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宗立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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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6-25 1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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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辰霄殿,江白曲整整又守了易水湄一天一夜,易水湄才缓缓转醒。江白曲为易水湄已经整整两日两夜没有合眼了,就是气血正盛的他,也有点憔悴了。
易水湄直觉的自己好像躺在软软的棉花之中,好是舒服。还未睁开眼睛,她便觉得有些倦倦的,腹中很空,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觉得嗓子很干哑。这时候江白曲看到她半睁着眼睛,开合着嘴唇,立刻喜道:“水湄,你醒了?你想喝水?我给你倒!”他蓦地起身,却是觉得眼前一黑,头重脚轻,身子朝着桌子倾过去,步子却是一个踉跄,幸而双手撑住卓沿,脚底下踉跄,还险些被墩椅扳倒。
这一切,易水湄都看在眼里。
江白曲这时拿着一个茶盏坐到床边,温柔的开口道:“水湄,喝吧,你睡了两天了。我的水湄要是脱了水,花可就开不好了。”他在这个时候还不忘了开个小小的玩笑。
果真这个小小的玩笑逗得水湄扑哧一笑,苍白的面色又泛出一点生机。
白曲笑了,很高兴的一手扶着她坐起,然后看着她喝下温水。
江白曲唤道:“樱然!”
“婢子在。”樱然听到皇帝招呼自己,也一路小跑的从外面奔进来。
江白曲吩咐樱然道:“快去派人给水湄做些粥点,先理理肠胃,然后再做些补身子的汤,给水湄好好补补!”
樱然答了声“是”然后下去忙活了。
江白曲说完这些,看了看易水湄道:“水湄...”他突然顿了顿,似乎不知道说什么。
易水湄笑了笑道:“白曲,谢谢你。”
江白曲觉得这话有些生疏了,转念一想,却也在情理之中。江白曲看着她道:“这几天就好好在宫里,我会派个年长的宫娥来伺候着你,有什么不知道的,尽管问她便是了,出去办些事情,过些天就会回来的。”
“是去查杀手的事情罢?”易水湄说的有些不经意,好像随口道一般。
江白曲一怔,似乎没有想到易水湄一下便猜到自己的心事,但还是笑着答道:“是的。”
“我也要去!”易水湄突然身子往前坐起,声音也颇为激动。
“你疯了!身子还没调理好,还要东奔西走的?”江白曲许是因为担心她的身体,声音陡然提高。
“我不管,既然要杀我,也要让我知道个缘由,陛下答不答应?”易水湄的眸子一凝,声音也冷了起来,顿时显得消瘦冷峻,甚至于凝固。
江白曲被她这个样子当真是吓了一下,皱了皱眉毛,心底思量着:“她若跟我去,可能身子吃不消,但若是走得慢些,或也是行的,留在宫中,我又不在,还当真难保为人家所算计...可是若然当真是南宫家的人做的,岂非自投罗网?”
易水湄看着他蹙眉的样子,也不催促,似乎是在等他作出决定。
久久,江白曲有点妥协,叹了口气道:“但你必须听我的。”
易水湄点了点头,这时三四个婢女捧着菜肴进来放在桌子上,然后低头退了出去。
白曲看了看桌子上的菜肴,展颜笑了笑:“我们吃点东西吧。”
易水湄凝重的脸色也渐渐缓和,她的眼神恰好和江白曲的眸子对上,白曲伸手去扶她,两个人坐在桌前,慢慢动口吃起东西来。
江白曲回到崇光殿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这个时候,正恰飞絮公主前来探望。
飞絮换了淡水色的霓裳,只带了两个宫女,她对她们道:“你们就在这里等我。”
“是”
她一个人走进了崇光殿,晚上的崇光殿只点了五六盏青铜缭纹宫灯,殿里的宫娥也有不少被皇帝遣到了点外。宫娥们看到飞絮渐渐行来,都行礼道:“公主万安!”
飞絮点了点头,然后问道:“皇兄呢?”
“陛下独自在寝宫之中,不许婢子们打扰。”
“知道了,我自前去,你们也别通报了。”飞絮应了一声,然后自己缓缓的向崇光殿内走去。
她扶着高大的廊柱,迈进深暗的寝宫。
“皇兄?”飞絮试探性的问道,她觉得灯火有点暗,或者说是有些,看不清江白曲的所在。
只听到江白曲“哦”的一声,然后听到他迈步子的声音。
飞絮才勉强看到江白曲从深紫色的幕帷后面缓缓走出道:“飞絮啊?找我什么事情呢?”
“恩,我是想和皇兄商谈一下关于刺客的事情。”飞絮有些纳闷的看着江白曲从帷幕后面走出,依旧问道。
江白曲听到妹妹这么说,顿时喜道:“我也在为这事情发愁,正想去找你呢,想不到妹子你先来了,哎,水湄她非要一起去南宫家!”
“啊?娘娘也要去?”江飞絮听到这里,不由也是一怔,顿时明白了哥哥头疼的原因。
江白曲一边拿着费力翻出来的东西,一边又有些忧心忡忡的道:“那南宫九虽然是人称九州四公子之一的人物,可究竟什么样,我也没见过,况且像他这种身在两道的人物,当真不好随便臆测,所以,我还想你也一起去…”
飞絮听到这里笑了笑,看着江白曲一头灰的样子扑哧一下笑道:“所以皇兄你才到这灰里来找师傅留下的玲珑夹衣么?”
江白曲这时候才想起低头看看自己,不知多少年的灰尘站在自己光鲜亮丽的华服之上,显得颇为荒唐,鼻子上也碰了灰,他想到自己这滑稽的样子,不由正了正颜色,强作威严对飞絮道:“飞絮,你还啰嗦什么?敢不听皇兄的话么?赶紧把着夹衣给水湄送去!”他似乎说着也觉得好笑,忍不住仰头哈哈笑了起来。
那笑声响彻整个崇光殿。
那是三个骑马走在街上的人,他们穿的并不耀眼,但远远看去,就让人觉得和街上的行人不同,虽然骑马的人不少,但他们好像遗世独立,边上的人都会自觉让开他们几步一般。
春风得意马蹄疾,说的也许正是这个男子。
另外的两个女子,一个戴了清纱笠,遮住了面容,一个则那么悠然。无疑,这三个人就是江白曲,易水湄和江飞絮了。
而这时的涵合朝堂之内,左相公输温却在噫吁的感慨:“陛下竟然为了个女子的安危放下社稷离开朝廷,真是…要亡国啊!”
