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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论上,“重读梁羽生”这系列题目应该留给三十岁以上,且在社会上摸爬滚打,阅尽人情冷暖、世事沧桑的前辈们来写的,因为唯有中年听雨才能品出与少年时不同的情味来。但我实在手痒,冒着可能“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潜在风险,姑妄写之,大家姑妄观之,姑妄拍之吧。
第一回 铁矢神弓 少年扶巨宦 金鞍宝马 大盗震虚声
练霓裳第一次出场,干了三件事:惩治绿林敌手、清点封吏的财产和剑挑武当威风。大概梁老欲以此点题,从对待绿林豪杰、朝廷命官和武林名门三个方面表现练霓裳的魔女属性,第一次让读者思考那个“是魔非魔,非魔是魔”的问题。从故事发展上说,后两件很有必要,但就事情本身而言,比不上惩治绿林敌手一事经得起推敲。比如算卓仲廉的帐,在不思考数据来源及其可靠性的情况下会让人觉得练无所不能,但事实上,通读全文我们能够知道,练霓裳虽然有豪情、有勇力、有义气,但她处理问题的方法手段常常显得不够高明。她并不是一个像张丹枫一样所向披靡、无往不胜的人物,她的全部闪光点都在于性格而不在智慧,清算帐目的思路之清晰、决断之爽利大有拔高之嫌,和她之后的种种表现连在一起看来,简直可以算是BUG。
不过,不管怎么说,与封疆大吏的交涉展现了练作为绿林豪侠干预公权力的努力。在力所能及的局部,用损有余而补不足的天道来补济毫无公平可言的人道,从来都是文人侠客梦的一部分。十分幸运的是,练干预公权力的努力居然得到了受害者卓仲廉的理解“其实玉罗刹也不是坏人,她劫了我的银两,我一点也不怨恨”,因而并未对她的命运造成实际影响。
然而,对武林名门的挑衅则最后直接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最初读《白发》,深恨耿绍南:“自己长着手不拉弹弓却利用练卓之间的感情,卑鄙!”现在想来,这显然是自己代入主角视角的产物,从耿绍南的角度来看,他有充足的理由用一切可能的办法来报复练。
这件事情的本质是练想找武当派的茬,至于为什么找茬其实不重要。就像《说岳全传》里岳飞他老人家的前身大鹏金翅鸟干什么没事要去啄虬龙和蝙蝠呢?无非是作者要为没有因由的故事找一个缘起罢了。
但我细细思量却总感到有点儿不对劲,且看当时情景:
“玉罗刹请那四人就坐,拿了酒杯,笑盈盈的招呼耿绍南道:“咱们到那边席上去坐,让我也有机会与武当派的高人亲近亲近。”
耿绍南心中一懔,但看她笑容可掬,心想,武当派威名,群流景仰,这女强盗虽然凶狠,想来也要慑惧我们正派的门徒,所以曲意逢迎,表示拉拢。
想到此处,见玉罗刹愈笑愈甜,不觉心魂荡漾,越发以为自己想得不错。
…………
玉罗刹处置完毕,又笑盈盈的坐下,挨在耿绍南身旁,说道:“武当派的高贤,小妹年轻识浅,事情做得不当,还请指教。”耿绍南对她刚才这手,倒是十分佩服,翘起拇指说道:“怪不得练女侠威震绿林,果然是赏罚分明,令人起敬。”
