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镜堂武侠评论】之秦红《无双剑》
文/水镜
秦红是大美出版社的王牌作家，与慕容美合称“大美双璧”。笔者最早接触秦红先生的作品，是高中时期读过的一部江苏文艺出版社出版的《九龙灯》。其时并没有留下多深的印象。这次通过侠友介绍收的这套《无双剑》，是秦红先生的处女作。笔者认为，作为处女作，本书是十分合格的，而且可以说是十分出色的。
本书讲述的是一位围棋神童黄勃，为了找寻失踪已久的父亲，游历江湖，机缘巧合下得到天下五奇中“北掌”归陶与“长白雪飘飞”弄雪道人的赏识，习得一身高绝的武功。为了探知父亲的下落，同时也为了阻止有“天下无双剑客”之称的“东剑”欧阳克昶的野心。四探“无双堡”的故事。
本书场面十分宏大，故事以黄勃四探无双堡为时间轴，以黄勃寻父以及五大门派与无双堡的正邪对峙为纲。中间穿插了黄勃与两位女主角邹小萍和上官秋璇的感情纠葛、仙机武库之谜、以及上一代武林高人的辛秘等。内容丰富，且虽然线索繁多，但却有条不紊。前后情节基本可以一一对照。更是在书中把作者喜爱的“围棋”融入其中，不仅主角本身就是个围棋神童，藏有武功绝学的仙机武库图纸也是由两张棋谱绘成。而书中人的一些行为方式，也暗合围棋之理。比如五大派与无双堡相约对决，但却趁无双堡大举迎战之际，偷袭其后方，却被困其中。岂不是很像对弈中一方骗着被识破，导致深入敌后的棋子孤立的情形？可以说本书在布局上可以说达到了上乘作品的水平。
同时，作为处女作，秦红也免不了对前辈的作品进行吸收和借鉴。例如天下五大门派的江湖格局，基本继承了卧龙生、金庸。作为武林最强的天下五奇，则是借鉴了金庸《射雕英雄传》与诸葛青云《夺魂旗》的设定。而仙机武库的藏宝图解谜，也与卧龙生《飞燕惊龙》中藏真图，以及金庸《射雕英雄传》武穆遗书的藏宝图相呼应。书中动辄以易容术打入敌人内部的情节，也是同社作家慕容美的常用套路。不过，虽然借鉴颇多，但好在能够吸收为己用，并非盲目抄袭。举例来说：
首先是天下五奇的设定。秦红先生在书中刻画了当时武林中最厉害的五大高手“东剑西刀南笔北剑长白雪飘飞”，这种以方位为称号表示天下五大高手的方法，自然让大家想到金庸先生《射雕英雄传》中天下五绝“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的设定。而熟悉台湾武侠的朋友，也自然会想到诸葛青云先生的名作《夺魂旗》中“东僧西道南笔北剑夺魂旗”的设定。记得笔者曾在叶洪生先生与林保淳教授合著的《台湾武侠小说发展史》中读到过以下这段话：
至于书中所取“东剑、西刀、南拳、北掌、长白雪飘飞”五大奇人绰号，则显然是从诸葛青云《夺魂旗》（1961）有关“乾坤五绝”的提法获得启示而有所更张；与金庸《射雕英雄传》（1957）的原始设计关系不大。
这一段话写在《台湾武侠小说发展史》第二章第五节“台湾代表性作家：陆鱼与秦红”之中。按照本书开篇叶先生的自述来看，这一章大概是叶洪生先生所写。笔者对于叶先生是十分敬佩的，但是对于他的一些观点始终不敢苟同。其中便包括这段话。
先来看一下《无双剑》中五奇的设定。其中剑、刀、拳、掌、雪飘飞，均为五人的拿手绝艺。这与金庸以人物身份与性格作为外号的方法并不同，却与诸葛青云“南笔北剑夺魂旗”的起名手法相同。单从这点看，倒是的确与《夺魂旗》相似。但是书中“北掌”伏魔神丐归陶与“北丐”九指神丐洪七公都是丐帮帮主，都是主角师父，都曾经被反派害的失去了武功。连武功都十分相像，归陶的武功是“橐龠十八掌”和“打狗三十六棒”，与洪七公的“降龙十八掌”“打狗棒法”何其相似？另外，作为四方之外的人物，“长白雪飘飞”弄雪道人与“中神通”王重阳都是道士。位于西方的奇人“西刀”米斯达与“西毒”欧阳锋都是西域人且都是阴狠毒辣的角色。这五人中三人都与金庸的设定相似，而与《夺魂旗》的“东僧西道南笔北剑夺魂旗”设定相差甚远。更有甚之，五奇中作为全书BOSS的人物，“东剑”欧阳克昶与“西毒”欧阳锋连姓氏都一样。何来“与金庸《射雕英雄传》的原始设计关系不大”之说？