右相池卫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道:“哎,那有什么办法?说到底刺客也是冲着陛下来的,陛下本来就喜欢辰妃娘娘,这辰妃娘娘还在那性命攸关的时候去救陛下…陛下不被她迷住?又能如何?温老,回了吧…”
朝堂上的一众群臣就在左右两相的叹息与讨论中慢慢回家去了…
就这样,一直到江白曲回来,早朝都还有推迟。不过,这又是后话了。
南宫世家位于郁离涵合以南的汀洲。离涵合也不过两三日的路程。
江白曲一行且行且游,也不过三日便到了。
汀洲城门外,白曲看着质朴的城门,门口守卫的卫兵握着长枪不懈的样子,不由感慨道:“愿我郁离有朝一日,城郡皆似帝都,届时我军民同心,一统九州,不过倚马可待而已。”
江飞絮笑了笑道:“哥哥进城吧!”
白曲出来之前,特地嘱咐过要低调行事,恐是怕惊了南宫九的缘故,故而三人一路之上也就免了礼数,如同寻常人家一般,亦别有一番滋味。
易水湄隔着薄薄的轻纱,看着那个俯仰兴叹的帝王,顿时觉得他其实是个好皇帝,并不只是看上去的公子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打心底里这么想。
江白曲看着水湄,轻声问道:“水湄,我们也走了几十里的路了,你累么?不如我们去找个地方休息休息,吃点东西,再寻南宫家吧。”
易水湄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点冷有点饿,不由点了点头。
江飞絮马鞭一提,马便踏蹄奔出,只听道:“我去找客栈,先走一步。”然后便剩下小道上的一路烟尘,和她渐渐行远的模糊影子。
白曲翻身从马上下来,然后一手牵着马缰,缓缓走到水湄的身侧,欠身行了个礼,然后伸手柔声道:“请下来吧,我的美人。”
易水湄笑了笑,然后将手搭了上去,缓缓翻身下马。她突然觉得这的动作是那么的默契,而心里却觉得江白曲这么唤自己又很是轻薄的样子,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到底想要什么。易水湄又开始觉得入宫的日子都是那么矛盾着,虽然没有几天,但就已经充满了纠葛。
她们牵着马走了两步,刚刚走进城门没有几步,只见街边上的酒旗招展,却很少行人,这时一个身影突然从天而降,棕色的披风迎着风招展。
江白曲心底一紧,在那人出现时已经谨慎的防备起来,却只见那个人落地,顺势便一下跪在地上,那是一个男子,长长的头发披散着。看不清容貌,却听到他沉沉的声音道:“白曲陛下,辰妃殿下,我家主上已等候多时了!”
而这时易水湄颔首思量着,心道:“看来飞絮恐怕已经给他们请走了…”
果然那人又道:“我家主上已将飞絮公主请去,只待两位了,请容许在下给两位带路。”
江白曲听到这里朗声一笑道:“哈哈,南宫公子好快的消息,我若是不去,岂非却之不恭?我正要找他,前头带路。”
那人行了个礼,便领着两人向汀州城深处行去。而自那人心底却也是为江白曲的气度一惊,暗自道:“果真不是一般人物,一下便知道是公子遣我来的,幸亏我没报什么恶意,否则恐怕也讨不了什么好去…”
江白曲始终一手携着水湄,无论何时,都是如此。
第七章
南宫府。
南宫府位于汀洲北部的一个小巷子里,看上去不是多么引人注目,然而走进巷子,江白曲和易水湄才发现其实巷子的腹地很大。
那人引着二人,缓缓推开了门,笑道:“二位请,想必飞絮公主与我家公子久候了。”
江白曲看着爱骑,轻轻一拂,那黑色骏马竟也似通人性一般,哧的出气。白曲笑着点头,然后把两匹马都草草的拴在马石之上,携着沉声不语的易水湄,连犹豫都没有,便迈了进去。
南宫府的大厅灯火通明,然而却没有富丽而多余的华贵。只是相对寻常显贵,更多了一些画作。
这时候听到厅内传来淡淡的声音:“陛下与辰妃娘娘万安,南宫九等候多时了。”这个声音有那么一点点冷静,却还带着一两分儒雅。随着那个声音,易水湄透过轻纱先看到的是一个雕桃花的扇柄,然后才是那个握着扇子柄的手,纤细,修长,一看便知是一只握笔的手。
江白曲亦一丝不漏的观察了这一切的细节,心中有些惊奇道:“哦?这传说中的扇公子反而像是个文人。若仅仅是看人,倒还真很难让人将他和黑道联系的上。”
果然,那也是张纤巧的脸,精致的如五官入宫水晶所雕镂的,眉毛亦如天公一笔所勾勒的筋骨,俊秀且无暇。
南宫九看着易水湄道:“辰妃当真如传言所道一般,遗世独立,清逸出尘。”然后他看了看江白曲,微微欠身行了个礼,淡黄的的绸衫微微褶皱,反射着耀眼的光,直逼着白曲的视线。他又不缓不紧道:“陛下,为了打消陛下顾虑,南宫先把飞絮公主请出来。”
然后她朗声一笑:“公主,可参观完了我的画室?”
只听到飞絮爽朗的声音从内室中传出,她在说:“公子的画室果然非比寻常。”白曲听到这个声音,不由一怔,毫无什么波澜惊恶,两个人的对话好似老友交谈一般,自如。
南宫九这时含着那自信的微笑对江白曲和易水湄笑着:“陛下和殿下不如也进在下的画室观上一观,只当消遣,或许便解了心中疑惑。”
江白曲一直保持着那种高傲的姿态,然而心中却有着另外一番心思:“这南宫九当真厉害,我对他还什么都不知,他却将我看了个清楚。这线始终在他手里,我们却仿佛成了木偶,一点也争不到主动…”
易水湄这个时候却衬着假装转身观看厅内的布置的时候轻声对江白曲道:“陛下不如顺其自然,我三人相互呼应,也吃不了亏去。”
江白曲听到这话,也觉得合了心意,于是朗声笑道:“正合我意!”
