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白发魔女传》

金羽翎

《白发魔女传》据说是梁羽生最畅销的两部作品之一（另一部是《七剑下天山》）。尽管梁本人自认其三部代表作是《萍踪侠影》、《云海玉弓缘》、《女帝奇英传》，不包括《白发魔女传》（或许梁认为《白发魔女传》的总体成就不及上述三部），但这部书却有与众不同的特点，否则不会受到读者如此青睐。我个人以为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练霓裳与卓一航之间的爱情悲剧和人物性格的复杂性。

首先，本书最牵动人心的就是练霓裳与卓一航之间的爱情悲剧。尽管我个人认为本书不是以写情为主，而是以写史和民族大义、行侠仗义为主，但练、卓之间的爱情描写却是最打动人的。先看“玉罗刹”练霓裳，她对爱情的态度是主动追求，不计毁誉，敢于向传统的礼教挑战，寻找自己的幸福。她与卓一航出身不同，身份地位可谓悬殊，在封建礼教婚姻注重“门当户对”的观念下，虽然明知不会有好的结果，但仍然义无返顾，大闹武当山，力敌武当五老。这一情节看得人很过瘾。虽然练、卓二人的爱情终成悲剧，但练霓裳这种冲破封建礼教，勇于追求自己爱情的行为令人击节赞赏。相比之下，卓一航的态度则令人大失所望。他虽然很喜欢练霓裳，也很想与之共结连理，但总是囿于双方的出身而患得患失，最终直接导致了这场爱情悲剧。说到底，卓一航的身上明显带有中国传统知识分子的弱点：患得患失，瞻前顾后，不敢承担责任，头脑中仍有浓厚的门户观念。尽管卓一航总的来说是属于江湖中人，不过江湖人的思想会受到当时社会的思想影响是毋庸置疑的，何况江湖原本就有所谓正邪之分。在所谓正派人的眼中，出身“名门正派”的卓一航与混迹于绿林草莽的练霓裳本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两人根本就不能相爱，遑论结合！试看书中武当五老的横加阻挠，尤其是白石道人的“釜底抽薪”，妄想让卓一航娶自己的女儿，从而彻底破坏练、卓的感情，即可见一斑。这也说明传统礼教的强大，而要想冲破传统礼教的束缚，又需要何等的勇气！练霓裳做到了，而卓一航恰恰无法做到，因此悲剧不可避免。虽然卓一航在练霓裳白头之后终于悔悟，并历尽千辛万苦去找寻，但又于事何补？

其次，小说成功塑造了“玉罗刹”练霓裳这一半正半邪的独特女性形象。《白发魔女传》属于梁羽生的早期作品，之前他已经写出了《龙虎斗京华》、《草莽龙蛇传》、《七剑下天山》等。但里面的正面女性人物基本是不带一丝“邪气”的，性格较为简单。而“玉罗刹”练霓裳的出现标志梁羽生创作的一个极大变化，即人物形象的复杂性。“玉罗刹”练霓裳应当是属于正面形象的，但与一般的正面人物有很大不同。她行事我行我素，不计毁誉；手段半正半邪，但从不伤天害理；特别是在对待爱情的态度上，敢爱敢恨。这大约与她曾被母狼喂养过，身上狼性未除有关吧。不过这反而使人对这个形象更加喜爱。练霓裳的形象也有一些小的瑕疵，主要就是书的开头她劫持卓一航的祖父卓仲廉，给卓仲廉算的那笔帐，即使现在的纪检审计部门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算的那么清清楚楚。不过这无关大局，练霓裳仍以她特立独行的形象留在了人们的心中。

本书对所谓的“名门正派”也进行了反讽。武当派素以正派自居，可门下弟子却盛气凌人（如耿绍南），而武当五老虽无大的劣迹，却也面目可憎，令人讨嫌。总之梁羽生在这部书中对名门正派进行了讽喻，尽管似乎还肤浅一些，不及金庸在《倚天屠龙记》和《天龙八部》中对名门正派极近讽刺之能事，但更使人感到真实可信。

此外书中其他一些次要人物也刻画的可圈可点，如岳鸣珂的国事为重、铁飞龙的我行我素、慕容冲的弃暗投明、金独异的恶贯满盈、铁珊瑚的任性重情、红花鬼母的信守承诺等。唯一的例外是李天扬塑造的不成功。书中说李天扬名利心很重，为此不惜抛妻，可见其没有人性的程度，可在他听了自己亲生儿子的几句劝他不要为虎作伥的话后，竟然不假思索的就改邪归正了，未免草率，其思想斗争的过程完全没有，令人觉得不真实（如果与《云海玉弓缘》中的孟神通比较一下就可看出）。不过毕竟瑕不掩瑜，这一些小的枝节问题并不能抹杀本书的成就。

以上笔者简要谈了自己的感受，其实《白发魔女传》的成就是多方面的，比如它的历史性，在此不赘，因此它完全可以与《萍踪侠影》、《云海玉弓缘》、《女帝奇英传》相媲美而不逊色。

