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语 发表于 2010-12-5 23:12

我看武侠人物系列(作者:江月孤棹)(转载)

江月孤棹:花开花落两由之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
  ??——蒋捷·《虞美人·少年听雨歌楼上》
  ??值得注意的是在临近尾声处对已经身为晦明禅师的他的一句描写。那一日天色向晚,为情所苦的江湖旧友造访,临别之时无意中触动了他久枯的心弦。饶是修佛经年,却也不禁“面上突然一阵发热,想起自己以往的情孽,内心动乱,急急回房静坐”。
  ??吁!“风雨江山外有万不得已者在”,黯然销魂者,岂独一别乎?
  ??是不能再投入的万里同行,春郊试马,是不愿再忆起的孤雁哀鸣,寒蝉凄切。就如同那已逝去的镜中旧颜,身外新雨,水上落花,梦里和箫,那仍常驻的江边古木,山头微云,月下柳枝,灯畔孤影,在在都是密密麻麻、反反复复的切切深情。
  ??冷藏心事,需要漫天冰雪的介入,所以当初轻易地选择了向天山的回归。如何想象这一种激情和能量的撤退,在转瞬就可以化为一点,汇聚在冰天雪地的一极?
  ??那里只是简单的陋室禅房,或许,还有青灯向佛,木鱼求经。
  ??他在面对一支枯去的珊瑚时恍然:世界原来是空的。那往事幕幕,过去种种,如烟似雾,轻得淡得,居然连这一支珊瑚都包裹不起!
  ??悟了,悟了,可待到要起智慧,证真如,总还差了那么一步,仿佛是在谜底正要揭晓的那一刻,所有的答案都已被人篡改。
  ??呀,怎奈何它江山永恒,风月无限?偏造就这无明不斩,执着难断!那回头的都是幻景么?那对面的不是伊人么?那些个冰冰雪雪,千载万载,所要掩埋,竟又掩埋不了的,不是亘古不化的痴痴怨怨么?
  ??纵使枯去,不还是那一支珊瑚么?
  ??在另一边,遥遥相望的高峰上,有人全凭了一头白发,便要用尽了一生,来抵抗一对仙花迟到的深情。
  ??有时候难免也想:要是白发的人都没有了,那仙花的牵挂,还会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终是如果,当风吹过,只看见发自飘飘,花自摇摇。
  ??铸剑,铸剑。冰雪仍无法冷冻的情感,就用烈火来销熔。已成的宝剑可以从新冶炼,长锻三年,直到目的都不再是目的,而仅留下了原因。
  ??连剑都能够重来,人却不能。为什么还是要将它们铸作两把,而不是一把呢?
  ??只挥挥手,他抖落了满袖的炭灰烟尘。
  ??也不妨潜心武学。可以将师父的毕生心血,发扬光大,可以令自己的惊才绝艳,有所寄托。练吧!练吧!师父留下的终究有限,能弥补的也都弥补了,那就再演化自己的心得,由剑向外,还有拳掌。创吧!创吧!武学的三千弱水,一瓢一瓢下来,总能将自己的一点点冥顽淹没。
  ??休去管它此岸的修行,能否得证彼岸的善果。西天的有无,原也不算得什么。
  ??不过剑法之外还可以有掌法,那,佛法之外呢?
  ??让莲花散开吧,他需要宁静。
  ??让菩提立定吧,他需要休憩。
  ??初上山时搭建的简陋禅房,肯定会被修建为机要重地的。一代又一代的弟子再来到这,该当是满怀着壮志雄心的吧?他们还会不会想起那个曾经叫做岳鸣珂的天山派开山祖师晦明,当年就曾站在这禅室纱窗下,还愿不愿再一般地听起那山下斜风、世间细雨,偶然间,还是不是也同样地感到阵阵轻寒呢?