“哈哈,好,两位请。”南宫九侧身挥出右手,做了个请的姿态。
画室内。飞絮公主正对着一面墙的画作仰头观看。
那些画皆是一尺见方的小品画作,上面画的,则是形态各异的工笔人物,有人是书生模样的公子,也有看上去小家碧玉的女子,还有气宇轩昂的将军,亦不乏开宗立派的宗室,君临天下的帝王。
一张张用白绸做衬,黄木为框,装裱妥当,列于北强之上,好像战阵一般整齐,而有别富有一番风韵。
便是易水湄撩开帘子进来的那一刻,看到这一面墙的画作,也不由惊得张大了嘴,感叹出声来。
“南宫公子的画作果然非同一般…栩栩如生。”易水湄由衷的赞叹着,顿时也明白了飞絮为什么在这画室之中不肯轻易出来。对于喜爱丹青的人来说,这自然是宝库了。
而在这江白曲和易水湄的眼光也凝聚到那面墙上的时候,江白曲却依旧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南宫九看着江白曲有着如此的细腻的心思,不由打心底也是一敬,南宫九看着她们欣赏着自己的画作,淡淡开口道:“明人不做暗事,南宫九我也是听说陛下遭遇刺客,才大胆猜测陛下要来此一访的…果真是不出我之所料。”
江白曲听到这里,却有点不着边际的道:“呵呵,我看南宫兄的画作,不禁想问一问,南宫兄与画仙是否颇有渊源?”
南宫九一怔,似乎是没有想到如此时刻,江白曲还能问出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或者也许是在惊讶他眼里之强,不由有些卡壳的答道:“是,是…白曲陛下好眼力,沈前辈乃是家师!”
“果真如此…你这画作,若是拿了出去,肯定非同凡响…”江白曲的声音始终保持着一点冷漠,似乎语带双关。
南宫九也听出了弦外之音,笑道:“不错,南宫世家今日之所以可以繁盛至今,也是要赖着我这黑白两道的生意。”
“哦?怎么讲?”易水湄和江飞絮都已沉浸在了画作之中,却只有江白曲始终保持着过人的冷静。
“凡此一尺见方的工笔人物画,江湖上称之为一尺图,而凡是一尺图所画之人,便是我南宫世家传令江湖击杀之人。故而一尺图一旦传下…”
江白曲冷笑一声接道:“那所画之人,岂有不死之理?”江白曲的声音之中的威严把南宫九也是一震,好像有一股森森的寒气充斥着整个屋子。
这时的南宫九扑的一展折扇,做出镇定自若的样子扇着扇子道:“不过南宫从未画过陛下的圣容…”南宫九心底也有些疑惑:“我怎会有些不安起来?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帝王之威?无可匹敌?”
“哦?”江白曲听到这话,倒是有些好奇了。
“陛下请看!”南宫九指了指墙上的画作悉心解释起来。
“第一排的帝王之卷,有我所画的往来帝王,北漠,西蜀,归海,乃至我郁离的皇帝,也是我所敬仰的人杰英豪。北漠的皇帝只画了萧碧城兄妹,而我却更看重坤地皇帝萧青岚,故而她的排位才更在其前。而归海的皇帝却只画了归海老人一人而已了…至于我怏怏郁离,所画亦是可数,不过今日见了陛下,看来是要再动丹青了。”
“哦?我看公子惜墨如金,而白曲无功无德,却如何要为我而画?”
“帝王之气,不怒自威,不画陛下,我画何人?”南宫九悠悠说着。
江白曲却置之一笑,也不答这问题,只是说:“请公子继续讲下去罢。”
南宫九点点头,又抬手指了二三两排,继续道:“江湖人龙,尽在此中,画的有历往前辈高手,亦是百年之才。”然后他的扇子向下移了一移道:“江湖人凤,侠女,抑或者才女,我也不愿意遗漏。陛下看着人,可知道是谁?”她说着指了指第四排的第一幅画。
那是一个白衫的女子,右手携剑,双眉如柳尖,冷笑不语。
江白曲看了看道:“若是数年之前,我恐怕猜不出来,不过现在么?定是轩辕了…”
“不错,论武功,自是无人能与她匹敌,还有这璇玑才女君未言,都是九州一流,万古无一。我给陛下讲个事情吧,大约半年之前,我这幅轩辕羽凤的画被人盗了出去,那人不过是觊觎轩辕剑,故而想在轩辕羽凤襄阳一行上,挟黑白两道之力夺剑,那人自已为撑了一尺图之威,最后却是个惨不忍睹,而这张一尺图,最终自然也回到了我的手里。”
江白曲仔细地听着他说,同时看着画作。慢慢道:“你是想说,这一尺图所画,未必会被击杀?”
“呵呵,轩辕羽凤只是个例外吧…或者说这室内的画都是意外了…那些杀手发的一尺图,和这里的也不同了…我想说的刚才已经说了,我并没有敢画过陛下的一尺图!”南宫九的声音也有些提高了。似乎是想证明,或者是还自己清白。
“是,我也相信你,不过是来这里寻一些线索吧。”江白曲不急于下每一个定论,答应着。
然而南宫九却继续道:“然而这一尺图却还有一个用处,或许比这杀要厉害的多了…”
江白曲听到这里,才觉得有些新意,于是也不禁开口问道:“哦?那是什么?”
“是,护。凡是我一吃图所画而未发之图,便是我南宫家注定要保的人。江湖自会给几分面子。其实我并没有本事来保这墙上所画的前辈高手,他们的造诣都是在我之上了,只是我所画,必我所仰慕。又怎么会有黑道上的人,敢来打我所仰慕之人的注意呢?”