花无语

患得患失，瞻前顾后，不敢承担责任，头脑中仍有浓厚的门户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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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卓一航不是不敢承担责任，而是他要承担的太多了，对于练霓裳他要承担爱情的责任，对于师门他要承担伦理的责任。而练更多的是只需承担爱情的责任。

天山游龙

赞成无语兄的见解，对练的爱是责任，对师门的教养成才之恩同样要承担责任。两者都是卓一航所不忍伤害的，但是最后他却是都伤害了他们，他们又都反过来伤害了他，这场角逐没有胜利者，留下的只有各人心中无尽的惨痛。

花无语

我兄所言甚是，梁公巧妙地设下命运的套子。卓一航与武当派情谊深重，练卓二人生死不渝，感觉卓是很善良的人，只可惜练霓裳执拗，武当派顽固。

也许梁公本意是想刻画知识分子的软弱性，却情不自禁地自我流露，宿命的无可奈何或许是人生不可避免。执着中的悲剧之美是无可奈何的超越。

PS：我兄叫我ID就行了，千万别加后缀了。

天山游龙

羽生先生本人就是一位纯粹的知识分子，或许他身上卓一航和铁镜心的影子更浓一些。知识分子的“软弱性”放在今天的年代或是一个普通的人看来，人情味可能更浓厚一些。两人的悲剧本就是无可奈何的宿命，因此那种不可为而为之的抗争更显得凄美而动人。

无语年龄虽比我小，但是学识、见解无不深我十倍，故个人不自觉以兄称之。既然无语客气如此，那我以后也就不客气了，就依照无语之意吧，失礼之处，莫怪之。

私家侦探

何况江湖原本就有所谓正邪之分

梁羽生的江湖，可谓是“成也正邪，败也正邪”。由于正邪太过于分明，使得他笔下人物形象经常予读者以雷同的感觉，这个问题在他创作的中期尤其明显。当然这里面应当也有大陆文革的因素，但却未必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不在外界，而在作者本人的一些观念，或者说创作理念。在《金庸梁羽生合论》中，梁羽生抨击金庸作品在正邪问题上流于模糊，这应当是他的肺腑之言，因为自六六年之后他真的把正邪立场划分得一清二楚，大约要到《游剑江湖》系列中的“杨牧”才开始变更，至“杨炎”时有了突破，殆至“武当一剑”虽已完成蜕变，但作者年事已高，终不肯再创小说了。或许，梁羽生也是觉得转型结束，写作生涯已经差不多完满，因此才着手修订旧作的吧。然而他虽然否定金庸模糊正邪的手法，但非常遗憾的是他的欣赏眼光并不可代表全部读者，回顾历史，金庸的这种创作不但在今日大获成功，在当时甚至还一度“感化”了后期的梁羽生。十分教人惋惜的是，梁羽生早期作品名气太大，盖过了后期作品，中期作品又多水平一般之作，读者常因早期中期的作品而片面将其否定，对于后期作品来说，这无疑是不公平的。但金庸的封笔作《鹿鼎记》可以代表他的整个创作历程，梁羽生的《武当一剑》却不能达成这一任务，唯一能够代表梁羽生的作品，似乎只能是中前期的《萍踪侠影录》，这就无怪乎他的后期作品始终不够著名了。

三英二云

而武当五老虽无大的劣迹，却也面目可憎，令人讨嫌。

其实应该只有呈现了武当四老的，老大紫阳，似乎没有这样的劣迹吧？

很多年没有看《白发》了，记得当年读是80年代初，家里从香港带来的伟青版本，那个时候一看之后，已经过了二十年了，真是不可想象啊。

花无语

书中紫阳已经死了，紫阳是天下第一高手，应该气度不凡，他四个师弟太狭隘了，所以紫阳一死武当就走下坡路了。

回游龙我兄：从羽生堂那时我兄就是我一直很佩服的人，其余的就不多说了。知识分子的“软弱性”反而更人性化，革命者的大无畏是需要特定的背景的，一味的强求就假大空了。

回侦探：侦探之言我比较赞同，梁书中期教条化很严重，不过我觉得梁公作为左派的比较理想的知识分子，一直都受着左派的影响，知识前期可能对左派的革命思想有着知识分子的热情，所以前期作品其实也宣扬了左派的思想，但有种内在的张力，前期佳作中有着荡气回肠的力量。文革开始后，热情消退后，就很迷惘了，即使了有了后期的转变，但梁公那种诗人浪漫主义的灵光已经不在，所以后期作品普遍有着入骨的无可奈何。即使创作理念技巧有了改进，但最重要的东西失去了，再也没有了《萍踪》《白发》《云海》《女帝》对抗世俗地老天荒的激烈浪漫。

私家侦探

另外有个值得提起的话题就是，梁羽生的《牧野流星》原名“折戟沉沙录”，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典出“折戟沉沙一场空”，此外《武当一剑》的最后一回题为“恩仇了了散江湖”，也多颓废之气。