花无语 发表于 2010-12-5 23:12

江月孤棹:可怜蓬子非天子
  ??他一生人都迟了,也不在乎再迟这一两回了。
  ??——温瑞安·《杀楚》
  ??到如今,天高云淡风轻,可他当年如怀抱新月般的情怀已经如秋草将逝,记忆中那个塞外苦寒的深夜将会恒久地在他脑海的最深处驻扎。历经时间的淘筛,对往事的回味可以变成想象的天堂,人在其中飞翔。伤痛的甜蜜,甜蜜的伤痛。
  ??那一刻她在他怀里,而他的唇在她的唇上。
  ??从今往后,每一年的春暖花开,都将成为他忧愁的季节。与此相比,也曾经俊俏过的焦颜,烈火的灼烧真是难得的福气!
  ??哀莫大于心死,而苦则莫大于心不死。这一种感觉,寂静,像沐浴后独立山岗,清风徐来,从心底涌起的那一丝凄怆;苍茫,像古树下斜倚枯枝,云海远眺,在眼里呈现的那一点迷惘。
  ??镇痛的方式有很多种,他使用最直接的鸦片。想象有想象的用处,可谁又能阻止它蜕变为一种自欺?
  ??情场的宿命,宿命的情场。
  ??而众位诚恳的义人,谁还能要求他们做得比这更多吗?那刻意打造的喜剧结局,绝顶完美,金光闪闪地递过在手上。十万个诱惑的化身,频频眨眼。
  ??在决定的岔道口,谁都会像一头布里丹的驴子,良久沉吟。此时四野失去呼吸,全世界都在等待一个答案。
  ??现在,他拥有了莫大的权力:选择回头,或者坠落。
  ??(一个声音在问:如果——仅仅作为一个假设——不在曾经的邪恶中继续沉沦,又该如何面对那最隐秘的一种羞愧呢?
  ??亘古以来,温暖的阳光以持续的热情扑向大地,无数飞蛾在其中不堪巨焰烘烤,纷纷挣扎死去。)
  ??为了复仇的请求,他履行了跪下的仪式。
  ??这一次是卸下了全部伪装,颤抖的声音足以打动最冷的心肠。骄傲和坚持在同时土崩瓦解,灰飞烟灭,对故态的难堪充满时间这短短的十行。然而,都说光阴如电千年都转瞬即过,为什么还要在眸子里饱含了泪水的丰盈?
  ??死者已矣!要哭的不能等到此时,生者尤存,往后的才真值得一悲。这几滴泪,向师父的遗体流出,落下来还是在自己的身上。
  ??放逐心灵是再不可能了,纠缠不清的牵绊已经成为必然。一副漂亮的担子尽管还是担子,却会招来不少人羡慕的眼光。
  ??灵魂的妥协,妥协的灵魂。
  ??回望来路,他从来都未能放开过。一开始是情感被道义束缚,理智被欲望束缚,接下来,尊严被自卑束缚,仇恨被软弱束缚,到末了,终成了哀愁被美满束缚,回忆被真实束缚,自由被幸福束缚,一切被存在束缚。
  ??仿佛所有的不幸都要在他身上遍历,创伤在体内慢慢凝聚。终于连脚步也逐渐沉重起来,或许,应该称为稳重,更符合人们善良的期望。
  ??墙外的花渐次地开了,又渐次地落了。
  ??他在墙里看着。
  ??一支笛却依旧轻巧空灵,优雅如瘦的诗人的胳臂,在唇边,在手间,静静地横斜。等待:将一种情感吹奏透明,其时夕阳西下,伴和荒山猿啼,如泣如诉。
  ??忧郁的唯美,唯美的忧郁。
  ??所剩的究竟也只是在幻想中幻想,走完一生罢了。