“原来如此。这倒比刀光剑影的实在许多了。可是却不知道南宫公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了!”江白曲的话永远是那样,只说到一半,从不轻易点破。
南宫九打了个哈哈,然后轻声探问道:“南宫那里敢来说保陛下的驾?陛下九州人杰,自有天地庇佑,然而…”他说到这里,声音蓦地降低,笑的也诡秘起来,似乎带着什么神秘的阴谋的样子。
“然而什么?”江白曲不喜欢别人想要要挟,或者牵制自己,又打破了他想卖的关子。
“然而辰妃娘娘呢?听说这回的刺客未能伤的了陛下龙体,却终究动了辰妃娘娘的寒毛…”
江飞絮和易水湄此刻都是一惊,也被打破了看画的意境,而江飞絮也认证听着两人的话好久了。
易水湄这时候隔着纱静静地看着南宫九,神色竟是无比的冷。只是南宫九不知罢了…
“你想做什么?”江白曲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自己的耐性,有些按耐不住了,却还是依旧努力保持着风仪。
一时间,两个男子的身影在静静地内室之内竟显得那么突兀,突兀而对立。如同冰火,随时都有可能碰撞而相互伤害。
而南宫九却行了个躬身大礼道:“南宫只想为辰妃娘娘画一幅一尺图,永远留在这内室之内,以遂陛下的心愿…”
“为什么?”江白曲有些不解,难道他当真费劲周章要来做一件似乎对自己没什么好处的事情?甚至还冒着冒犯天颜的危险?
“只为我南宫家不为牵连,不被人所诬!”南宫九这是的声音似乎一反方才的儒雅,柔和,缓慢,那么坚定,掷地有声。
“为水湄画一尺图?”
“为辰妃画一尺图!”
第八章
“好,请为我画。”易水湄竟答应了,她说着话,曼妙的转了个身,右手轻轻抬起,摘下了遮面的轻纱笠。而江白曲思虑了再三,也终于点了点头。
南宫九听到这话,面色自然地温和起来,按不住欣喜的点点头,然后轻声对飞絮道:“请公主移驾。”他似乎有点不好意思,飞絮一看,才蓦地发现自己正站在他的画倚后面,乃至于南宫九无法坐下,轻道了个“抱歉。”然后闪身让开。
南宫九从桌上找出了一张描金宣纸,还闪烁着矾的光辉,那是一张薄薄的半生半熟的宣纸,尚能看清经纬纹路,却是那么匀称。
南宫九这时候仔细看了一眼易水湄的容貌,不禁也叹道:“辰妃龙凤之姿,南宫可以为辰妃作画,亦是荣幸。”
说完,他提起一只小号狼毫,先是沾水,他晕染的方法颇为独到,先是清水的晕染,然后才点起焦黑的墨,墨遇到水,一下子散开,正如易水湄那如水的霓裳,灵动,淡雅。
飞絮看到南宫九这异于常法的画法,不由由衷赞叹道:“妙笔生花…”
南宫九画着画着渐入佳境,更是进入了旁若无人的境界,只是时时抬头看看易水湄。
他没有要求易水湄为他摆出姿势,只是在得到了江白曲的默许,或者说同意之后,而易水湄只是兀自立着罢了。
江白曲时而看看水湄,时而又看看南宫九,数度陷入思索之中,而江飞絮却是看着南宫九画画的身影,没有移开眼眸。
江白曲的眉毛蹙着,心中却更是矛盾:“他到底想做什么?难道真的还要来保水湄的安全么?”
易水湄只是一个人立着,对她而言,这份安静,也很难得了吧?
“呵,他的画当真不错,也难怪于九州四公子之名了…我怎会如此想呢?若然是与白曲比来,又是谁更厉害一些呢?哎…我怎起了如此想法?白曲…白曲…若你不是皇帝,哎,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呢…”易水湄就那么站着,也难免动些头脑,胡斯乱想起来。
不过她却一点表情都没有,始终那么平静,仿佛不是这世间的人。
若说南宫九作画是一种宁静,那么那是如山林之于闹世之比较。
而若然说易水湄的独立也是一种宁静,那么那便是白云飘动宁静,之于沧海奔腾的澎湃了。
一尺之画,顷刻完成。
那是一幅工笔与写意交织的人物画。画中的易水湄彷如身在湖畔,淡淡的烟雾缭绕着她的裙裾。她的神色是那么的淡,没有任何表情,或者说这份表情是浅浅的微笑。
画中的易水湄彷如目眺远方,眸子中笼着的烟水之色又好像她的心事。这幅画,简简单单,没有繁华绣澡,朱纹凤饰,却将易水湄神态的每一个细节都复制到了一尺见方的宣纸之上。
墨色的浓淡正如同她身上每一处折射出的光华。
南宫九淡淡笑道:“陛下以为此画如何?”南宫九的声音透出一点得意,很显然,他自己觉得画得很好。
是啊,画得很好。没有一点瑕疵。
江白曲点了点头轻轻说了个“好”字。再没说什么。
而江飞絮却从这一个字当中捕捉到了一丝丝酸酸的醋意…
“是了,皇兄他如何能看着一个男子当着自己的面描摹心爱之人的容貌呢?”江飞絮想到这里,只道:“既然如此,我看时间也不早了,哥哥,不如我们尽早折返吧。”
江白曲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应道:“是了,朝中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我做…”
南宫九也笑了笑道:“南宫还要提醒一下陛下,江湖之中,从未分过南北…”
江白曲心知肚明:“他不过是在说江湖没有国界,然而,这又是想说什么呢?”
“北漠还有一家,叫做北堂,陛下也要小心。南宫言尽于此。那么陛下一路走好…”他又笑了一笑,然后不说话,引着三个人出了大厅,自己仿佛自语,又仿佛说给江白曲一样说了一句话:“这幅画,我是要珍藏一生了…”
江飞絮听到这话,似乎有些不解:“呵,他这画室里的画,恐都是要跟他一生罢?”
三人牵了马,南宫家的下人已经将马喂饱。
江白曲微笑着扶易水湄翻上马背,然后自己和飞絮上了马,三人催马渐渐走远。
三个人出了汀洲,一路上且说且笑。离开了南宫家,江白曲心中的担心渐渐打消,虽然还有很多隐忧,但是也都隐匿起来。又恢复了那个温柔深情的少年模样。
飞絮也很高兴的给水湄讲着白曲的故事。小时候是如何欺负自己,后来又如何变得博学多才,甚至是风流俊秀。
飞絮笑着讲着他小时候的事情,甚至包括他七岁,自己六岁时候,两个人是如何为了在师傅面前炫耀大打出手。
听到这里,易水湄不由心底想到:“那日在紫阳宫中,刺客来时,我看飞絮公主出手,似乎很是厉害。”于是也不压抑心里的疑问,开口问道:“飞絮,你和陛下是一个师傅所教出来的么?”
