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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人] 天骄外传红尘误之相知篇——神女无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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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30 17:4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楔子   入水点化
华夏之中,众神之家,昆仑之顶,随着伏羲大神的仙去,女娲娘娘的暂离,一切繁华都成了过眼云烟。
昆仑神女,伏羲和女娲的小女儿曦宁,细心地、日复一日的整理着世间芸芸众生的生死祸福。看惯了悲欢离合,爱恨纠缠的幕幕长歌,自己的心也就结成了茧,任凭风雨阴晴,好似也都成了真正的过眼云烟。不过,久留她身边的小仙子还是看到了蛛丝马迹,暗暗感叹:“难怪大家说神女是外冷内热,瞧她一脸云淡风轻,其实早为这世间无常蹉跎,伤心伤情,不然,纤纤素指怎会透出赤色?”
曦宁淡淡回首:“我是昆仑之主,奉母命照管世间苍生,你的心语岂能瞒得过我?”小仙子大惊:“神女听到了我的说话?”曦宁摇头:“不是听,是感觉,你想说我被叫做绛雪仙子的缘由,是不是?”
小仙子敬服点头:“没错,神女真的是明察秋毫。”曦宁黯然打断:“可是我终究没有能力,打破世间恶果循环。”遥遥一指飘拂的柳叶,“给我取一只柳笛,再拿来我的竹箫。”小仙子茫茫不解,依言作了支玲珑柳叶笛,曦宁放到唇边吹了几下,又拿起自己的竹箫吹出一曲民歌野调:“向鱼问水,向马问路,向神佛问我一生的出处,可是我啊我,我是疼在谁心头的一粒尘土?”小仙子扑哧笑了:“神女错了,这只曲子该是用笛子吹的。”
曦宁莞尔,将柳笛竹箫放到脚底温泉,瞬息之间,柳叶上的片片飞絮化作了叶叶浮萍,而那只竹箫,啊?小仙子急忙小心取出,触手微温,明镜鉴人,吃惊的问道:“神女,这怎么回事?它们,怎么会?”曦宁悠悠的注视一池浮萍:“柳絮化萍,会成为人间的一个传说,这个暖玉箫也会成为一段悲欢离合的见证,只是,谁还会记得自己的前生,究竟是什么?”

神女不知道,她的感叹在世人看来,也是一个传说,她见证的变幻更加成为了传说。
湖畔一痕初见,钟灵毓秀清颜,江湖共度意绵绵,偏叫风波惊变。孑然心忧你我,携手留恋桃源,人月圆时箫声断,晚风吹都成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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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30 17:56 | 显示全部楼层
玉箫清转,回眸盼,英雄血泪飒千年。谁堪共对明月苦,意迟迟,云中来归舞旧燕。
孤鹤翩跹,金缕残,女儿心事付冰弦。执手笑看红尘路,情切切,浮生一梦殇前缘。

                                                                                                                   -----孤鹤归
第一章 如之何
触手微温疑前情

死亡谷,号称昆仑山的“地狱之门”。谷里布满了狼的皮毛、熊的骨骸及荒丘孤坟,向世人渲染着一种阴森吓人的死亡气息。只是在这样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满目阳光,纷洒全身,那份传说中的恐惧和诡异毕竟淡了几分。更何况,身负绝世武学,胸有丘壑,历过诸多惊险的武林天骄,岂是被传说吓倒之人?
此时,武林天骄正峭立山巅,暗暗思索师傅临终吩咐:“师傅去世之后,你务必去一趟昆仑,不管你逸贝子事务多么繁忙,都必须在明年除夕之前赶到!”说话时,是今年元宵,之后不过半月时光,师傅就故世了,自己竟然来不及问个究竟。真是来不及问么?武林天骄唇边泛出一抹苦笑:不尽然吧,自己只是不忍心打搅病重的师傅,想他老人家一世英雄却潦倒终生,临危之际只有自己这个弟子守在身边,而师傅的遗愿就是关于自己的。想到师傅那凝重的神色,心头抑不住黯然,轻声自语:“就算我要一问究竟,以师傅性情,不想说就是不想说,只怕也问不出什么来。” 
哗哗的水声骤然大响,将武林天骄从沉思中惊醒,急忙向前掠出,避过身后突然喷涌而出的泉水,饶是如此,这股泉水太过激烈突然,以他的身手,脖颈微热,继而一凉,居然粘上了水星。武林天骄立足在刚刚还一片干涸的谷边,平日冷静自诩的他也由不住为眼前的景象惊异:这里瞬息之前明明是一片死寂,如今泥土内陷,形成一个池子,中央一股清泉从池底蓦然喷涌而出,形成一个晶莹透明的蘑菇状,将无数片碧玉般的花瓣抛向四周,似一朵盛开的莲花,又似无声四溅的碎玉落入一泓清池。若非亲眼所见,任谁都会以为这个水池一直就在这里!