花无语 发表于 2010-12-5 23:13

江月孤棹:瑶瑟凝尘清怨绝
  ??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
  ??--韩愈·《送孟东野序》
  ??潇湘夜雨,是在武侠小说里能看到的最缠绵悱恻的一个绰号了吧?
  ??早先奇怪于这个绰号,很难把它和莫大先生联系起来:因为固执地认为只有春天的意境才能叫做潇湘,仿佛三月的翠竹,四月的桃花,出岫的白云,入林的松鹤,实在不能在这些感觉和莫大先生给人的印象之间画上等号。
  ??慢慢的才想到,其实莫大先生也不是生来如此的。
  ??当年的他,肯定也曾经一样的意气激昂过,一样的满怀了剑试天下的抱负雄心过。是需要无数次月下剑舞之中的纵情挥洒,和无数次江流击楫之时的对酒当歌,才能换来同道一声"潇湘",这样清新俊朗的称谓。那常常在醉意微酊中流露出来的一点点寂寞萧索,肯定不会象后来演变成的那样浓烈,自然也就不会象后来那样的为人所诟病。那时的"夜雨",应该也是一种杏花烟雨江南式的烟雨,饱含了扑朔迷离的婉约朦胧之美。
  ??谁能想到,伴着沿途风波,这夜雨却越下越大,转成了呜咽,淋湿他的一生。
  ??象谜一样,是什么给了他那最后的沉重一击,让他对一切彻底失望?音弦喑哑了,高歌低回了,形容憔悴了,身影孤寂了,朋友别离了,同道远去了,壮志沉沦了,信念放弃了。
  ??宝剑消隐了,心头冷落了。
  ??有太多的故事隐藏在他的身后,就像他偶露峥嵘的剑法,如衡山云雾一般百变千幻。不然,连沧桑想必都已经看倦了的他,还会有什么看不开的,要一味的将心事转折成这般的哀怨愁苦呢?纷扰的人世,残破的江湖,还有什么值得他把一腔过往的深情反复消磨呢?
  ??"凭栏一片风云气,来做神州袖手人"。
  ??然而,手可以袖起,心又何曾真的能放下!三立老人如此,莫大先生同样也是如此。可以决绝地舍弃刘正风于大庭广众之下,却又不得不凌厉地刺杀费彬于黑夜荒郊,我似乎听见消隐的宝剑还在闸中暗鸣,看见冷落的心头犹有余灰未烬。一边是剑胆琴心,豪气干云,一边是毕生鸡虫,双鬓染星;一边是满堂高坐,衣冠胜雪,一边是繁华剥尽,临风憔悴,他困陷其中自怜自伤,不能自拔。没有人知道他的内心究竟在想些什么,也没有人去问他的愁苦究竟是为了什么。他的行踪越来越飘忽,迹近乎神出鬼没了;再后来就没有人在乎他了,师弟的寿宴将到,偶尔有人提起,似乎是谈论一个传说。如果不是还担当着掌门一职,他早就从豪杰俊彦的记忆中彻底地消失。
  ??噫!武林秋意渐进,江湖风雨逼人,一柄剑在其中又做得了什么呢?然而终归是寂寞,以致一个并不能真正体会他的令狐冲,竟也能让他一顾而再顾。
  ??真是夜雨连绵苦浓,潇湘无处可弄。
  ??江湖子弟江湖老,最后他选择以一支胡琴的方式在夜夜清风中夜夜哀鸣,当琴音的悲凉被奏成了凄凉,凄凉被奏成了荒凉,荒凉再被奏成了苍凉,奏琴的人终于也不得不在时间的潜流中不可阻挡地辗转老去了。不过我仍常常固执地怀想着年轻时的莫大先生,怀想他在明月松岗上奏着一支激越的曲子,期待着一种同样激越的、高山流水的情怀。