飞絮正要笑着答话,却听江白曲抢先开口道:“水湄,别老叫我陛下…我们却是一个启蒙老师教出来的,不过之后,又各自拜了师傅的…”
“恩,白曲…”易水湄似乎还是有点不习惯,但是不想他生气,于是有点羞涩的开口。
江飞絮看到水湄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嫂子,就我们三个,你害什么羞?”她刚刚朗声笑起来,却听江白曲道:“飞絮,你看前面。”
白曲的声音有点警惕,飞絮也不好在开玩笑,于是抬头看去。
在这回归涵合的小道上,前面是一座窄窄的桥,而桥的那边的溪水旁一站一蹲出现了两个女子。
远远地,飞絮有些看不清那两个人的容貌,只见她们都是一袭白衣,却也隐隐觉得这两个人不一般。
于是飞絮问道:“哥哥,这两个人…”她迟疑了一下子,不知道怎么说下去好。
江白曲接口道:“这两个人虽不知来路,但我总觉得绝非凡人,不是武林高手也大有来头…”
飞絮点点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有点眼熟,莫非在那里见过?还是哥哥你觉得她们可能是杀手?”
“我也说不清。小心就好。”江白曲也有点拿不准主意。
而易水湄却有些不解道:“白曲,你也许是太小心了…”
飞絮依旧点了点头,她虽然希望没事,但是手却摸向了马上拴着的宝剑。这一路上,哪怕是南宫府的人请他的时候。她都没有碰过这剑。
这三人的马步放缓,而江白曲和飞絮也自然地把易水湄护在了后面。
而那溪边的两个女子也谈笑着走来,江白曲慢慢看清其中一个微微高一点的女子背了一把剑,不由暗暗更生了戒备之心。
五个人渐渐在桥上碰面。
那两个女子只是看了看江白曲一行,然后便从江飞絮的马边擦身而过,然而这时候飞絮方方吁了口气,手上一松,却是宝剑在鞘里一震。
这剑声一响,却听到刚刚走过去的那女子的步子猛地停了下来。
只听一个冷冷的声音从江飞絮身后传来:“你们是什么人?”这个声音冷的可以刺骨。
江飞絮猝然之下,竟不知如何作答。只听到边上江白曲的声音淡淡的答道:“请问姑娘又是什么人呢?”
那个高高的女子没有回头,冷冷一笑:“过路之人…”
“既然两位姑娘是过路之人,那我三人何尝又不是过路之人?”
“过路之人?我看你在骗人”那个女子看上去不过双十,谁能料想到她说话却是如此辛辣,毫不留给人余地。
“不是过路之人,我还是什么人?”江白曲的声音也渐渐冷下来,在这深秋的日子里,和着吹来的风,吹向那女子。江白曲心里暗地想着:“你这不是寻衅滋事,还是什么?”他心底暗暗不爽,自忖有什么人敢在自己这里找茬。
“难道过路的大雁会随时盯着地上的猎物么?”那个女子还是没有回头,她的剑也在鞘里,甚至还背在背上。但是仅仅听着几句交谈,或许一场恶斗,是在所难免了。
江飞絮听到她暗暗讽喻自己,不由按不住怒气道:“姑娘,我们已经忍让再三,你在如此,休怪我不客气!”
“哈哈”那人冷冷一笑,然后冷笑着:“按不住了?我看你有多少斤两?”
江飞絮见那人动都没动,虽然生气,却也觉得趁人之危有失身份,于是喝道:“是你自己不知好歹!”她没有拔剑,只是脚接了马镫的力,将身子一下弹起三尺,半空之中旋动身子,徒手送了一掌“夜雨催松”过去。
江飞絮练得是内家掌力,这一掌是暗含着柔劲过去的,朝着后心击去,更是非比寻常。一般的高手,也要转过身子来小心应付的。而那人却连看都未看,彷如背后长着眼睛一般,左手朝着背后飞絮来掌的地方一迎。这一掌正好对上。
江飞絮一对掌就感觉到一股灼热的真气沿着经脉就要烧过来,方知自己小瞧了对方,于是借着这力催动轻功,翔到马边,左手轻拍了下马背接了个力,右手顺势将马上的长剑抽了出来。她在仅仅两尺宽的地界完成了这一系列动作,还是借了敌人的掌力,本是颇为不易的。
却不料那人道:“你就这点本事么?”
江白曲和易水湄转了马本来打算看着飞絮打发了那人,而看到这一切,易水湄也不知为何觉得隐隐不妙道:“白曲,我总是觉得不好,你快出手来助飞絮吧!”
江白曲点点头,却没看清那人的路数,也不敢妄动,却见另一个看上去显得稍微瘦弱的女子没有动手的意思,心念道:“我且再看一招,若然我和飞絮两人联手欺负一个女子,传出去,岂不自毁英明?”然而他却不知道,也许他现在没有出手,才是一个失误。
江飞絮不敢轻敌,挽了个剑花画了一招“八方夜雨”,这一式的剑气顿时笼住那个女子,而那个女子右手捏了个剑诀,竟是一脸不屑拔剑的样子,以指作剑,虚空的舞动起来。
一道道剑气迎着江飞絮的长剑缠在一起。甚至突破了江飞絮的剑圈逸散出来,割破了飞絮右臂的衣裳,右袖上显出好几道裂痕。
江白曲看到那女子以指为剑,立刻喊道:“飞絮,是指剑,快快小心应敌。”他这是一步踏起,腾身欲去助飞絮,而飞絮的第三招已经出手。
这是飞絮的得意招数“腾蛟起凤”。那里知道飞絮刚刚出手,却听到那人道:“哦?腾蛟起凤?”然后化作淡淡一笑,右手指尖疾弹,数道剑气已经激射出去,飞絮的剑气还不及那人衣袂,自己的手腕已经感到剧烈的刺痛,右手长剑脱手便飞了出去。
飞絮大惊,蓦然变掌,却是肩井穴上一酸,那女子已然微笑着点了自己的穴位,一时间,未能摸出对方路数,却已经动弹不得!