武林天骄闭了闭眼,缓缓伸出手,触手温热,竟然是一池温泉。忽然想起《山海经•大荒西经第十六》说:“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有大山,有曰昆仑之丘。有神人面虎身,有文有尾,皆白处之。其下有弱水之渊环之,其外有炎火之山,投物辄然。有人,戴胜虎齿,有豹尾,穴处,名曰西王母。此山万物尽有。”不由皱眉一笑:“难道我真的到了神仙之境?不知道会不会遇到西王母,”摇了摇头,自觉好笑,“但不知这位西王母是风华绝代,还是当真虎齿豹尾?”空山沉寂,除了淙淙泉水,只余下他的声音在山谷回旋,显着这般的突兀。直似谷中不知名的生物被惊动了一般,武林天骄话犹未了,头顶上一声吱吱尖叫,一道红影疾飞而来。
武林天骄微微偏头,五指上划,只觉温暖绵滑从指间滑过,只差了一毫,那物事的利齿就咬了下来。暗运力道,回头看去,一下子哑然,面前竟是一只红毛松鼠,双爪上扬,龇着牙齿冲自己怪叫。心中一松,武林天骄歉然一笑,大概是闲的无聊,也可能是缓解刚才的紧张,径自冲小家伙问道:“是我惊动你了么?要不要向你道个歉?”奇怪的是那小松鼠好像听得懂他的说话,向下一伏,迅即又抬起头,左边的爪子画了一个半弧,吱的又是一声尖叫!
见武林天骄茫然看着自己,索性蹲下身,在地上双爪乱画,抬头见武林天骄依旧一脸好奇不解,心中已是大气,忽的身形一矮,冲着温泉一头扎下去。武林天骄大吃一惊,虽然对这小家伙的动作看不懂,见它要“跳池自尽”,心中却是大大不忍,一个起掠,伸手一抓,握住那硕大的尾巴,向怀中一扯,叫道:“喂,我是人,听不懂你说话可怪不得我。”
猛可里小松鼠回头怪叫一声,似是勃然大怒,武林天骄见它眼中射出一股凶光,就像一个小孩子冲一个忘记自己的老朋友大发雷霆一般。方一愣神,手指已是一疼,原来这小东西想到做到,冲着握着自己的手狠狠咬了一口。武林天骄本能一松手,眼前突然水花四溅,池中的泉水铺天盖地般卷了过来!
武林天骄啊了一声,忙不迭的再去抓那个翘起的红尾巴,身后一个浪头袭来,手中的毛发一下子粘湿沉重,更糟糕的是脚下一滑,被那股滔天怒涛向下一打,身不由己已是撞了下去!无边无际,无根无畔,耳中只有失重的风声敲打着面颊,又冷又湿,难受之极!武林天骄咬紧牙根,意欲提气跃出,左脚在右脚脚面狠狠一踩,没有像意料中的那样拔身而起,反而下坠的速度更快,胸中发闷欲呕,一丝内力也发不出来。武林天骄这一惊非同小可,难道受了暗算?可是在这山谷中除了这只松鼠,连鬼影子也没见着,怎会受了暗算?松鼠?竭力忍受扑面的白茫茫水花的击打,努力睁眼,可是眼睛好像被缝在了一起,竟然再也睁不开来。这可是数年来从未受过的挫败,武林天骄不顾一切,用力一挣,一下子坐了起来:夺目的阳光一如既往的照在身上,耳边传来吱吱轻响,昨天遇到的小松鼠好奇的望着自己,原来只是一场梦。自嘲的笑笑,昨天的经历还真是惊心动魄,到现在还在心中盘旋。
向那小松鼠微一招手,笑道:“为了救你,我差点坠下万丈深渊。”小松鼠忽的跃过来,似是大不服气,又开始呲牙,武林天骄无奈:“好好,我不说你了,就算我的命是你救的好了。”这次小松鼠大为满意,喉中竟然呼噜了一声,转头在他手掌点了三点,又向外一仰头。武林天骄心头一震,想到这个小松鼠绝非凡品,昨日自己险些坠下飞溅的泉水,倒是它回头一窜,自己借力打力对着沸腾的水流打了一掌,才转危为安。随着这个箭似逃窜的小家伙之后,才摆脱好似有灵性的洪水。洪水?苦笑一下,还真的奇异,那水竟然似有人操纵,自己和小松鼠跃到这处悬崖,肆虐的洪水雷一般怒吼,看看无望,然后转瞬之间,那骤然出现的一池清泉漫下脚下的泥土,和来时一样突然,又消失不见。
