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梁羽生系列评论之七
醉里挑灯看剑 慷慨激昂壮歌
——拉杂闲谈《狂侠天骄魔女》
关于书名
《狂侠天骄魔女》还有另一个书名《挑灯看剑录》。众所周知，“挑灯看剑”出于宋朝词人辛弃疾的《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小说发生的时代正是南宋初年，书中有辛弃疾起义抗金的历史事件，而且辛弃疾在书的前半段也是一个比较重要的人物，许多情节与他相关，他创作的几首词也在书中出现。曾想到，这一首《破阵子》必然会在书的重要节点出现，起到画龙点睛、写词破题的作用。私下里也一直奇怪，为什么会不用颇具气势而且有出处有来历也符合时代背景的“挑灯看剑录”，却用“狂侠天骄魔女”这样一个普通得毫无亮点可言的书名。把一个磅礴大气的小说名字弃之不用实在可惜！以至于后来，终于有人作了网络小说的书名。
随着故事情节的发展，小说后半段再也与辛弃疾无关，他只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一直到结束再也没有出现，也就没有机会吟诵那一首《破阵子》了。
既然书名为《狂侠天骄魔女》，那么从书名中我们也可以看出，这部小说的主人公应该有三个，分别就是狂侠华谷涵、天骄檀羽冲、魔女柳清瑶。而事实上，第一主角是柳清瑶。小说的开头，首先是由毛头小伙耿照开始的，而且以耿照为最主要人物写了十五回十五万字，以至于读者都会把他当做第一主角的。而耿照的出场，只是为了引出魔女。虽然柳清瑶从第四回就出现，而真正作为主线描述，是从第十五回开始，一直到全书结束，基本都是以她为主，全书一百二十回，她大体有九十六回的出场纪录。狂侠华谷涵由于是柳清瑶的未婚夫，两个人双飞不宿，有关他出面的场次还稍多一些，有三十一回。而天骄檀羽冲则只有短短十一回的出场，还不如耿照，耿照前前后后共有二十三回之多。可见，《狂侠天骄魔女》这个书名，也不是多么准确，还不如叫《挑灯看剑录》好一些。
鸿篇巨制
《狂侠天骄魔女》是梁羽生最长的一部小说，据梁羽生家园论坛统计，全书字数为1360021。比起金庸最长的几部小说《鹿鼎记》《天龙八部》都要长。一般情况下，梁羽生小说每一回的字数一万多字，而金庸每一章回是两万多字。比如金庸最长的一部《鹿鼎记》是一百二十多万字，只有五十回。而梁羽生这部《狂侠天骄魔女》则有一百二十回。这倒很符合古典名著格式，四大古典中，除了一部《西游记》，其他三部都是一百二十回。
《狂侠天骄魔女》这部鸿篇巨制，最早连载于《香港商报》。从一九六四年七月一日到一九六八年六月二十三日，共用了接近四年的时间，一千四百多期报纸，按照每期连载千字，推断约一百四十万字。可见上面提到的字数是真实可信的。
《狂侠天骄魔女》是梁羽生创作中期的一部杰作。我第一次阅读的时间应该是二〇一〇年。也许是当时读得有些仓促，所以基本上都忘记了，这次重读是可以完全按照初读来计算的。这次阅读，从二〇二〇年的二月十六日到三月二十一日，共用了三十六天，平均每天阅读不到四万字。这已经是很高的效率了。粱大侠写了足足四年，我看了不到四十天，突然发觉，很对不起羽生先生。想象当年，读者每天阅读千字，一部小说需要读四年，该是多么纠结？
许多读者认为，梁羽生的几部超长篇，都出现了通病：前工后拙，前半部很吸引人，后半部流于平淡，人物模式化、情节很拖拉。其实，这也是我初读梁氏许多超长篇的感觉。可是这次重读，因为读得相对仔细一些，前后人物情节也能基本照应，渐渐地就读出了味道。觉得梁羽生小说绝对有独到之处，虽然有这样那样的缺陷，但瑕不掩瑜，总体来说，是一部好看的小说。
人物塑造
书的前半段是以三角恋为噱头展开的。书中几个主要人物的个性还是比较鲜明的。但第一主角柳清瑶，给人感觉太也高大上，一种革命闯将的感觉。