玉罗刹换过热酒,和耿绍南浅酌轻谈,笑靥含春,耿绍南大有酒意,只觉玉罗刹吹气如兰,令人心动。不禁想道:“这玉罗刹倒是可人,只可惜她绝代佳人,甘心作贼,若然回转正途,不知要倾倒多少英雄侠客?”酒酣耳热,突然问道:“练女侠武艺超群,不知尊师是哪一位?耿某若得机会,当向女侠讨教,那真是快何如之。只可惜红花绿叶,虽出一家,枳橘殊途,甜酸却异。只怕以后再难有机会相聚了!”这话里一方面表露了倾慕之心,另一方面却又表露了惋惜之意,暗指玉罗刹乃是“逾淮之枳”,本来是大好的橘,却变坏了。王照希一听他口不择言,慌忙说道:“耿兄醉了,不可再饮了。”耿绍南摇头摆脑地道:“我没醉,谁说我醉!”玉罗刹先是面色一沉,继而笑得花枝乱颤,举杯说道:“谢耿大英雄过奖,我是一个无父无母又无师尊的野女郎,这几手三脚猫的功夫,都是自己练来的。哪比得耿大英雄是名门弟子,正派武功。”纤手轻掠云鬓,接着又道:“我也很想向耿英雄讨教,机会有的是,耿英雄不用心急。”坐了下来,向耿绍南飘了一眼,笑得更是娇媚,王照希汗毛倒竖,暗怨耿绍南犹是毫不知觉,急忙站起来道:“谢寨主酒席,耿兄已醉,小弟也不胜酒力,求寨主恕罪,我们想告退了。”玉罗刹面有不豫之色,冷冷说道:“你倒很帮着他。”王照希鼓起勇气,低声回道:“我和耿兄也是素不相识,路上他替我挡了一阵追兵,他既拿我当朋友看待,所以我也拿他当朋友看待。”玉罗刹“哦”了一声,挥挥手道:“撤席。”却又低声对耿绍南道:“明日清晨,请到山腰的峡谷相会。耿英雄不要忘了。”耿绍南喜上眉梢,连声说道:“寨主吩咐,哪里敢忘。”玉罗刹叫人撤去酒席,把耿绍南、王照希和其他四个武当门人都分开招待。王照希想和耿绍南说几句私话,也没办法。
她嫌武当门人自高自大,确实不虚。后来她要说耿绍南对她无礼,也勉强说得过去。但问题是,她是怎么得出这结论的?面对盘中鱼肉,她像猫儿戏弄老鼠一样,先是挨着人坐下、浅酌轻谈,笑靥含春,又是纤手轻掠云鬓(所谓很有杀伤力的举动)。从耿绍南的角度看,这完全可以理解为美人儿对自己有意嘛。于是本来就稀缺自知之明的耿大少在如醴的美酒和如兰的芬芳中把自己涨成了一只气球,轻轻地飘了起来,居然说了“只可惜红花绿叶,虽出一家,枳橘殊途,甜酸却异。”的话。按理说练霓裳的文化水平十分有限,连“学无先后,达者为师”的话也是后来从卓一航那儿学到的,可偏生这句用了典的话她却听懂了。心中越不爽,面上越娇媚,又是掠云鬓,又是飘媚眼,把王照昔吓得不轻。还好王照昔厚道,连声告退,要是让这场鸿门宴继续下去,蒙在鼓里的耿大少只怕是要将“无礼”从语言上升到行动,那就真是死罪难逃了。
虽然,我重读时仍然觉得耿某人的自知之明和观察能力非常差劲,练在往脸上堆笑的过程中至少有两次停顿:“面色一沉”、“面有不豫之色”,和如此高手同席怎能没有一点戒备?耿竟是全然不知。但是,练的手段也丝毫不值得称道:这摆明了就是“钓鱼执法”啊,先引诱别人产生错觉步入歧途,再抓住把柄举正义之旗。用如今的眼光看来,倒是深得“整风”和“反 右”的精髓啊——让人“猖狂”一段时间、达到顶点,自己冒出水面。她可以说“耿绍南你昨晚十分无礼”,耿就不能说“练霓裳你昨晚十分轻浮”吗?说到底,她不过就是想用绿林规矩,凭借实力与武艺和天下第一大派进行一次对话罢了。这是她的地头,直说比武决生死决荣辱更加符合她一贯的性格和作风,也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用这种“钓鱼”的方式对待武当诸人,实在是一点儿也不能使我信服,只好叹一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再说一句后话,很多人都谴责卓一航的被动和捱延,可事实似乎是主动的练就是喜欢人家被动啊,主动的会被视为“无礼”,在成为恋人之前就会消失掉的。
凭着年少轻狂在转瞬之间播下了因,注定要用漫漫余生中无数个日夜来回味它的果。一个凄婉的故事,每个人都是失败者,每个人又都是种下苦果的人,无一例外,包括最让我心仪的梁书人物练霓裳。