虽然设定十分相似，但是秦红先生笔下这五人与金庸先生笔下的五人又有着明显的不同。这其中“北掌”归陶与“北丐”洪七公虽然相似，但是归陶性格更为冲动单纯，不似洪七公的精明。后来归陶收了一名小乞丐为徒弟，便是看他聪明机灵，可以替自己思考；
弄雪道人更是风趣幽默，甚至做过故意唆使自己的女徒弟去剪男人的屁股这种事。而其与“北掌”经常厮混在一起斗嘴的刻画也时常令人婉儿。且其嗜棋如命。常常拉着黄勃下棋，却每下必输。倒是有些像《碧血剑》中的木桑道人。；
“南拳”翁立则是本书中的搞笑担当，书中写其畏妻如虎，甚至被妻子追赶得满江湖跑，时常大发感叹，认为女人沾不得。但又借他之口说出他畏妻其实是爱妻之话，更是设计了一段其妻让他当着天下群雄的面念当年恋爱时的情诗。也可看出此人原本也是极为风雅之人。另外又写他生性懒惰，每次与人打架必须由其妻子在旁边擂鼓方能提升斗志，可谓奇思妙想。且其人口没遮拦，居然曾对“西刀”米斯达大呼“亲爱的”，令人啼笑皆非；
“西刀”米斯达也是个令人捧腹的反派。虽然书中他阴险毒辣，毫无信义。欺负小辈，暗箭伤人更是家常便饭。但是也写到他为了躲避“南拳”之妻的纠缠被追得四处躲避。更有一段他与“南拳”二人一起被“南拳”之妻吓得落荒而逃的描写，读来令人忍俊不禁。另一方面“西刀”对自己的徒弟则是十分宠爱有加，不仅纵容其徒弟的恶行，更是四处找人与自己徒弟对战，希望自己徒弟能一鸣惊人。这里却与欧阳锋对欧阳克的宠溺比较相似；
书中的大反派“东剑”欧阳克昶则是这五大奇人中看似最有高手风范和野心的一位，他为人霸道，自从成为“天下无双剑客”后，更是成立“无双堡”，传令“无双堡外无剑士”，禁止非无双堡之人佩剑。并以“消除门户之争”为借口，妄图把天下高手都网罗至“无双堡”中。以达成其一统天下的野心。另一面他又是个不折不扣的色魔，甚至干出与其子一起囚禁奸淫女性的淫乱行为，令人发指。然而书中又借其夫人之口，道出他原本也是个正直的青年，因为受到很大的刺激，才变成这样的。这样一来，此人物就显得更加立体了。
从这些设定也可看出，秦红虽然借鉴了前辈作家的外壳，但却在其中填入了属于自己的内涵。并非原搬不动地抄袭。
另外，与很多武侠作品相同，本书也写了关于武林秘籍的争夺。这次争夺的是所谓的仙机武库。其中有五大门派前辈创下的绝世武学。而找到秘籍的关键则是两张围棋谱。武侠小说中写破解密码找宝藏的桥段很是不少。如梁羽生《云海玉弓缘》中找寻《乔北溟秘籍》，卧龙生《飞燕惊龙》中找寻《归元秘籍》，金庸《倚天屠龙记》中找寻屠龙刀倚天剑的秘密，司马翎《帝疆争雄记》中找寻宝藏，以及萧逸《十锦图》中找寻宝藏等等。每个作家似乎都会写上这么一个情节。而每个作家设计的密码也是千奇百怪。而本书中则是充分发挥了作者对围棋的爱好。用围棋下法、棋谱记载等内容设计了一个机巧的密码。也是颇有一番趣味的。唯独与其他人不同的是。本书中虽然也是众人争夺宝物。但是作者却并没有把这个作为主要事件描写。而后期的争夺也是不温不火。可看出这个争夺只不过是整篇作品的一部分罢了。主要还是为了结局的不平凡做了引子。这个笔者后面会讲到。
再来看一下《无双剑》中的江湖格局。除了天下五奇外，另一股对抗力量便是五大门派与无双堡的对峙了这一设定明显与卧龙生《飞燕惊龙》中九大门派与天龙帮之争，以及金庸《笑傲江湖》中五岳剑派与日月神教之争十分相似。五大门派虽然是所谓的名门正派，但是其中大多数门派都只为一己之私，相互之间勾心斗角，行事卑劣，毫无正气可言。不仅没有正派的风范，甚至不如欧阳克昶坏得光明磊落。唯《无双剑》写于1962年，在《飞燕》之后，《笑傲》之前。因此笔者认为这一设定乃是借鉴了《飞燕惊龙》的设定。
说到五大门派的勾心斗角，笔者便不能不提一下本书的立意了。本书中主角黄勃与反派BOSS欧阳克昶都提出过一个概念，那就是“消除门户之见”。所不同的是，欧阳克昶提出这一理念，是为了将所有门派都融入他无双堡一家之中，今后他一家独大，统治武林。而黄勃这一理念，则是希望各大门派能够撇弃门户之见，精诚合作，共同对抗邪恶。虽然口号相同，但内涵大相径庭。