天山游龙

毕竟年龄大了，少了几分豪情壮志，多了几分意气萧疏。文革十年，对任何一位左派阵营的作家所造成的打击都是难以估量的，羽生先生受到的伤害也是很大的。绝世武功的孟华也无力回天，只能是充当一颗“牧野流星”，流星亮时带来一丝希望，但毕竟无法如太阳帮带来真正的光和亮。

药师丹枫

我们年龄一天天大，也不怎么血气方刚了，责任重了哈

梁老还是很有责任感的，不一定对，但让我尊敬

白发我读得算梁书最多的。历史，人性等，在世俗的环境下爱情的失败是必然的，但相互不肯在没有太多约束的塞外放过心结，不能在一起是遗憾

花无语

前天看<乱世佳人>,斯佳丽单恋维希礼那么多年,当媚兰死去时,拥抱维希礼的斯佳丽才明白自己的感情.假如斯佳丽能够早些明白,也许就不会有那么多痛苦,但她的余生将会非常的暗淡.

白发魔女与卓一航也是如此罢.

私家侦探

　　初版《白发魔女传》一共二十回，今传本一共三十二回，内容上有所出入。初版的部分回目如下：
　　第一回　铁矢神弓　少年扶巨宦　金鞍宝马　大盗震虚声
　　第二回　震动京华　惊传梃击案　波翻大内　巧遇夜行人
　　第三回　七绝阵图　高峰都魔女　廿年情孽　狼窟救神婴
　　第四回　七绝阵成空　大奸授首　卅年情若梦　石壁留经
　　……
　　第十七回　无意留名　少年求庇护　忏情遗恨　公子苦相寻
　　第十八回　塞外收徒　专心传剑法　天涯访友　一意觅伊人
　　第十九回　灵药苦难求　情怀惘惘　琴心谁可测　剑气森森
　　第二十回　漠漠黄沙　埋情伤只影　迢迢银汉　传恨盼双星
　　其中第三回与今传本明显不同，今传本第三回为“手足相残　深宫腾剑气　恩仇难解　古洞结奇缘”。根据初版回目看来，则练霓裳的身世似在第三回已有所交待，修订时挪至与岳鸣珂比剑的情节之后。初版第十七、十八、二十回的回目，分别对应于修订本第二十七、二十八、三十二回的回目，只有初版第十九回的回目不见于修订本目录，似被拆分为第二十九、三十、三十一回。关于这个拆分，另有一个可能的证据，即连载期数。初版第十八回连载了十三期（３３６－３４７期），第十九回却连载了三十八期（３４８－３８５期），第二十回连载了十一期（３８６－３９６期）。这样看来，梁羽生的回目分割，基本上是以每十余期成为一回。凡是连载期数较长的，都被切割，或许同时亦在前后回目的正文里进行适当剪裁，以便使各回长度相仿。
　　今传修订本《白发魔女传》，第三十二回开篇为：“三日之后，已是七巧之期。”报纸连载的初版则为：“三日之后，已是七七之期。”在连载版的倒数第二期，也就是第３９５期中，结尾为：“牛郎织女星升起又落下了。”这句话在修订本中是找不到的，而第３９６期的首尾则是：“卓一航默然不语，和晦明禅师在沙漠走了一程……天上的北极星又升起了。”这一段与修订本的结尾是一致的。总之，梁羽生对《白发魔女传》有所修订，已是确凿。观六零年左右香港伟青版《白发魔女传》已为八册三十二回，回目与今传本一致，则梁羽生之修订工作当完成于连载之后不久。

郁孤台

白发读了两次，觉得结尾犹为意蕴无穷。总有人问我练霓裳如何会爱上卓一航，我觉得这总是没有理由的，你说在黄龙洞他又如何猜到她的名字呢。珊瑚和岳鸣柯之间又何尝不是悲剧，你说他到底爱过她么？少林方丈说，弃执著，斩无明，启智慧，证真如。爱是像霓裳一样不顾一切，而又默默无闻的，当卓一航说出它经历千山万水寻觅后，此段感情就注定是只待成追忆的了。

无影

爱一个人难道需要很多理由吗？如果每一条都计较的那么清楚那绝对不是爱情。柳清瑶倒是计较的很清楚，可是那是真的爱情吗？我倒认为她心里其实爱的是檀羽冲，只不过檀是金人不利于她以后的抗金大业，这才选的华吧？

lemon

练霓裳与卓一航的悲剧自是不用说了，可是铁珊瑚和岳鸣珂偶真的有点唏嘘，虽然铁珊瑚的死成就了晦明禅师，偶始终觉得对她还是不公平的。。。情愿有相忘于江湖的淡然，也不要永远无法回首的怅然

金华丹

岳鸣珂不出家就一定不能有如此的成就么？
说不定铁珊瑚和他隐居研究研究武学也能成为一代大师~~

清歌采菱

丹丹说得本来对但联想到唐经天和天女姐姐O(∩_∩)O哈哈

梦到西洲

小灵灵哦你也要想想张丹枫和云蕾，谈恋爱不一定会影响业务水平提高哦

清歌采菱

切老张是没影响可蕾蕾呢根本不出现了在联剑 咦是不是真的不想见到老张和老乔对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