花无语 发表于 2010-12-5 23:13

江月孤棹:横眉岂夺蛾眉冶
  ??“我和你一起毁灭!”
  ??——布尔加科夫·《撒旦起舞》
  ??世间美景,都有自已独特的方式对抗人力的摧残,以坚持不拘一格的存在。失败者被征服后,惨遭蹂躏,沦为风光,胜地;少数成功的,大多也以尘世生命为代价,宛若逝水枯花,辉煌只在一刹那。
  ??比如,历胜男。
  ??在她灵魂的最深处有一种自由的品质,这让她在与众人相处时显得格格不入。其实,于深夜黑衣蒙面持剑,这样的登场亮相方式早已毫无疑义地表明了她作为所处环境异质人物的立场,她的出现本身就构成对既定一切的挑战。
  ??虽然家族的仇恨是她涉足江湖的直接原因,但由于无论何时,她都毫无保留地袒露真实,这使得在实际行动中她所针对的就不再是某个具体的人,而是位于所有人之上的规则;同时这也使她一边四面树敌,一边也为自己单薄的力量获得了某种让人战栗的内在禀赋。
  ??因此,当她以孤身直上高峰,用一支弓,射向最高之处时,她是凭借自己的勇气,而非他人的赞美,将一种绝世的美和绝世的风姿深深铭刻在了世间。
  ??毕竟涉世未深,起初她居然还天真地奢望有人同行。她找到的第一个,同时也是最后一个伙伴,是金世遗。
  ??这个曾经也以桀骜不驯、蔑视一切的形象让世人为之惊恐不安的人,现在正站在将她和世界分成两侧的界线上,左顾右盼,犹疑不决。
  ??反抗,还是投降?人一旦面对这样的抉择,虚弱的本质就开始败露。
  ??如今回想起来,那一次的出海真像是她刻意营造的寓言,它隔开了人群与荒漠,怯懦与勇气,幻象与现实,以及尘世的喧嚣和她绝望的低语。这是一种属于她自己的特殊叙述方式,只有在这个扫清了一切障碍的封闭空间里,人,方为自在的人,向上的渴望也才能得到释放。
  ??但毕竟重力使人下坠。任何事物,成熟之后都只能是腐烂。金世遗也难以例外,曾经的鲜活除了加速他朝着另一个方向的滑落,此外再无助益。
  ??她始终没有,或许也根本不能,认识到她走到这一步的原因,但她的确在心里聆听到了来自宿命的召唤:必需失败,否则她将无从胜利。
  ??生命于她绝不是丧失,而是捐弃。结局自诞生以来就已经注定:越是美的,越是悲剧的。
  ??直到最后一刻,她仍坚持着从容面对一切。尽管看上去是如此脸色苍白,摇摇欲坠,但又有谁可否认,在这萧索的表象下所隐藏的惊人锋芒?
  ??诡丽而妖异,凄艳得过分。
  ??此时天山绝顶人头攒动。而她决定了离去,并已经离去。
  ??该如何看待她短暂的一生?
  ??事实上她揭示了一种命运;她原本不过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半由天性使然,半由形势所迫,为了一个错误的目的而发掘到生命的意义,并由此进一步成为一个壮怀激烈的另类英雄。她走过的轨迹在提醒我们:自由,这个绚丽的字眼,并不如我们想象的一般由鲜花簇拥,它蕴涵的是孤寂、毁弃,以及更高形式的限定。它令你奔走一生,不得休憩。因为它本质是个人的,所以无法以集体的形式共同获得并分享;追求它,需要随时准备付出自己,——去殉道。
  ??所以,冒险去飞,还是匍匐着安全爬行,你要慎重再三。