自己枉称武林天骄,这几年来也算是历经奇险,却未见过这样莫名其妙的景象,就连梦中也不得安宁,怀疑失了武功。小松鼠等得不耐,一头顶在他胸口,刺耳的怒叫把武林天骄惊醒,奇怪的问道:“你要我去看什么?”随了在它后面,左边一绕,右边一钻,小家伙时不时回头催促,武林天骄看着它一副凶相,当真是好气又好笑。难得它毛茸茸的臃肿身子跑起来倒是轻巧之极,在这乱木丛生的山崖间好似闲庭信步,浑不管荆棘遮面,更不理柳枝摇曳。武林天骄信手拂过一支柳条,笑道:“快到了么?”一语滞在唇边,又一次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呆了。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仙境?清风徐来,鸟语莺飞,天是真正的碧蓝一片,蓝的好似能拧出湖水,最叫人不解的是,湖水,不,是泉水,昨天那股梦幻般的泉水又赫然横在眼前,袅袅热气,缓缓升起,水面上飞翔着几只水鸟,见了他们也不躲避,依旧悠悠闲闲的低飞长鸣。
“来了来了,”冷不丁一声清脆的叫声起自耳畔,武林天骄一侧头,一双碧绿的鹦鹉疏忽飞到,落在左右肩头,斜着眼睛看他。武林天骄如在梦中,诧然问道:“你们也认识我?”这句话放在平日绝对问不出口,但今日一切都不能以常理推断,这句话脱口而出,竟这般自自然然,只觉得这对可爱的鹦哥和那只松鼠一样,似曾相识。不但这对鹦鹉,眼前一切也异常熟悉,宛如旧日游玩之地。除了脖中一点红斑,一滴绿迹,两只鹦鹉几乎一模一样,右边的红点展翅飞起,叫道:“拿出来,拿出来。”
武林天骄顺着它身形看去,见那只小松鼠坐在一棵柳树上,气鼓鼓的瞪着自己,漫步向前,低问道:“你要我看的就是它么?”松鼠双掌间夹着一支玲珑玉箫,明可鉴人,映着氤氲日光,发出柔和的荧光,煞是可爱。不妨左边的绿意也展翅飞起,叫道:“暖玉箫,暖玉箫。”武林天骄不由自主,伸手接过松鼠扔过来的玉箫,触手微温,不由人忆起那句“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茫然间一片柳叶飘然落下,武林天骄一瞥眼见,本能的抓住,没错!上面写有字迹,一眼看下,整个人都僵了,师傅的笔迹?师傅几时来过这里?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像是旧游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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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30 18:27 | 显示全部楼层
几番离合谁与从
武林天骄只觉一片茫然,若说是梦,却又这般真切,若说是真,师傅的话未免太过蹊跷。一片薄薄柳叶,寥寥数语:“前世心盟须记取,红尘多误后身缘。玉箫流转西湖畔,点意绛影共缠绵。”似偈非偈,似谶非谶,师傅到底要告诉自己什么?身边的绿意忽然开口又叫:“有我有我。”红点不甘示弱,也接着叫道:“有我有我!”武林天骄灵光微闪,试探叫道:“红点,绿意?”谁知两只鹦鹉应声而至,又坐到他左右肩头,齐齐应道:“是!”武林天骄更觉意外,微微颔首:“点意原来指你们?点意绛影共缠绵,那这个绛——”话犹未了,小松鼠一个飞跃,在他身前屹立,昂头呼呼,天骄剑眉微皱:“难道你叫绛影?”