江白曲蹙着眉,正了正颜色道:“姑娘高段,我来领教!”
第九章
那个女子看到江白曲走过来,也不说话,只是吟吟含笑。江白曲食指凝力,点在飞絮的穴位之上,飞絮却是依旧木人一般,动弹不动。
江白曲暗自道:“好厉害的点穴手法,竟练我都解不了。”他暗自想着,右手却慢慢拂过妹妹右手的长袖,那柄长剑,就那么换到了江白曲手里。
江白曲抖了一下长剑,挽了个剑花做礼道:“姑娘,若在下侥幸胜得一招半式,还请姑娘施展妙手,为舍妹解开穴道。”
那人哈哈笑道:“好,你先胜了我吧!”她的声音更是掩不住深深地骄傲,仿佛她自信自己永远不会输一样。
江白曲道了个得罪,然后右腕一按,剑尖上挑,化了一式“白日当空”直刺那女子面门。
江白曲手中的剑光暴涨,眼看着到了那女子胸前,却是招式一变,身子一拧,又向那女子的柳腰截去。这一招颇为辛辣,然而那女子却只是脚尖点地,仿佛来了一阵风将她吹开了两尺一般,就这么躲了过去。
她身边的那个女子也让开到边上,倒和易水湄一样成了观战的旁人。易水湄看着那个女子,似乎比自己还要年轻一些,那人的目光始终注视着战局中的女子,易水湄看她就那么抱胸待着,也吐了口气。心下想道:“飞絮的武功那么厉害,却不过三招就让那人点了穴道,我帮不上忙,幸而女子似也没有动手的意思,对白曲来说倒是大好。”
而就在易水湄思量着的这个时候,江白曲已经落空了三招了,而那个女子,却只还了一招,不是她的动作不及江白曲的快,而是她的一招,就要江白曲变换招式才能应付!
那女子依旧只是右手捏了个剑诀作剑,而她的剑气却暴涨出指外三尺,正如三尺青锋长剑无异,甚至凌厉还在之上!她的右指就那么在江白曲的长剑剑锋之畔游走。而江白曲的长剑却无论如何也粘不到她的身…
江白曲开始暗暗咬牙,心中思量着:“这女子当真不是一般人物,我看她还没有好好动手…如今根本沾不到她的身,如何是好?”江白曲自己知道手里的长剑是龙泉名剑中的截风剑,号称若然一道风迎刃而过,人是可以感觉到风被分成两道的…且不说这是否为真,但是这个称号
江白曲仔细应付着女子指尖溢出的剑气,左手也拟了指尖,竟向那个女子的喉咙刺去,那女子一惊,冷冷一笑,似乎在说,好狠毒。然后她竟然一手捏住了江白曲的剑尖。江白曲的手上一吃紧,竟不知那女子是如何做到的。无奈之下,只得左手立刻变了擒拿手的爪法去掐那个女子的脉门。那个女子见他此招来势颇凶,于是退了一步。
叹了口气道:“你的资质也算不错了…可惜今天硬要于我过意不去…”她的声音似乎有些惋惜,但她的目中却露出一丝凶光,易水湄看的一惊,她这个不懂武功的外行人也感觉到了深深地杀气。她又觉的这个女子十分的面熟…于是有些着急,眉头竟蹙了起来,而这个时候,她自己心里却突然有些疑惑:“我怎生如此为他担心?”她刚刚疑惑,却又自己劝慰自己道:“是啊,他是陛下啊!”
江白曲听到这话,心底也是一紧:“既便我使出那剑法,又能不能赢她呢?我有几分胜算?”自江白曲出师以来,从未遇到过如此高手,不过也可能是他身边时时环绕着护卫,别人也没有近他身的机会吧。然而这个女子的武功,却是九州绝顶的…
而这一次,江白曲拔剑,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保护心爱的人…水湄,还有飞絮。
那个人看着江白曲踟蹰着,笑的似乎有些嘲讽,她解开背剑的绳子,然后笑着一个转身,霓裳展开犹如盛放的白色莲花。左手一把抄住宝剑,然后又转身过来,面对着江白曲。
这时,江白曲一行才看清楚那个剑鞘。
或许那根本称不上是一个剑鞘,仅仅是一块布,就那么裹着一柄剑。只露着剑柄和剑格。
没有繁复的装饰,剑的样子很是素朴,甚至在布中,也可以看出那柄剑的剑身也不狭长,甚至是有些笨拙,或者说相对江白曲手中的截风剑来说,厚重感是那么的强。
然而,那个女子却要用这样一柄剑么?
那个女子解开缠在剑上的青布,然后把她抛给那个立在马边,始终一字不发的女子。那个女子却在接过剑的那一刻轻轻开口道:“你,小心…”她的声音很微弱,似乎有一点点担心。
刚才她都没有说话,而此刻开口,是不是因为那个女子拔剑意味着对方不是等闲之辈呢?
就在这一刻,易水湄的眼光凝在那个女子手中的剑上,而这个时候的江白曲亦是沉了一下子手腕,嘘了口气,准备再攻上去。就在江白曲举剑的一刹那,易水湄突然一下子想到了自己是在那里见过这个女子,是南宫九的画室。
在那面墙上,她,排在第一。
高傲的抬起头,冰冷的眼神可以睥睨一切。
易水湄突然觉得,自己要告诉白曲,于是她喊道:“白曲,不要动手。你…”她不知道应不应该说白曲不是那人的对手。却只听到白曲有些疑惑道:“我如何?”
他的声音已经有一点静不下来了。
若然心不能静,那么,就更没有胜算了…
易水湄愣是把打不过那三个字给生生的吞了回去,而是有些苍然的喊道:“她…她是轩辕羽凤!”