花无语 发表于 2010-12-5 23:13

江月孤棹:独托幽岩展素心
  ??一切都要经过痛苦才能净化。
  ??——陀思妥耶夫斯基·《被侮辱与损害的》
  ??刀不如剑直剑俏,甚至也不如剑典雅,故而在很多人眼里,始终难得正统。
  ??何况这把刀,又黑又钝。
  ??灵魂生长的骄傲,被与身俱来的疾病束缚,内心发掘的良知,和他人设定的公理抵触,这是怎样一种无情、嘲弄、矛盾,和永远的两难啊。一次次在暗夜徘徊,对生存发问,向崩溃逼近,为人性挑战,所受的折磨已近乎摧残,然而心退却了,刀依旧屹立,情感倒下了,精神依旧屹立。生命中一次次的血和泪堆积在这里,本身就成为一种屹立。
  ??无法选择,所以拒绝选择,只有漆黑的刀,在划过苍白的叹息;失去了道德,行为不再以善恶界定,仅仅保持心的高贵,在卑微的身躯。
  ??且在冷的天涯,如明月般伫立。
  ??严肃得像刀。
  ??他用精神升华了躯体:因为残缺,所以完美。
  ??始终拒绝承认叶开是朋友,他的原因简单:"我没有朋友"。
  ??异常,而且异样。说"不配"也许太张狂了,这不符合他沉郁内敛的性格。还是说"不适合"吧,"不必要"也行,最终的原因是方向的不同:他们从出发时就背道而驰了。
  ??叶开和小李飞刀一样,是人间传奇,贴附在人间,他们的传奇才能获得意义。而他对于这个人间,从属而又独立,在一开始就警惕地保持着距离。是这种距离,让他人常在天涯,孤独览月,寂寞如刀;也是这种距离,让他拥有了格外的超脱,格外的境界,使他得以用斜睨的姿势检视人群,心怀悲悯但面无表情,却在眼中常含讥诮,正如他苍白的刀配着的鞘的漆黑一样:多此一举,而又意味深长。
  ??和刀一样,他缺乏认知。他之于叶开,之于李寻欢,正如刀之于剑。
  ??或者根本他就是刀,刀就是他。所以他拔刀,而他们飞刀。倚天拔剑,其实剑太脆弱了,真正倚天的人,拔出来的只能是刀。
  ??完全的独立终将导致孤立,一切的一切都渐行渐远。他是不幸的,可是他安然,他是受害的,可是他平静。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是必然的代价,因为他的清醒。妩媚的笑容,可以引发片刻的冲动,却不能给他长久的渴望,温暖的胸脯,可以给他暂时的休憩,却不能容他天涯的漂泊。一再的告辞不如永远告辞,将来的诀别不如就此诀别,流浪的一生,有刀,又有明月,这就够了。
  ??所以幸福早已失去可能,他从本质上已经拒绝。谁知结局处的急转直下,幸福突然如俗世鲜花一般峥嵘怒放时,我听见他在心底里发出的低低的叹息,和着他的刀的叹息,我的叹息。
  ??甫刚获得的,一转眼就被幸福的毒药轻易拿走了它,温柔而惊心动魄。惨烈,并且致命。
  ??也许正因为纯粹的事物总是难以维持,诗人才会热衷于歌唱彗星。
  ??啊啊,傅红雪,傅红雪,这苍白的人,漆黑的刀!他用痛苦超越了痛苦,再回归到痛苦,用悲哀淡漠了悲哀,又重现了悲哀。这是人世之上的人生,杀场以外的战场。
  ??凡尘无法理解的,山岳将为他铭记,时代不能接受的,岁月必使之流传。于是,——
  ??当侠客成为历史,人不会成为历史;
  ??当宝剑失去光芒,刀不会失去光芒。