小家伙失望之极,头一低,呜呜哀鸣,天骄大为不忍,温颜安慰:“师傅没提到你的名字啊,就连它俩也只是说点意,还是我看它们形貌猜测的,你叫什么啊?”好么,他一着急竟然忘了动物不会说话了,好在红点绿意不至于忘了朋友,又同声叫道:“绛绛看家,我们去找主人。”绛绛?武林天骄俯身问道:“你叫绛绛?”小松鼠这次高兴抬头,一个倒翻,像小孩子一般雀跃起来。武林天骄也被它逗得笑了起来:“好啦,最后这句话我都明白了,你们说的主人是怎么回事?”红点叫道:“主人走好久,我们想主人。”
武林天骄苦笑道:“那你们得告诉我你们主人名字和住处啊?”如果你听过鹦鹉和松鼠的哭声,一定要挺住,因为太伤悲太惊人了,武林天骄不由自主的吓得退了一步,小心道:“你们哭什么?”两鸟一鼠三双白眼狠狠一白,红点绿意叫道:“主人不要我们了!”绛绛更厉害,光是白眼显然不解恨,忽得又是一窜,可惜武林天骄这次早有准备,焉肯再让它咬伤?转身间已是轻轻避了过去,笑道:“真是只急性子的松鼠。”伸手一捞,把扑空了的绛绛从空中拉了回来,“我知道了,你们是让我把这只玉箫和你们,”无奈的摇头,“都交到你们那个不知名的主人手中。”这还真是一个匪夷所思的任务,不知道师傅他老人家为何弄这个玄虚。绛绛猛力摇头,红点绿意声音低了几度:“暖玉箫是你的,我们是主人的。”看来真是缠夹不清了,武林天骄微微侧头:“你们都要跟我离开么?”
绛绛向地上一蹲,显见伤心之极,红点绿意展翅疾飞,双双欢呼:“走了走了,找主人了。”武林天骄恍悟,拍拍绛绛小脑瓜:“你要看家么?这里是你们的家?”游目四顾,心中升起一股莫名亲切之感,听的红点绿意叽喳道:“也是你的家。”好笑的点点头,心道:“也不知道师父什么时候来过这里,但自己绝对没有来过。不过,这个话少说为妙,三个小家伙都是惹不起的,不知道什么样的主人才调教的出如此可人的小东西?”方一转身,后衣被扯住了,苦笑回头:“绛绛,是你自己要看家的。”绛绛喉中呼呼轻响,只管拉着他疾走,武林天骄心中又是一动,随招手唤了两只鹦鹉,任由绛绛拉向泉水。
绛绛见大家跟了来,放松了心,一松口,几步跑到前边,一爪子拍向袅袅水面。武林天骄一愕叫道:“你又要做什么?”绛绛回头叫了一声,爪子已经直直伸到了水中,小眼睛一闭,好似受不了那股热气,呜呜轻嘘。武林天骄跟过来,伸手欲拉,绛绛猛一睁眼,咬牙摇了摇头,武林天骄星眸转处,学着绛绛将手缓缓沉下去。一股烫人的热气喷涌而出,双眉微蹙,竭力忍受那股大力,不被漩涡吸进去。绛绛受到的压力减轻,感激的轻呼了一声,身子晃了一晃,原地画了个半狐。武林天骄唯一颔首,顾不得这个想法的荒谬,径自脚跟离地,在空中转了三转。只感水中的右手,被什么一紧,斜眼一瞥绛绛忽然现出的喜色,运气于腕,左掌向下一按,顺手捞住绛绛,右手也猛然拔出。水花乍盛,伴着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武林天骄身形不停,带着绛绛落到翘起的一截树枝,眼前翠影蹁跹,红点绿意双双飞到他们头上立定。
果如所料,武林天骄低头再瞧,这股泉水和昨日一样,消失不见,连一丝存在的踪影也未留下。不再纠缠这个费解的现象,将还在微微气喘的绛绛放到突出的树干,打开从水中取出的东西,微有失望的皱皱眉:只是一片羊皮纸?失去了刚刚的灼热,稍有点卷曲的毛边耷拉在手中,徐徐细看,顿时精神一振,四个大字“纯阳罡气。”没错了,终究听到一个不陌生的名字,看来这卷羊皮纸也于自己有关,纯阳罡气正是从小修习的内功名称啊。