也谈“黄龙洞初遇”
曾看见大牛人李寒水的吐槽文,言黄龙洞初遇好像是练霓裳设下的一场考试。我觉得依练的本意而言未尝不是一个“有趣的”死亡陷阱。
根据她的话(“先生适才举动,我都见了。”)以及后来卓的回忆(“那时玉罗刹装睡装得极似”(三十一回))可知,“海棠春睡”不是真的安眠,她没准一直怀着警惕心偷偷审视着这个公子哥儿打扮的来人呢。所谓“先生真是个至诚君子,我平生还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人,换是旁人,怕不要大肆轻薄。”说明按她心中预先的情节设定,更可能这样的:来人被迷得七荤八素……不假思索地跑上去……妄图大肆轻薄一番……然后,被她十分果断地修理掉。毕竟要知道,这个世界上,至诚君子只是稀有品种,占绝大多数的凡人一般不舍得有“便宜”不占。
然而,我们的卓公子偏生别的什么不算太好,在这一点上倒是一点也没有愧对圣人之教,很是把持得住。于是这一场失败的钓鱼计划在谈笑酬对中渐渐变了味儿,成了主人公生命中最为浪漫甜蜜风光旖旎的邂逅……多年以后,当为此情历尽劫波的卓念及当日情境,还涌起一阵绮丽斑斓的哀愁……其实要不是有了后来浪漫的爱情以及种种的波折,回首黄龙洞初遇该让卓不寒而栗才对。
从练的角度说,大约算是一场变了味儿的钓鱼,从卓的角度讲,可以算是一个足够偶然的际遇。不仅登山访友是巧合、入洞避雨是巧合,随口命名也成了巧合,大约是人要走运起来挡也挡不住吧。
练的假寐实在很妙。因为假寐时显露的,是她最平凡也最温柔可爱得一面(就算不是真的)。让我看了,都忍不住想顶着锅盖替卓感叹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
很多解释练卓之情的人都说,练喜欢卓是因为只有这个武功差劲、婆婆妈妈的卓公子才真正把练当成一个的女子。问题是,为什么卓会把她当成需要关怀的女子?不是卓慧眼独具,一开始未见其人只闻其名时卓还不是和别人一样反感“贼婆娘”(启示:做人不能不积口德,他万万没想到最后自己赶着想要当“贼相公”居然没有机会(⊙v⊙))嘛?实在是练钓鱼游戏这一有意识行为的无意识后果太过强大——让卓在她最“少女”的状态下遇到了她。假设要是卓第一眼看见她时,她正在和封疆大吏算账(哪怕不是和他祖父算)或者和绿林好汉争强,这两人的人生轨迹真不知该如何相交呢!
黄龙洞初遇的美好印象不仅足够抵消之前的偏见(卓对玉罗刹有偏见,练霓裳对武当又何尝没有偏见?),也成了两人日后排除重重险阻、争取长相厮守的源动力。当然,当时还没恋上,不过依我说也是八九不离十了,练之一方面已经是以心相许了(否则下一回看见敌手中有卓的身影何必有这么大的反应);卓呢,其实也很有感觉了,一则是下山虽是匆匆却还不忘回首相望,二则第二次见面就说了句耐人寻味的话“你这样谁敢亲近你呢?”,这句的潜台词就是“其实我好想亲近你啊!只是暂时还有点怕怕呢。”考虑到卓羞涩和慢热的属性,说到这里他的倾心程度就要靠脑补出来了(⊙o⊙)
(我觉得写这一段时,根本没有实战经历的自己变得好猥琐……)
我来吐槽 “阶级矛盾”(这段比较渣)
先吐槽一下武当派,我觉得梁老为了他百年天山大业,各种欺负武当派啊。但是武当派还是很有前途的,他们不去发展民族化工业和殡葬服务业真是屈才。。。