书中曾描述黄勃两次苦心劝各大门派放弃成见，携手对付无双堡。但两次都因为各门派的私欲而告吹。错失了消灭无双堡的大好时机。读来令人愤懑。另外书中还曾描述少林众僧与竹林七逸、江南五铁一起对抗无双堡，在人数与实力均占优势的情况下，因为各持身份，不愿与其他势力合作，偏要进行单挑，结果导致几乎全军覆没。秦红先生更是通过黄勃与参与这一役的笑弥勒的对话，表达自己对于这种迂腐行为的嘲讽，且看：
“啊！老前辈，您没有干错事呀！”
“有，我们……的确干了傻事……你看，今天来和无双堡大家的……有多少人？”
“少林十僧，竹林四逸，江南二铁，和南天独臂魔一共十七人。”
“无双堡呢？”
“四个。”
“好，老弟你……计算一下，如果十七人联手……联手对付四人……结果如何？”
“赢的！”
“不赢也不致死人！嘻嘻……但我们谁也不愿这么做……为什么呢？因为……因为我们竹林七友一直自命不凡……而少林派也以……名门正派自居，大家都……都认为以多胜少……是最可耻的行为……现在想来，嘻嘻……这真是太好笑了……”
真是太好笑了，少林派等人的行为，与宋襄公所讲究的“仁义”，何其相似？这种所谓的“仁义”，只不过让坏人更加猖獗，导致更多好人罹难，这种“仁义”岂不是“邪恶”的帮凶了？而秦红先生借这段来表达的理念，大概便是宋朝释普济《五灯会元》中的那句“遇文王施礼乐 遇桀纣动干戈”罢。而最令人叫绝的是，最后黄勃打败东剑时，所用的正是从仙机武库中得到的，五大门派前辈高人各自创造的一招剑式，而不是书中大力刻画的绝世武功“游龙剑法”。这也象征了联合的力量！笔者之前说寻找争夺秘籍的引子功能也正是在此。
以上可以说都是这本《无双剑》的优点。然而毕竟本作是秦红先生的处女作。在一些刻画和构思上，还是存在着一些明显的缺陷的。
其他小缺陷不必说，无非是有些情节过于拖沓，有些甚至并无必要。有些则是为奇而奇，显得过于刻意。而最后的结局则显得有些突兀，虽然合情合理，却令人觉得略显荒谬。不过这些问题并不算严重，属于见仁见智。笔者个人觉得，书中最大的问题便是对主角的刻画有些失败。原本作者大概是打算刻画一位机智聪明，不拘小节的智将。虽然在对敌方面，黄勃的确有勇有谋，善于应变。多次在不利的情况下凭借智慧化险为夷。更是在武林大事方面，眼光要比那先前辈高人要远大的多。但是在某些时候，却使主角显得过于卑鄙。例如黄勃偷入雪山为师父找寻千年绿灵芝那段。当时雪山中只有两名天真的少女看守。黄勃居然以虚假感情玩弄对方，更是欺骗甚至逼迫少女为他偷取灵芝，导致其中一名少女惨死。这等行径，与反派何异？另外，在对于感情方面，黄勃更是表现的令人失望。书中，他与两名女性产生了感情。这在武侠小说中本数正常。但是他在周旋于二女之间时，却常常显得花言巧语，言不由衷。例如他在面对邹小萍的质问时，曾有以下对话：
黄勃盯住她强颜欢笑的面孔，耸耸肩道：“小萍，你先听我解释一下，然后咱们再一同上去如何？”
小萍笑颜顿敛，黯然垂下头，刹那间好像精神崩溃一般，无力地向谷壁靠去。
黄渤走过去，两手轻轻放在她的双肩上，肯切地低声道：“刚才我说喜欢那个上官姑娘，其实这份喜欢，早在未见你之前，就已不存在了……”
“……”
“你知道，她是东剑的侄女，而我与东剑之间八成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她虽然不喜欢欧阳承剑，但东剑终究是她的姨父，如果将来我一旦把东剑杀死了，试问她能不能再……”
“……”
“唉，所以即使没有见到你，我也不能在喜欢她了，免得日后……”
这段话倒是说的没有问题，可是转过头来面对上官秋璇，虽然是秋璇执意要和他同行，但是在两人同处一室时，他却是如此行为：
吐纳间，耳中隐约听到她辗转反侧不成眠之声，不觉有些心旌摇曳，丹田处升起一股热流，神驰意荡，心潮纷乱，不由自主的下桌走到她床前。
她闭目而卧，似乎浑然不觉，薄被下的苗条体态轮廓分明，海棠春睡，娇慵之状，撩人动火。
黄勃按耐不住，俯身在她香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她豁然睁眼，惊“嘤”一声，仓皇拉起薄被蒙住脸，簌簌地发起抖来。