“好霸道的纯阳罡气!”那个清冷的声音,透着怒意,还隐有一丝敬服,仿佛又在耳边,武林天骄一时间有点恍惚,好像又置身凛凛秋风的泰山之巅,面前依稀还立着那个美丽绝俗、睥睨群雄的奇女子——“柳清瑶,蓬莱魔女?”不自觉轻轻唤出这个名字,“好矛盾的称呼,蓬莱仙子,江湖魔女,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你呢?”手背微微一疼,原来被绿意啄了一口:“快走,快走!”武林天骄哑然,暂时放下心事,弹弹那小脑袋:“别急,让我看看这个又是什么东西,绛绛会如此紧张。”重新聚拢心神,只看了一眼,柳清瑶的身影又浮了上来,倒不是真的念念不忘,而是这羊皮纸上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化血刀。
化血刀据说传自西域,如今中原武林只有一家人会使,桑家堡的桑见田已死,想必他的两个女儿得到了真传?但是为何她们的声名反不如大小姐的夫婿公孙奇?唇边露出一丝冷笑:“公孙奇,你这个武林败类,居然是她的师兄?”心中梗了一下,忍不住叹了口气,看那纸上写着一段小字:初,昆仑侠女方绛雪学究天人,传紫府神箫于世;其弟方招遥不服,潜心妙悟,创化血刀误世。一时生民涂炭,血雨腥风,侠女不忍,与寰歆泉畔,取镇山之暖玉制一箫管,择有缘人付之,嘱平定风波后,送归般若晓寒月,侠女继而西归,时人感之,呼为绛雪仙子。然,数十年一反复,方招遥所徒必会重现于世,仙子遗下便笺:纯阳化血,饮啄前定,惊心勿负,三世落英。爱恨纠错,莫失莫即,回首怅惘,劫尽重聚。
武林天骄茫然抬眼,已是四野暮合,斜阳西坠,浑然两忘:“难道师门出自昆仑?方绛雪之名鲜有提起,自己这一派的武功却尽在这几句偈语之中,而且,师父曾说过,代代相传,三和门下弟子晚年必要落叶归根。但这个根在哪里,却是众说纷纭,除非命之将尽,连本人也是茫然不知。原来师父临终所嘱,是因为他预料自己要重归师门发源之地?”
瞩目颇为诡异的优美风景,这里就是他年埋骨之处么?据这便笺所说,纯阳罡气当是化血刀的克星,可是化血刀当真如传说中的那般霸道么?上次与公孙奇夫妇交手,也未见他们有多么高明啊?倒是柳清瑶,一身武功不可小觑,可与那名震江南的笑傲乾坤一争短长!想到这里,心中莫名的伤感,是啊,他们本就是天造地设的英雄儿女,嗯,我也未必输于他们?心潮起伏,手指自然握紧,忽感手心发热,夹着隐隐刺疼,奇怪的事情再度发生:那纸羊皮卷像已经消失的泉水一样,也冒出热气,武林天骄刚刚动念,火光乍盛,突然着起火来!武林天骄信手一抛,羊皮纸在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在满天红霞的映衬下,清清楚楚的显出几个大字:一世飘零三生伴,几番离合……后边的字闪烁了几下,根本来不及看清,便化作了灰烬,消失在了通红一片的天际,残阳如血,权作了它的背景,像极了英雄泣血,女儿断肠!
一世飘零三生伴,几番离合?什么?武林天骄不自觉向前一步,却忘了自己站在柳枝之上,一脚踏空,就这样坠了下去!在绛绛红点绿意的叫声中,轻盈一个翻转,稳稳双足落地,心胸一爽:何必在这里打这个闷葫芦?外间风云变幻,自己奉师傅遗命到昆仑一转,本就是忙里偷闲,完颜亮夸下海口,今年中秋要立马吴山,为了反对他的穷兵黩武,贝子之位弃如敝屣,不就是为了博一个四海升平?好吧,按照原来计划,去江南一行。心中又砰然一动,柳清瑶也一定会去江南的吧?抬起手中暖玉箫,自然而然的吹起上次为她吹奏的曲子:“凄凉宝剑篇,羁泊欲穷年。黄叶仍风雨,高楼自管弦。新知遭薄俗,旧好隔良缘。肠断新丰酒,消愁又几千?”自己与她正算得几番离合,难道这里的一切都是指向与她的缘分际遇?