“啊?”江白曲听到这个名字,也是愣了一下…他当真缓缓地放下了长剑…
只听轩辕羽凤道:“哦?你真的不认识我?”她的声音本有些缓和了,然而江白曲却在做过了仔细的思索之后展开了另一套剑法,向他攻去。
轩辕羽凤看到江白曲又持剑攻来,顿时怒道:“只可惜你知道的晚了!受死吧!”那种威严,并不是帝王之威严,而是一种强者傲视天下的气概。
轩辕羽凤手中握的,自然是轩辕剑了。
她手腕只是轻轻一转,轩辕剑便已经化作一道光幕,封住了江白曲的所有剑势。
江白曲似乎有些放弃了,但是他知道,轩辕羽凤虽然不是邪派高手,但也绝非侠义道中人。三个月前,西泠一战,力敌两大山庄的高手,更是一下子将隐匿的行踪与身手漏了出来。
而这个时候呢?这个时候的轩辕羽凤已经将剑舞和轩辕九式融会贯通了,她的剑法,早已经脱形入神…
江白曲暗自想:“她为了隐匿行迹,以避免仇家的追杀,必会杀人灭口,我若不做困兽之斗,岂不是要连累水湄和飞絮一起死在这里?”
他想的是对的。然而,无论如何,他都不是轩辕羽凤的对手。
轩辕羽凤这时候才真正展开剑法,轩辕九式的招式之奇,更乃是江白曲平生见所未见。更何况她的气剑?
一时之间,似乎漫天都充斥着轩辕羽凤的剑气,那些剑气朝着江白曲压迫,收缩。
易水湄这时却看到他还在执着的抵抗着,没有丝毫要跑的意思,她暗自想到:“他或许打不过轩辕羽凤,但要走,也许还是可以的…”于是她也不顾什么别的,或者生死,嘶声喊道:“白曲,走吧!”
此时的飞絮也用尽力量喊道:“哥哥,走吧!别管我们!”
而江白曲却置若罔闻,竟然转变了防守的剑势,他用反手劈出的一剑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不!我不走!
轩辕羽凤冷冷一笑,顿时,数道剑气击在江白曲的身上,他的衣裳仿佛被一只巨手撕碎,迎着风飞出千百道碎片,瞬间,破碎不堪。
他的身体,亦伤在避无可避的剑气之下。刹那之间,他最外面的长袍碎成飞絮。剑气划破里面的衣服,然后无情的在他白皙的肌肤上留下撕裂的痕迹,一道一道的剑伤叠在他的身上。
血乱长空。
四溅到地上,仅仅是片刻,衣服已经被染红,而那个时候,江白曲的截风剑却离轩辕羽凤的衣服还有三寸。他始终连她衣服都没有沾到…
此刻,再已经站立不住,就那么不由自主的单膝跪在地下,输的那么彻底。仿佛战败的小国像大国称臣一般,然而,他却那么不肯屈服,还用长剑死命的支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倒下。
身上留下的血,染红了截风剑的剑刃。
轩辕羽凤没有再理会江白曲,只是杏眼冷冷看了一眼易水湄道:“你不会武功…我给你个痛快的…”
第十章
轩辕羽凤说完这话,左手只是徒手虚空划了一下,一道剑气便已经挟着破空之声激射而出。
江白曲听到这声音,便是一叹,恍若心上让人剜去了一块那么痛楚:“轩辕已经将剑法练到如此境界,终我一生,也难以望其项背…可是我又怎能眼看着水湄死在我面前?”这个念头闪过只是刹那间的事情。
“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让水湄有什么差池!”就在这个念头占据主导的一瞬间,他右手又紧紧握在剑柄之上,竟一剑向轩辕羽凤的剑气挑去,妄图阻止轩辕。
然而那道剑气却已经触及了易水湄的身体,易水湄不懂武功,如何来避?那道剑气如同裁刀一样一下子裁开了易水湄的肩头,然而仅仅是撕开了她外面的霓裳,霓裳被撕开一道口子,易水湄竟安然无事,这时一道光华却恍进了轩辕羽凤的眸子之中,轩辕羽凤一怔,喃声道:“玲珑夹衣?”
而这个时候的江白曲却是为了救易水湄,愣是忍住全身伤痛,挥剑而起,他喊着:“水湄,快走!”
轩辕羽凤一怒,挥手又是三道剑气,朝着江白曲的截风剑便迎了上去。
那三道剑气本拟将截风剑碎作数段,然而紧紧逼迫着宝剑发出龙吟之声音,但江白曲却是手腕一麻,一瞬间几乎长剑脱手,但仅仅片刻他却将剑握的更紧。
易水湄本是被那一道剑气彻底的惊呆,然而江白曲的话恍若一声钟响,敲到自己心里,蓦然,无语,却潸然泪下。
“他...”她说不出话来…甚至思维的运转都已经凝滞,那种感动无法言喻。只是在最为难的时候,一个一国之君愿意放下一切,然后对她心爱的女子说,或者是为了换得他心爱的女子一线的生机,无论那个女子…是否喜欢自己…
“白曲…”易水湄努力的说出这两个字…却已经是撕心裂肺的心地呼喊…几乎是临死之前用尽全身的力气来呼喊爱人的名字一般…充满着绝望,却也充满着感动。
江白曲看了她一眼,淡淡的一笑,努力做出平常的样子,血却从嘴角流了出来。
轩辕羽凤冷冷一笑:“我先送你!”
然后她手中的轩辕剑剑锋一转,似乎连看都没看江白曲,那一剑就劈了过去,剑势暴涨,仿若一道光的幕帘,而这一剑劈下,江白曲甚至根本就闪躲不急,这一剑,就意味着斩缘…
红尘黄泉,此生永诀。
江白曲闭上了眼睛,心道:“此生永诀…愿许来生…”但是他还是舞起截风剑一剑迎上了轩辕剑。
只听到“叮!”的一声,他居然真的接住了轩辕羽凤这斩缘一剑。江白曲不解缘由,却是因为轩辕羽凤手下留情了。
只因为江白曲迎上去的一剑,用的并不是之前的剑法,而是他师傅所传的“天生万物”
轩辕羽凤突然凝眸,又仔细审视起江白曲来,她缓缓开口道:“天生万物的剑法…你是名剑传人?”