花无语 发表于 2010-12-5 23:14

江月孤棹:梦坠空云齿发寒
  ??光线太幽深,太迂腐了。
  ??——钟鸣·《旁观者》
  ??那应该是盛夏。燥热的午后。一个人在积蓄已久的愤怒和完全彻底的绝望中,气喘吁吁,向另一个方向迈出了决定性的一步,第一次跨越了自己的信仰。
  ??在扪心自问和乘兴高歌两种截然相反的造型中,他坚定不移地选择了后者。
  ??真的是难以想象的啊,我曾经试图恢复这一关键过程的全部细节,并为此设想了种种不同的场景,在那里,于连的焦躁和拉斯科利尼科夫的战栗交织混杂,搅成乱麻,但在最后一步跨越的关头,却总因无法把握他曾经的屈辱、不平,和磨难,而无法让他在激烈的冲突之中,作出真正的选择。
  ??淮南的种子,永远长不出淮北的桔子,在平实的生活,就体会不到艰辛的隐秘。
  ??不过他总算是跨越过去了,付出的是人在此刻生出的裂痕:是进取偏向着倾斜的方向,是抗争竟走着妥协的路线,是骄傲可行着卑劣的手段,是暴戾却裹着脆弱的灵魂,是凄厉但有着忧愁的底色,是悲壮而带着邪恶的面容。
  ??是在血泊中舒展开放着鲜艳的恶之花。
  ??他在楼上吟唱。
  ??重要的不是吟唱,而是在楼上。楼是他的象征,他的隐喻,他的全部前进的希望和力量,他的毕生追求,所要换取的对象。他的种种心情,有楼才有意义,一切挣扎,在楼上才能补偿。他只为楼转变,也只有楼才能填补他的裂痕。
  ??相比在舔舐伤痕中感觉苦痛,他宁愿在倾听呻吟中接受诅咒。每一个甜美的果实都需要有人残酷,那么就让他来残酷吧,把哀号留给别人。高楼入云,残酷因之雄伟,哀号因之美丽。理想中的高尚貌似庄严,其实愚蠢,因而显得尤其可笑。高楼接天,是现实中的幻想,幻想中的现实,可以让他更加看清这个可笑。他从可笑中抽身而出,
  ??还报以自杀性的反扑。
  ??只有顽强地否定这种可笑,才能完全地毁灭自己的过去,只有完全地毁灭自己的过去,才能重新为自己找回完整。
  ??浴火今日,重生可期。他是正确的,没有人可以怀疑。
  ??置身于阳光与阴影之间,他向灾难不断前行,深入到社会,和一切罪恶的核心。
  ??最后迎来的是箭。在无可奈何的倒下中,寂寞会多于惊讶。而此时此刻,在他的身后,在他一度拥有的高楼之前,台阶之下,阳光轻轻地洒满地面。
  ??人群不会散去,过程还要继续。他多年的跋涉,一到达就是自己的终点,却又成为别人的起点。
  ??从前留下的只是无尽的感触,他再也听不见未来的召唤了。在那一支伤心的小箭,带着急速的呼啸,细致地插入他的胸膛时,还记不记得当年当日,月下船上,那在江心的一曲轻舞呢?那么的猖狂。那么的凄美。
  ??若干个日子以后,当他终于渡过了江,登上了楼,却在击节欲歌、凭栏独眺之际,永远地失去了舞。
  ??第一次完整的读过白愁飞是在一个秋日深夜的窗下,倦涌上来,叹涌上来。忍不住就要立起来推开窗子,让槛外轻风,略略抚平涌动的心潮,让清凉的夜色,扑面而来,洗去阴歙。真好个一天明月白如霜啊!忽忽又再念及那一袭白衣的青年,或许也曾在无数个这样的夜晚起伏难眠,对月长啸。——唉,想飞的心,也许真的是永远都不死、不熄,不灭的吧?

花无语 发表于 2010-12-5 23:15

我曾经在江月孤棹的博客上看到他说当年还写过一个我看武侠作家的系列,似乎没有写完,但我没有找到过。他说过还写过一篇关于高立的,不过网上已经找不到了。

梦到西洲 发表于 2010-12-5 23:19

引用第1楼花无语于2010-12-05 23:12发表的:
江月孤棹:可怜蓬子非天子
    他一生人都迟了,也不在乎再迟这一两回了。
    ——温瑞安·《杀楚》
    到如今,天高云淡风轻,可他当年如怀抱新月般的情怀已经如秋草将逝,记忆中那个塞外苦寒的深夜将会恒久地在他脑海的最深处驻扎。历经时间的淘筛,对往事的回味可以变成想象的天堂,人在其中飞翔。伤痛的甜蜜,甜蜜的伤痛。
    那一刻她在他怀里,而他的唇在她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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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写得是谁啊

花无语 发表于 2010-12-5 23:45

这篇写得是余鱼同,这段不是骆冰那一段吗?

我在复旦的日月光华上居然找到江月孤棹的其他文章了,不过都没有这几篇好。

阳雪松 发表于 2010-12-6 21:04

好漂亮的文!
不过第二个真的没看出来是余鱼同。
傅红雪那个却是看到第二句就知道写的是他了。
白愁飞看过一本《温柔的刀》,没有文中写的那些情节。后面的书没看过,不知道文中提的那些是哪本书里的内容。

裴大猫 发表于 2014-10-27 22:19

厉胜男和莫大先生这两篇写的真是好。

飛影紅巾 发表于 2015-2-26 08:26

潇湘夜雨这个绰号还是极好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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