凄凉而略带幽怨的箫声回旋山间,武林天骄带着一肚子不解,离开了徘徊三日的昆仑,取了放在山下的乌龙驹,上马登程。他这一个转向,其实已经误了好多路程,好在宝马脚力一日千里如旋风,终于在半个月后找到了相约同去江南的同门师妹——赫连清云。清云依言等在桐柏山脚,绿衣扶风,一如既往的娴静温婉,见武林天骄到了近前,嫣然问候:“师兄,近来可好。”眼光一溜他肩头飞翔的鹦哥,诧异之色却是压抑不住,武林天骄下马把只在头顶盘旋的红点绿意赶到一边,笑应道:“劳云妹久等,”瞥见她吃惊的神色,只好解释:“这是别人的鹦鹉,托我送还的。”皱了皱眉,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才说得清楚,清云已微笑道:“好可爱的鸟儿啊,师兄,你那个朋友一定很欢喜玩。”武林天骄又挥手赶了一下意欲坐到自己头顶的绿意,一脸的无奈:“你喜欢它们?”
清云由衷道:“是啊,”几乎忍俊不禁,“它们好喜欢和你玩耍啊。”话一出口,红点绿意一起展翅,飞了过来,武林天骄叫道:“喂,你们不可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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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晖脉脉水悠悠
清云自然的伸出双手,手心优美的向上一翻,红点绿意乖巧的落在她莹润的掌心,宛如玉盘上点缀了绿玉,乌溜溜的小眼珠好奇的探视一脸笑意的清云。武林天骄摇头笑道:“看来还是你与它们有缘。”不待他把话说完,红点忽的鼓翅飞起,叫道:“不是不是。”伴着它的回音,绿意随着飞回天骄的肩头,如果可能的话,叫声里似乎含着一丝失望:“不是不是。”清云略有失望,奇道:“不是什么啊?”武林天骄瞧了一眼绵延的大路,微笑道:“我也不清楚,大概,刚刚它们把你误认作主人了吧?好了,边走边说。”
听他讲了昆仑经历,清云也是思疑不定。还是武林天骄一笑置之:“这些日子桑家堡有什么动静?”清云马缰一紧,回头苦笑:“天下英雄齐聚一处,要声讨公孙奇通敌卖国,师兄,你还要去么?”听出她话里的关心,武林天骄感激的回她一笑:“没事的,我与公孙奇的恩怨不是一日之寒,再说了,他的化血刀也还不够火候。”写在柳叶上的偈语又上心头,想到上次在泰山之巅和公孙奇一场大战,虽说他忌惮自己贝子身份,未出全力,但瞧他那支布满殷红的手掌,分明已有了七分功力,如果各展所长,鹿死谁手还真的难说。哎,师傅当年与桑见田纠葛一生,总算将他的毒掌化去,解了武林一场劫难。“纯阳化血,饮啄前定,惊心勿负,三世落英。”是不是师傅早料到自己会步他的后辙?如今,公孙奇受了完颜亮的礼聘,不止是长江以北的绿林豪杰,只怕他野心所至,江南武林也在他算计之中。这次桑家堡之行,以自己的身份,的确是龙潭虎穴了。
默默看向清云:“云妹,你们姊妹相见不急于一时,你还是不要趟这个浑水了吧?”清云理着马鬃,低头答道:“我与大姐将近半年不见了,你又是我师兄,我岂能看你们遇险,自己躲在一边?”一脸云淡风轻的转向他,轻柔的话语中满是坚定。七载同门,清云柔中有刚的性格,武林天骄心知肚明,只好庄容叮嘱:“那好,你一定不可擅动。”在他头顶低飞的红点,忽然一个俯冲,从他耳边擦过:“啰嗦啰嗦。”清云噗哧一笑:“对了,别啰嗦了,我知道,到时就看你和大姐的眼色行事好了吧?”清云的坐骑名玉顶赤,是身为大金郡主的姐姐赫连清波特地为她买的,脚力绝不逊于天骄的乌龙驹。不过十余日之后,他们已经踏入桑家堡的势力范围,混在渐渐增多的绿林人士之中,一个气宇高华,一个清丽娴雅,打眼的引人注目。更何况,盘旋天骄头顶的红点绿意久居深山,乍然到了这繁华红尘,叽叽喳喳的欢悦之极,更是逗得人人指点,个个议论。