记得春水姐姐说过,武当和练的矛盾可以算作“人民内部矛盾”,我个人不是很同意。武当派的门规在卓的表述下是这样的“一不许做强盗,二是不许做镖师”(第六回)但根据实际操作来看,显然第二条才是重点。比如耿绍南因护送卓仲廉而受辱,就没有人管他是不是违规在先,而且,根据事后长老们的反应来看耿绍南做保镖没准就是出于武当派的官方安排。可见“不能当保镖”云云只是虚词,武当没有纯洁到要和权力财富划清界限,不能当强盗才是他们的本意。再加上明月峡之变中他们与官府一拍即合,让我非常怀疑他们的根本立场是否一贯就是大幅度倾向于官府的。所以碰到仇视官府的练,早晚是要发生正面冲突的。因为套用阶级斗争理论,一定要算是阶级矛盾也不过分嘛。
当然阶级矛盾也是可以退居二线的,那就需要民族矛盾上升为主要矛盾了。所以让我说一句马后炮的话,卓一航开始时一再拖延是非常明智的。当时还没什么五族共和的先进理念,满清入主对书中的武林人士而言,绝对是严重的民族危机。这时无论是拥护明朝的还是力挺李闯的都要捐弃前嫌,结成最广泛的“统一战线”(我记得《塞外》里武当长老对飞红巾的评价就很正面),“阶级矛盾”就暂时可以忽略不计了。只是作为女子,深感光阴飞驰红颜易老,练霓裳等不起;最后卓自己也不愿意继续这看不到前景的等待了。于是,他们想要速战速决,于是他们一锤之下定错了音,最终劳燕分飞、生死暌违……
说一句挨砖的话,我觉得“人民内部矛盾”这种说法本来就是和稀泥。历史证明了内部矛盾也足够斗得你死我活,在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也没人会去分析根本利益是否一致,就算去分析了,也还有个解释权问题,谁说“一致”才算数呢……其次,在武侠世界运用革命话语似乎有点煞风景。
好在书的最后,练卓都抛弃了自己的立场,投入塞外天山的怀抱,唯有那一方世外净土才能存放云端皎洁而渺茫的绝世之恋。作为武侠名著,我以为《白发》绝大部分的经典性就在于最后六回所包含的浪漫情怀和所引起的关于人性的思索。如果结尾仅仅是卓一航放弃自己的立场来求团圆,那就只剩下时代性了。
红娘子故事原型和白娘子故事原型
刚看报纸说到心理学上的“原型原则”,其实可以这么说,《白发》的大半可以归结为“红娘子故事”原型和“白娘子故事”原型(感谢花无语大神曾经的指导!只可惜我朽木难雕。。。)所谓的“白娘子故事”原型我在旧帖《<白发魔女传>的几张皮》里有所涉及,不过当时不晓得原型、母本之类的概念。在文学原典导读课上老师介绍某名家的先进理念说剧作家、物理学家丁西林的作品善于采用三人二元对立的结构,并且名之为白蛇传结构,我一边不屑(因为丁西林的二元对立真心不够强劲啊,构不成白蛇的强烈冲突)一边顿悟:白发魔女传也是包含白蛇传结构的,而且相当正宗。
红娘子故事完全是受了回帖中花前辈的启发,前辈的原句是“卓一航练霓裳的故事应该是从李岩红娘子演变过来的,卓练最初的故事和李岩红娘子基本相似”。相似点至少有:男方本是书生公子,女方是义军首领;女方倾心倒追、于男方被捕时施以援手、竭力要劝服男方跟着自己走(红娘子一开始要以身相许李是不答应的)。而且有趣的是梁老在《白发》中不仅让改版后的男女主角共谱了一曲乱世悲歌,也让原型男女出场客串(注,红娘子故事除白发版本外,全部按百度百科版本,至于其他说法或者有无李岩此人之类的问题,非我所能知):
“原来红娘子乃是河南的女盗,名气虽不如玉罗刹大,在江湖上也颇有声名,李岩则是河南杞县的举子,父亲李精白曾做到兵部尚书的大官。因此李岩的出身和卓一航颇有相同之处,但李岩父亲早死,所以他父亲的官虽然比卓一航的祖父还高一级,但在家乡的声势反不如卓家显赫。
李岩也像卓一航一样,学书学剑,文武全才。一年河南闹大灾荒,李岩看到灾民凄惨的情况,很为同情,曾自动拿出积存的几百石粮食赈济灾民,还做了一首“劝赈歌”劝其他豪绅也拿出谷米来。其中有几句是:
“官府征粮如虎差,豪家索债如狼豺;
可怜残喘存呼吸,魂魄先归泉壤埋。”
他作了这样的歌来“劝赈”,当然触了其他豪绅之忌,结果被逮下狱,捏以煽动饥民“造反”的罪名,监狱像一个洪炉,将他锻炼成钢,所以后来红娘子带兵攻下妃县县城之后,他也就跟红娘子走了。
玉罗刹也曾听到过李岩的名字,可没料到他和红娘子已成夫妇,更没料到他现在己是闯王部下的一个将军,所以初初听红娘子说出李岩的名字时,还不知道便是这个曾做“劝赈歌”的李岩。”
而且好心的梁老怕读者看不出联系还要特意强调一下,让练由李岩想到卓、由红娘子的姻缘想到自己的姻缘;又怕读者看不出区别,在类比之后接着来对比:“殊不知李岩与卓一航出身虽然相同,生活的道路却有差异,李岩早已脱胎换骨,这就非卓一航所能相比了。”所谓“非……所能相比”实已含褒贬之意,怪不得当时的左派想在最后让卓被转化过来成为坚定地革命者、投身起义的洪流(见花前辈《梁羽生的救赎》),估计也就是从这里着眼的。
其实,依我的小人之心忖度,李岩“脱胎换骨”不是因为他思想好,实在是逼到绝路别无他途了,他要是和卓一样有掌门当、有平顺安稳的小日子过,他愿意“脱胎换骨”不?一样的书生,本无高下之分,际遇不同罢了。反而练和红娘子倒很有些不同,红娘子对义军事业可说相当忠诚,在李岩遭遇不测后依然坚持不懈,而练说白了不过借义军的事业挥洒一腔无处安放的生命力消磨一段寂寞而无奈的岁月罢了,如果她真的能用游说卓的话说服自己,何至于一折就挠、说放下就放下呢。
梁老终究是让当时的左派失望了,二十七回里卓对热心国是的王照昔说:“家国之事有你们在,我可毋须顾虑。我若不能见她,便长住天山了。”读到这里时我常常调皮地想把这句话换成另外两种模样,一是天潢贵胄版本的“天下事,公等在”,另一种便是韦爵爷的“老子不干了”。也就这意思吧。
没有全然成为李岩和红娘子,于练、卓来说可称甚幸。以二人阅世之浅性情之真又焉能觅得优于红娘子夫妇的收场?再说热血沸腾的知识分子们投身洪流之后除了为理想所欺和以理想欺世,还能有什么结局?
也说“天上星星”
又说到《白发》的结局了。如果我有十分花痴《白发》,至少有八分是是为了这个结局。因此极其鄙视各种影视作品对结尾的改编:一对璧人历劫团圆在我看来恶俗无比(勤版);二人相偕葬身火海则是震撼有余情韵不足(林版);就连公认不错的两处相思同吟一诗(蔡版)也让我觉得深为遗憾,明明这诗白发魔女就不该念啊。
白发魔女曾经让徒儿飞红巾传话说自己是天边那粒北极星,要一点乌云都没有,北极星才会放光。其实,这岂非预示两人一世暌违的命运。星辰可望难及,就算天山高耸入云,让人恍惚感到手可摘星辰,星辰终究不可亵玩。再四思之,北极星远在400光年之外,映入人眼帘的是400万年前发出的光亮,练卓二人对这一段感情的热望早就凝滞在不同的时空里,她的真意大约只是要他用从前的旖旎与温存照亮余生吧。
我一直觉得所谓“琴声飞大漠 误会重重”,只是不愿重温旧梦的白发魔女在为自己的离开寻找理由。遮挡星光的层云与其说在未来不如说在过去,与其说在卓的行迹中不如说是在练的心里。如果真是为此事怨念纠结何不听完解释再做决断?从何绿华两次反应中很容易就能看出两人是否有弊,不听解释是因为她知道他确实深心一片却已经无力成全。
引一段小说《心爱的树》当中的话,读的时候很喜欢:
“这就是他们的故事,以传奇开始,却没有一个传奇的结局。两个心高万丈生死相随的有为青年最终落在了生活艰辛的窘境之中。
不是所有的浪漫出逃最终都会在巴黎的塞纳河边、伦敦的老街区,或是上野的樱花树下戏剧性地落脚。而更多的时候则是:这世上又多了一对贫贱夫妻。”