而反派角色公孙奇却塑造得比较成功，描写他坏到了极致。公孙奇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杀妻卖国。他先后娶了桑白虹、赫连清波、桑青虹为妻，却又先后杀了他前两任妻子。他练成了桑家堡两大毒功化血刀和腐骨掌，更在走火入魔将死前还要残害自己的孩子。可谓邪派中的邪派，没有最坏只有更坏。
另外，桑青虹的塑造也是非常成功的，给读者留下了深深的印象。她是书中的一个重要角色，一个让人同情却又佩服的人物。她是一个悲情女子，出场时，显现了她泼辣刁蛮却又精灵古怪的一面，如果没有后来的变故，她必然可以找到自己的幸福，然后姐姐的惨死，却改变了她的一生。她不是那种貌美如花的少女，却是一个生活气息浓厚、充满青春色彩的少女。她敢恨敢爱，睚眦必报，为了爱情不择手段，为了报仇也是不择手段，甚至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关于爱，她一旦爱上了耿照，明知道耿照有未婚妻，却也敢于横刀夺爱，不惜把桑家堡不外传的功夫“大衍八式”私相传授给耿照。而且她敢于多次冒着危险救了耿照的性命。以至于当我读到第三十八回的时候，错误地感觉耿照有可能会和桑青虹结合。
姐夫公孙奇是杀害她姐姐的仇人，桑青虹为了报仇，不惜以身相许，和姐夫结婚，骗他学了桑家的“化血刀”毒功，让他最终走火入魔而死。其实，桑青虹可以有更多的报仇方式，但她偏要选择这一种事倍功半的方式，可见她也是邪得可以。这就是桑青虹，她如果不这么做，就不是桑青虹了。她不这么做，也就没有了这许多曲折离奇的情节。桑青虹不是正面人物，但绝对也不是反面人物。为了给姐姐报仇，纵然最后终于大仇得报，但所付出的代价，做出的牺牲，实在是太大了！幸运的是，她的儿子公孙璞没有辜负她期望，成为一代行侠仗义的侠客。当然，那是续书中的故事了。
历史人物
书中的历史人物很多，最重要的当属辛弃疾。辛弃疾是我的济南老乡，以前只是知道他是一位豪放派的诗人，也知道他是一位作战勇敢的将军，但却是在读了梁羽生小说之后，才更加了解了他。
辛弃疾的成长时代，他的家乡济南已经被金国占领。但他有一颗光复汉室的心，敢于领兵起义，造金国的反。一一六一年，金主完颜亮大举南侵，汉人由于不堪金人严苛的压榨，奋起反抗。二十一岁的辛弃疾聚集了两千人，参加了由耿京领导的一支声势浩大的起义军，并担任掌书记。当金人内部矛盾爆发，完颜亮在前线为部下所杀，金军向北撤退时，辛弃疾奉命南下与南宋朝廷联络。在他完成使命归来的途中，听到耿京被叛徒张安国所杀、义军溃散的消息，便率领五十多人袭击几万人的敌营，把叛徒擒拿归案，交给南宋朝廷处决，当街游行示众，砍头斩绝。历史上的辛弃疾是一位文武全才的马上将军，武艺高强，颇能征杀。
小说基本符合历史。但暗杀耿京的张安国改成了张定国。这应该是梁羽生的一个小失误，并非有意为之。虽然，小说中杀死张定国的变成了柳清瑶。但大体事件还是接近史实的。时间上也有所更改，这都是根据小说情节的需要来改变的。
历史人物义军领袖耿京，在小说中有一个侄儿，就是耿照。而且耿照和辛弃疾是同学，他们年龄相差不大。但到了续集《鸣镝风云录》中，也就过了二十几年，耿照正是壮年，大约四十岁的样子，但辛弃疾却一下子就成了残暮之年。实在不懂得，大家同在一片蓝天下，为什么有人活得很慢，有人却老得很快。耿照长一岁，辛弃疾却要长两岁。辛弃疾该质问梁公，命运为什么这么不公？
小说中，完颜亮进军南宋，在采石矶大战中，被宋军将领虞允文打败。这与历史相符，虞允奇的确是一位历史上有名的抗金英雄。历史上的南宋水军名将李宝，在小说中是一名水寇，投诚后变成了宋国水军头领。
重笔描述的还有金帝完颜亮。完颜亮是一个残暴凶狠、多疑滥杀而又才华出众的的皇帝。后来被部下刺杀身亡，变成了废帝。刺杀完颜亮的是谁？无论是小说还是历史，都是耶律元宜。历史上，完颜亮南下侵宋，耶律元宜奋战有功，深得信任。可是，完颜雍兵变称帝，南征军人心浮动，耶律元宜定策诛除完颜亮。完颜雍认为他处死完颜亮率兵北归有功，重用耶律元宜。元修《金史》将其列入《逆臣传》，持否定态度。事实上，耶律元宜行为确实不端，是反复无常见风使舵的小人。梁羽生把他写为一名辽国的义士，潜伏在金国候机刺杀金帝，发动兵变也是为了恢复辽国的义举。这显然是不对的。写小说不能完全遵循历史，但一定要尊重历史，好人不能抹黑，坏蛋也不能洗白。