武林天骄与清云倒是毫不在意,心思只是放在周围环境之上,料想这次公孙奇耗尽心血安排一出连环计,当然不容一丝纰漏出现。果然,他们还未进的孤鸾山,尘土飞扬间桑家堡新任总管北宫黝率着庄中八杰,迎头接了出来。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恭敬:“逸贝子果是信人!请。”武林天骄一举玉箫,算是回礼:“北宫大侍卫,如今是大忙人了。怎么,你的主子还让你管接待客人这些琐事?”脸上悻悻之色一闪而过,北宫黝又施一礼:“是清波格格吩咐小人在此迎候贝子爷。”清云不觉插口:“我大姐几时到的?”武林天骄一拍马头:“云妹,清波的行踪若是人人清楚,她这几年岂不是白混了?”乌龙驹领悟了主人意思,撒开四蹄,径自越过北宫黝,闯进了自成一体的孤鸾山。
清云瞥了一眼想发怒又不敢的北宫黝,也放马跟了过来。马行迅速,转眼间已把迎宾诸人抛在了身后。山路崎岖,鸟语花香,与刚刚的风景迥然不同,真想不到令人闻名丧胆的孤鸾山,还有与外界一样的春光。清云赶上驻马等候自己的师兄,悄问道:“怎么这里悄无一人,一下子静得怕人?”武林天骄遥遥一指从山脚环绕而出的一条清溪:“看那个人。”清云顺着他手指望去,夹道摇曳的柳条中,隐现一个纤细背影,好似回应天骄的话语:“你们也不简单哦。”黄莺出谷的声音透出一份调皮,在纷飞的柳絮中冉冉而没,一袭浅红衫子迎着漫天斜晖,在水中投下一个似梦非梦的倒影,转瞬间消失在了依依远去的山径中。
若有所悟的清云低声惊叹:“好一个凌波幻影步。”武林天骄默默注视着已空无一人的山路,耳际还萦绕着那风中飘铃的笑语,良久漫应道:“内力尚浅,轻功能到如此境界,只怕唯有江南华家的扶摇玄英功。”清云啊了一声:“你是说她与华谷涵有关系?”武林天骄收回目光:“也许吧,这样也好,若笑傲乾坤果真也来凑热闹,嘿嘿,我和他那局残棋倒是可以做个了断了。”听他又动了好胜之念,清云无可无不可的一笑:“江南塞北,芳桂各枝;狂侠天骄,瑜亮一时。师兄你说,柳姑娘再来了,是不是更热闹?”
武林天骄对着嫣然取笑的小师妹,颇有几分诧异:“我对柳清瑶的心意就这般明显么?”仗着师兄妹平日无话不谈,清云半是好笑半是好气的白他一眼:“你的心意瞒得了我,还能瞒得过大姐?”武林天骄哑然失笑,弹指长啸:“原来是清波所说,难怪,好了,我们就再试试她是不失真的算无遗策。喂,你们俩别跑这么快。”清云抿嘴微笑:“红点绿意大概看上刚刚那位姑娘了,”秋水一溜,“你确定不是柳姑娘?”武林天骄大笑:“自然不是,云妹,你学的和霞妹一样顽皮了。”
“难得逸贝子还有这般的闲情逸致?佩服佩服。”清云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武林天骄好整以暇的居然头也不回,淡淡道:“我现在已是闲云野鹤,乐得逍遥度日,国师自然比不上了。”张狂的大笑丝毫未变,震得清云耳鼓嗡嗡作响:“哈哈哈,金某差点忘了,檀公子已经是钦犯了。”武林天骄玉箫一点马头,乌龙驹迈蹄就行,悦耳的箫声同时响起:“闲来无事不从容,且踏绿草笑东风。”清云精神一爽,头晕的感觉一下子消失,回头刚欲对那个狂妄的金超岳调侃几句,只是一瞬间脸上的春风已凝结成了冰,眼前怒绽的眼珠,衬着黑漆漆的饿驴脸,委实恐怖的吓人。