诚然,武侠小说的YY世界里没有富贵贫贱的问题,但相濡以沫的平凡岁月和锅碗瓢盆的磕磕绊绊依旧会毫不心软地淹没传奇。冰雪聪明的黄蓉变成精明势利的郭夫人,倒也算是幸事,因为金庸的女子是水,男子是器,水由物赋形,倒也就能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梁的女子,至少白发后的练霓裳不是水,而是有棱角的冰,当雾里看花的朦胧之美散尽以后很难想象性格出身学历爱好差异如此悬殊的两个人将会产生何种尴尬的相处模式。再者,练卓二人过去为了在一起,巨大的,更确切地说,是惨痛的付出终将成为将来在一起时不可承受之重。曾看见有前辈大牛说卓再赶着追几回估计也成了,可是他也疲惫,更可悲的不是疲惫,是他也无法看见前路的希望。
人生如棋,至此已成死局;人生如戏,今朝难以为继。就这样结束了?她不甘心,决绝地转身离去;他也不甘心,执拗地守候山巅。含着泪、咬着牙,流光在对峙中飞转,传奇于无声处谱就。直到两个鲜活的人儿凝结成后辈记忆中情痴的符号,曾经带泪的诉说幻化成武林世界中哀艳可歌的传奇。人生在世也许本就是一场看不见尽头的悲剧,悲得可以可以供人赏玩慨叹良久也算有境界了。
番外篇:
PS:1.一向不太喜欢严肃的、和原著关联度极高的同人,所以我校的文章里同人文的准确性是最不能保证的。我只觉得当想象力受到严重束缚时,除了温情到粘腻和煽情到凄厉好像也无路可走。或者客观一点地说,没有人的YY能够满足所有人的YY需求。要让我来Y白发故事最终的结局,我想练卓在生命的最后都应当很平静吧,一者是无愧于心的坦荡,一者是卸下重负的释然。所谓“人间别久不成悲”,悠长的岁月足以让一切回复到最理性的状态。当然,照我这么写同人文就完全没有戏了。
2.恶搞版本 黄泉路上天山三杰(天雷滚滚)
白发魔女的谢世宣告了天山一个时代的结束。
俗话说“不是冤家不聚头”, 在地府,她和老情人卓一航老对手岳鸣珂很快就碰面了。三人同行一路尽诉别后心得,气氛倒也融洽。忽见前面一处挤得人山人海,不对,应该说是鬼影重重。三人好奇心暴涨(鬼的年龄归零了),就以光速奔去凑热闹,练怕卓速度太慢走丢了就揪住了他,于是减速不少。倒是让岳鸣珂先挤进了鬼丛。
只见那里开了一个小窗口,上书“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右侧的小告示上说为贯彻落实“公平公正公开”的三公原则,更好地服务广大鬼民群众,阴司民政局将定期公布夙世姻缘RP绩点云云。岳琢磨了许久都木有适应这调调,也就不管了先看记录本再说,只见他们仨还排在一起,挺好找的,自己是1624;卓是1999;练是1302。刚想回头去告诉他俩,却只听得练大喝一声“不行,我一定要去上访!”原来他俩明明就是修足了千年却偏生良缘难偕,练脾气依旧火暴提着剑就要往里冲,卓早已没了少年时闯皇宫的大胆赶忙扯着她死命地劝。正在僵持间,忽听岳“嘣”地一拍光头,说声“啊呀,卓兄,那晚……在广元……我俩……岂不是……”
卓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练挺剑直刺,嘴里嘟哝“岳鸣珂,我和你没完”,两人又开始对剑了。卓叹了口气,笑了。。。
(画外音:风雨:我不是我不是不是腐女O(∩_∩)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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