挑点骨头
还有更不符合历史的事件。本书中，采石矶之战后不久就大破桑家堡。随后，在短短一两年之内，柳清瑶和华谷涵夫妻先是到了金国，接着来到蒙古，就发生了成吉思汗去世的事情。历史上，采石矶大战发生在公元一一六一年，成吉思汗出生于一一六二年。难道，成吉思汗出生不久就死了？却不知道，他是如何完成建立蒙古国，以及征服中亚、东欧这些大业的。
第五到九回，书中写道，耿照从北方到江南，先到山东再到河北，很显然地理位置错了。
第十五回，柳清瑶爬泰山，看到的五大夫松居然是五棵松树。而事实上，五大松松是一棵松树的名字，并不是五棵松树。据《史记》记载,秦始皇登封泰山,中途遇雨,避于一棵大树之下,因大树护驾有功,遂封该树为“五大夫”爵位。
第十六回，柳清瑶登上泰山看日出，看到太阳从海中升起，并且她东看大海西看黄河，这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第五十八回，柳元宗和柳清瑶父女相认后，要从江南返回江北，需要有人护送，费尽周折危难重重，牺牲了几名义军的性命不说，还要依靠许多朋友帮忙，九死一生才最终脱险，感觉柳宗元父女枉费了高手之称，倒是其他一些武功逊色的人士，像赫连清云、赫连青霞等人倒是不知怎的就安全渡江。读来觉得柳氏爷俩真是笨得可以。
第七十七回，本来写的是北方冬天飘雪之季，忽然间雷雨大作，这天气变化也是奇了。
第九十二回，出现了少林功夫是达摩创造的错误说法。当然，金庸也有这种错误观点。对国人影响巨大。
书的开头部分，蓬莱魔女柳清瑶的山寨一直是蓬莱阁。第七回中就特别提到“这蓬莱阁是蓬莱魔女日间休息的地方”。蓬莱阁在哪？当然是在山东烟台。可是到了第九十七回，柳清瑶的山寨突然就搬到了金鸡岭。此后的续集小说全都成了金鸡岭，与蓬莱阁就没有关系了。
上官宝珠和沙衍流本来早在桑家堡相识，都是公孙奇请来助拳的，到了第一百零六回，两个人就变成了陌生人，看来他们记性都不好。
第一百一十三回，上官宝珠得知从小知养育自己的母亲实际上是自己的姨妈后，接着就不叫妈妈而改口叫姨妈，这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另外，天魔解体大法本来是一种极其厉害的邪派武功，应该具备很高的功力才能施展，但这本书中这种武功许多人都会，邪派高手几乎人人都会，恶魔柳元甲也会，普通的水寇头领樊通也会，甚至正派人物西岐凤、丐帮长老鲁阳戈也会，这实在是叫人不敢苟同，觉得这天魔解体大法也是在太烂了。
每逢和尚或者喇嘛出现，总是用袈裟当武器，“袈裟当头罩下，平地里起了一片黑云（红云）”。这是梁羽生所有小说中经常出现的情景。
《挑灯看剑录》主要写了两件事。第一件就是抵抗金军刺杀完颜亮，围绕以柳清瑶为首的义军和金军的斗争展开描述，从开始到第六十五回，大破金军刺死金主完颜亮结束。第二件事就是大破桑家堡挑战公孙奇，虽然第九十四回已经破了桑家堡，但本该殒命的公孙奇却被劫持到蒙古，直到小说结束的第一百二十回，公孙奇才绝命，小说也就随之结束了。但却给下一部小说《鸣镝风云录》留下了引子。
2020.4.6.—24.于古镇文祖
雷达卡
发表于 2020-4-24 2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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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4-24 22:3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