树林,发出哗哗的声音,远处传来虎啸狼嗷之声隐隐可闻。
少女静静坐在火堆旁,喝着热热的清茶。少女的心却如三九天冬夜一般寒冷,她浑浊的眼里,看不清未来。未来呢?少女的未来如这无边的夜色,仿佛永远看不到头。少女跋涉在这名为人生的夜路上,是在追逐着已看不清的未来吗?不是的,只是因为不得不走而已。未来什么的,目标什么的,亲人什么的,早已消逝在那浓得看不清的夜雾里,不见了,不见了。少女累了,已经不想再走了。可这年轻的书生呢?少女想起这书生,心里忽然涌起一阵怪怪的感觉,这书生好像是这无边的暗夜里,山村中的一盏豆大的油灯。很小很小,但在走了半天夜路的行者来说,没有比这更温暖,更明亮的东西了。或者说,星?少女想起小时候母亲在床头说的故事,那是关于一个迷路的孩子回家的故事。这书生,也许是迷路的孩子头上的北斗吧,指引着迷路的孩子,指引着她回家。
那书生沉默半晌,忽然正色道:“姑娘,你相信缘吗?”少女奇道:“缘?”那书生道:“正是,佛家所说,人与人相生,相遇,甚至万物莫非缘法。缘法之说,素为佛家所重。”少女道:“你一口一个君子什么的,想不到竟是佛家么?”那书生笑道:“子曰,君子博学。而且儒释道三家合流已久,像前朝的苏东坡便是此中大方家。”那少女黯然道:“我相信啊,我和他不就是无缘么。”那书生道:“非也,姑娘与令兄,请原谅在下如此称呼,大为有缘。缘非只情人有,兄妹相遇便是有缘,兄妹相亲更是有缘。依在下想来,所谓兄妹之情,只因人莫不爱己,兄妹之间,血浓于水,长相相似,心中隐隐将对方看成自己一般,这是其一;其二,兄妹间因血缘之好感是天生的,若不重后天培养,也即无缘,兄妹亦为路人。兄妹间的共同记忆,便是缘,依姑娘所说,姑娘与他游山玩水,心中快美实属难言,此即为共同之回忆,也即吾辈所言之缘;第三,姑娘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男子不是?这更是缘,依在下看来,姑娘与令兄之间非但有缘,而且是难得的大缘!姑娘与他既为兄妹,这份好感便为天生的兄妹间的好感,姑娘若是放不下对令兄之情,不妨想成是天生的兄妹之情,或可慰藉。”
那少女听他说了那么一通,脑袋便有些混沌起来,但心中一股执念摇摇不灭,黯然答道:“那我和他刻骨铭心的爱恋也是兄妹之情么?这真是岂有此理了。”那书生笑道:“这应该问姑娘自己啊,姑娘不妨细思,这刻骨铭心的爱恋,是否兄妹之情?也罢,姑娘看过花么?”
那少女正在思索,忽然听到这么一句,茫然答道:“自然看过啊,我家就有好多梅花。”
那书生道:“这就好办了。每年梅花开后,是不是很漂亮啊?”见那少女点头称是,那书生续道:“子曰,情深不寿,强极则辱。每年梅花开过,灿烂光华,不多时便是零落成泥碾作尘。照这么看,梅花真应该自杀才是。但梅花的生命力是很强的,到第二年,又是满树光华。须知始终始终,始是终之始,终是始之始;有始必有终,没有终如何有始。”
那少女念道:“始是终之始,终是始之始。”心中仿佛有所悟,却如雾里看花一般,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
那书生续道:“梅花树可精明太多,它选择把一切交与时间,须知时间能冲淡一切。不管是灿烂光华如九层高楼,还是丑陋污秽如零落尘土,在时光之前均归于无。不管是多么强烈的感情,总有淡的时候。姑娘为何不将自己也委托给时间呢?
姑娘,你知道吗?世上还有很多美丽的事物哦。在春天,有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在夏天,有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在秋天,有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在冬天,有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
姑娘,在下不幸,被正邪两道追杀,正派正义庄出十万两银子要我首级,邪派万魔殿出五十万两银子要我性命。在下贱命本就是捡来的,死去毫不足惜,但在下受友人之托,要替她看尽天下风光方能辞世。君子一言九鼎,是以苟且偷生到得今日。”那书生越说越激动,说到这,停顿半晌,喝了一口茶。
那少女一直在沉思,两人就这样寂静地度过了黎明。
那书生望了望天色,从腰间解下一个酒瓶子,递给那少女,道:“姑娘,在下有一瓶忘情水,在此送给你,喝与不喝就看你自己的了。啊,还有。”那书生从腰间解下一枚做工精美的白玉龙云配,笑道:“子曰,君子无故,玉不去身。我们萍水相逢,也算有缘,这玉佩就送给你做个纪念吧。真要寻死的话含在嘴里也是好的。哈哈,开玩笑。在下就此告辞。”那少女急急问道:“可以问你为什么总是要笑吗?”那书生一怔,笑道:“我有个朋友说过,越是到伤心的时候,越是要笑得从容啊。”转过头来却是低声道:“要是不笑的话,就要哭出来了。”
那少女却没听到后面一句。那书生整好行装,一躬到地,迎着朝阳走了出谷。
那少女怔怔地抚摸着玉佩,慢慢琢磨着那书生的话。少女会选择怎样的未来呢?书生也不知道,“但至少不会寻死了吧。我已经很明确地给你指出道路了哦。”不管事情如何变迁,始终不变的是,那朝阳每日都是照常地升起,这就是时间吧。
少女的心中也燃起了一点光亮,一个萍水相逢,倾盖如故的年轻书生拼了自己性命点起的一盏光亮。虽然很小,但聊胜于无。少女能通过这豆点大的火光看起自己模糊地未来吗?我也不知道,我也只是个讲故事的。
“我也试着把一切交给时间吧。”少女暗暗下了决心。把一切交给时间,让时间磨平一切,可以说是无路可走时最后的法子吧,虽然很渺茫,但时间总会宠信相信他的人,让他们心中的朝阳也照常升起。少女如此坚信着。
时间真能解决一切么?
那书生并不清楚,书生的心中仍是一片黑暗,只闪烁着一盏豆大的灯,这灯是已经离世的情人用自己最后的力气点上的,那书生用这点点火星,点燃了不少人心中的灯火,甚至让一些人等到了太阳升起。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子曰,指穷于为薪,火传也,不知其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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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既往的后记
有人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我没有妹妹,连表妹都是离我远远的,所以一直想有个妹妹。有妹妹的话,生活会变成怎样呢?(笑)
从小就有做梦的习惯,碰到伤心的故事,总会作个一切都会变好的梦。长大后才知道,有时残缺也是一种美啊,何必纠缠于完美结局呢?但看完还剑,早已冷却的热血却在这时忽然的沸腾起来了:这么好的妹妹,怎能让她死呢?死妹控陈玄机给我谢罪呀啊啊啊啊啊啊。
用某部日本漫画的话说,所谓妹妹角色,品质的评判标准,一言而敝之,就是BMW。
BLOOD(血缘),MEMORY(回忆),WONICHAN MOE(老哥最高!)
呵呵。
另,我了个汗,半夜三点弄完这个的时候居然没看到效果,今天上来时才发现。。。说声抱歉。
在这里谢谢猴子同志了,毛主席教导我们,我们来自五湖四海,为了同样的目的走到一起来了。因为我们是为人民服务的,所以,我们如果有缺点,就不怕别人批评指出。不管是什么人,谁向我们指出都行。只要你说得对,我们就改正。你说的办法对人民有好处,我们就照你的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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