黄勃在床沿坐下，轻轻抱住她的身子，热切地唤道：“秋璇……秋璇……”
她抖个不停，低声央求道：“勃哥哥，你不要……不要这样……”
你之前不是说不会再喜欢她吗？如今却做如此行径。而且此时邹小萍落入东剑之子欧阳承剑之手，那欧阳承剑是有名的色狼，小萍清白恐已不保。且小萍为了你黄勃一句戏言，导致父亲惨死，自己深陷狼窝。你却有心对其他女子轻薄。这如何是正派人士所为？
更有甚者，当秋璇与小萍相遇时，作者如此写到：
秋璇闻言飘身后退两丈，望着他惨笑道：“你只要说一句，谁留下来？”
“要谁留下来？要谁留下来？”
黄勃心头犹如万箭穿戮，结结巴巴道：“和……和为贵，你们两个都……都留下来如何？”
好大的胃口！
儿女同时脸色一黯，秋璇转身往南飞奔，小萍返身向北疾行！
这下可好，鸡飞蛋打，两边落空。而这时黄勃居然又想到了小萍的遭遇，之后又想到：
秋璇，不错，她是对我一往情深，可是那大不了只是一笔小小的情债，比不得小萍的悲惨遭遇，她说不定将因此愤而寻短见……
虽然说这种想法过于无耻，你轻薄了别人，现在又说不过是小小的情债。好，这样看来似乎黄勃已经下定了决心。然而转过头遇到秋璇寻来，他却又是如此作为！
白衣少女挣回手吃吃笑道：“让五子太少，我不来！”
蓝衣少年起身绕过去抱住她，笑道：“你答应了的，没办法，现在我要——”
俯头作势欲亲她的嘴，白衣少女玉脸通红，双手忙往脸上一蒙，左右闪转笑道：“我不要……我不要……”
说好的只不过是一笔小小的情债呢？说好了担心小萍自寻短见呢？黄勃你何其凉薄？
似乎到后期秦红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通过黄勃的内心独白表露他其实对二女的感情不分轩轾。但是这些解释只是一闪而过，过于脆弱。无法挽回黄勃之前的形象。令人惋惜。
笔者对于作者为什么会如此描写自己笔下的主人公曾感到困惑，不过在查翻资料时，在鲈鱼脍前辈的博客上，看到了如此一段话，大概可以略作解释：
此书还有的一些特点，看看秦红自己是怎么总结的吧。秦红在此书后记中写道：
——我曾听到不少读者和朋友的批评，他们说我写的好人太“滑头”，坏人太“软弱”；而且故事不够刺激，没有那种“会载着人飞上空中的鸟儿”，也没有“洞中遇到世外奇人”的镜头。关于这几点，我完全承认。因为我自己不是“大好人”，所以写不出十全十美的人物；我也从未见过那种毫无人性的、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所以也写不出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
总体来讲，这部《无双剑》融棋入书，立意新颖，人物刻画鲜明，语言风趣幽默，故事也颇有看头。作为一本处女作，在当时的整个武侠小说界，也可以称得上是佳作。 看介绍似乎，九龙灯比它普通多了 书影图片需要再进行编辑引用。《无双剑》一书我还未看，读过后再来评论。 这位侠友是？？来顶一下，对此书印象深刻，一个是男主的名字，每次都想到那个同名逗逼有木有2333，还有就是我买的的时候价格太高有点不值，主要是白纸毅力版 红叶令主 发表于 2016-9-10 19:13
书影图片需要再进行编辑引用。《无双剑》一书我还未看，读过后再来评论。
已经重新编辑了 寒山重 发表于 2016-9-10 2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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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水镜，家园新人。你买的多少钱？ popodian 发表于 2016-9-11 1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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