江飞絮听的不解,而只有江白曲知道,轩辕羽凤说的是九州的八大名剑流派,而他的师傅,正是八大名剑一支的传人。
于是江白曲惨惨一笑:“是!”他本已不抱生念了…只想着此刻说什么都无所谓了,于是点了点头。
轩辕羽凤眸子中似乎笼起了一层淡淡的烟雾,她看了一眼同来的那个女子,那个女子小声开口劝道:“再…再问问吧…”她的眼神似乎有一些替她们哀求,只是刚刚一直都没有机会开口。
轩辕羽凤闭了一下眼睛,然后吐了口气,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眸子中的杀气已经淡了三分,她又开口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时候的江白曲已经有点站不住了,他撑着截风剑的剑柄,却极力的让自己的身子挺得更直,然后一字一字道:“郁离崇光皇帝,江,白,曲。”说到最后,几乎是一字一顿,却是极力的维护着自己最后的一丝威严!
“崇光皇帝?”轩辕羽凤的声音似乎有一点疑惑,是啊,她怎么能想到面前这个拼死一战的男子竟是一国之君。
于是她又冷冷问道:“你当真是崇光皇帝?不是来截杀我的?”
江白曲似乎有些无奈,却也有些愤怒:“我也许不久人世,还骗你做甚?你是谁,我根本就不知道,我截杀你做什么?我开始只当你是截杀我的杀手呢!”
这是那个马边上的女子小声嗫嚅道:“羽凤…我们似乎…伤错了人了…”
却听到轩辕羽凤仰天长啸道:“哈哈哈哈,伤错了人?我轩辕羽凤若要杀什么人,从来都不问对错…”然而她终究叹了口气道:“罢了,八大名剑,毕竟同气连枝,你又是无碍的旁人…你走吧…”她慢慢看了看江白曲,然后面无表情的说出这些话来。
江白曲冷着面孔,却也是十分自嘲的道:“那便多谢了。”
江白曲的声音刚刚出口,却见轩辕羽凤左指一抬,剑气朝着这边便射了过来,江白曲正自一惊,才发现原来她不过是替飞絮解了穴道。
刚刚松了口气,却听到易水湄呼道:“白曲。”
原来轩辕羽凤的左指又已经朝着江白曲点来,她已极快的速度封了江白曲的心脉和数个大穴。这时的飞絮也不管对方是什么人,火爆似的脾气燃了起来道:“你做什么?”
轩辕羽凤淡淡一笑,根本不以为意:“我若不封了他的心脉,就他这个样子?能活着回到涵合去当他的崇光皇帝么?”
轩辕羽凤看到江飞絮焦急的样子,不由又笑了笑:“我要杀什么人,从来不会这么麻烦,赶紧带他回去医治吧。”
轩辕羽凤的杏眸慢慢变暖,杀气也全部都褪了去,她看着马边上的那个白衣女子,竟也柔声道:“琅嬛,我们走吧。”
那个女子点点头,然后微微笑着看了易水湄一眼,便牵着轩辕羽凤的手,慢慢走远了。
易水湄看着这个女子,顿时觉得她不过也是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姑娘而已,然而她却那么强大,完美,高傲,有能力庇护或者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而自己呢?她顿时觉得自是虽然恨她不问缘由的伤了江白曲和飞絮,但是矛盾的却是,在这个时候她甚至又有些羡慕轩辕羽凤。
易水湄觉得好是迷茫,她扶着额头,那么的晕,低声开口道:“飞絮,我们快带白曲回去治伤吧…”
飞絮点了点头,然后把江白曲扶上马。自己也翻身上马,一个人操控着两匹马,慢慢走起来,她走了几步,才发现易水湄根本没有动地,于是呼道:“嫂子!”
易水湄一回神,答道:“来了。”但她依旧看着轩辕羽凤的身影慢慢变小,才转了马头,追上去。
的确,就连飞絮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子,除了这份邪气,几乎完美到无懈可击,无论容貌,还是风华。不过她们此时已经不关心这些了,易水湄看着马上面昏睡过去的江白曲,只想着赶快回到宫里。
“上天,请你保佑白曲安然无事…”
如今,她能做的,也只有默默向天许愿了。
飞絮虽不敢快马加鞭,却也不没有耽搁什么时间,路本已不远,当天的晚上,江白曲便已经回到了紫阳宫的寝宫。
御医们一个个都暗地里纳闷:“陛下是如何伤成这样的?”然而却没有人敢问。
飞絮这时在紫阳宫里,冷冷开口道:“诸位,皇兄的病情如何?”
为首的一个御医恭敬地举了个躬,对飞絮道:“公主殿下,陛下的身体,没有大碍,虽然伤了皮肉,但对方似乎手下留情,在筋骨之处下手都比较轻,更奇怪的是,似乎还有人用极其高明的手法替陛下延缓了伤势恶化,所以…”
飞絮有些着急,但是听到这里,大概也知道了皇兄没事,于是道:“你快快说完,快快开方子就是了…”
那人有些惶恐道:“是,臣为陛下开些整治外伤的药,陛下的伤不会碍事,几日便可以好的。”
飞絮笑了笑,淡淡道:“今日之事,不许外传。”然后挥挥手让他们退了下去,看着躺在床上的江白曲道:“皇兄…”
江白曲睁开眼睛,这一刻,睫毛半垂着,竟也有些疲倦的样子,他缓缓开口:“那个轩辕羽凤是我平生见所未见,伤成这样,也没什么好说的…幸而,她不是杀手,不然我纵有百十条命,怕也是不够了…”
飞絮听到这里,也点了点头,露出了一点笑容。
“不过杀手的事情,还是要在查,虽然有南宫九的一尺图,但是这件事情,不能作罢。”
“是。”
“这件事,你亲自办吧。”
“我明白,我会让神策军来查的。”
江白曲有些欣慰的点了点头,然后看着高高的雕梁,问道:“水湄还好么?”
“恩,无事的,回了辰霄殿,已经让樱然伺候着休息下了…”
江白曲似乎想了想,又说道:“我看冲着水湄的人也不少,不如让韩樾也去服侍照顾她吧。”
江飞絮道:“恩,也好,韩樾在宫里的日子也久,我看让她去,再好不过了。”
江白曲道:“明天待水湄醒了,就遣韩樾去吧。你把我的意思告诉她就好了。”
“皇兄放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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