她本身功力不低,竟然在错愕中忘记了凸显头顶的手掌,伴着一股中人欲呕的腥风,眼见的就到了面门。只差了那么一寸,肩头一紧,不自觉的旋了个身,箫声未停,武林天骄长身拔起,一个倒纵,占据了清云刚刚的位置,胸口却对准了击过来的毒掌。未等清云惊叫出口,武林天骄玉箫也未离开唇边,金超岳的寒冰掌与箫管吹出的一股热流相撞,冷热交织,水珠纷洒,好像骤然下了一场细雨。武林天骄长衣微微浮动,那些水珠似是受到压迫,忽的化作了水线,向金超岳的双眼射去。
金超岳大为错愕,做梦也未想到武林天骄短短数月,功力精进如斯。闭目低头,水珠浸湿了头发,连头皮也凉丝丝的,夹杂着一丝刺疼。动了真怒,双掌翻飞,就要拼命。武林天骄衣袂扬处,滑了开去:“公孙奇,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马铃入耳,公孙奇还有一箭之地,有意争胜,也将声音凝成一线,直钻人耳:“嘿嘿,逸贝子还是到小可家中,再发威风的好。”武林天骄挡到清云面前,信手在她肩头一拍,一股暖流进驻,清云舒了口气,摇摇欲晃的身形才稳了下来。狠狠瞪向比金朝岳还要霸道的公孙奇。
马蹄如雷,公孙奇在马倏然停下,前蹄扬起的一声长嘶中,双臂展开,活像一只骁鹰直直跃了下来,一片黑影立时罩住了阳光。武林天骄身形稳如泰岳,玉箫闲闲一指,公孙奇身法一滞,默默运功抵制暗流汹涌铸成的气墙,脸上的庄严一下子转为自嘲自解的笑容:“好功夫,小可甘拜下风。”武林天骄不动声色的把侵入身侧的腐臭轻轻祛除,冷冷道:“不必客气。”公孙奇对气呼呼下不了台的金超岳直接忽略,转眼看清云,双眼微眯,赞道:“逸贝子好艳福啊。”
武林天骄玉箫一横,声如金石,把公孙奇的遐思震得七零八落,沉声喝道:“住口!”公孙奇身子微微一震,悻悻道:“今日群雄汇聚,请逸贝子和这位姑娘移动大驾。”清云微一梗首,心中的气还未消,武林天骄一双深如潭水的眸子盯着公孙奇退了一步,抬手作出请的姿势,才冷哼一声,轻轻注了清云一眼,示意她稍安勿躁。清云习惯了听他的话,强压心头不忿,搓唇长啸,绿影蹁跹,去追逐神秘少女背影的红点绿意,应声飞了回来,一直安安静静呆在他们身后,低头吃草的乌龙驹和玉顶赤默契的挨过身,清云翻身上马,一瞥武林天骄神色,脱口奇道:“师兄,怎么啦?”武林天骄将目光从柳林中收回来,应道:“没事,走吧。”抬头一看越加红的喜人的斜晖,那一瞬间的失神显得那般的不真实,是啊,没事,这应该只是错觉吧?自己也是人,看走了眼有什么奇怪的?
湖畔一痕初见,钟灵毓秀清颜,江湖共度意绵绵,偏叫风波惊变。孑然心忧你我,携手留恋桃源,人月圆时箫声断,晚风吹都成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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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静山空明月影
沿着溪水兜了大半个弧形,天色暗了下来,阴郁的树木愈加一片黑沉沉的阴影,压迫的人阵阵寒意。刚刚春光明媚的斜阳柳絮,早成为上辈子的记忆。而这些都比不上公孙奇这个主人的笑声,叫人起鸡皮疙瘩:“哈哈哈,逸贝子,今日一会小可准备了好久,您千万不要叫我为难啊。”武林天骄注目林中尽头兀鹰傲立的孤鸾山,漫应道:“只要你遵守诺言。”似是感应到主人的归来,两扇乌黑大门蓦然从峭立的山壁中张开大口,轰隆巨响中露出了森森牙齿。清云一声惊叫,武林天骄似赞实讽:“奈何弱水,当年的桑见田确是武林奇才。”伸手递给清云一粒凝香丸,自己飘然下马,待公孙奇上前拍了三下手掌,那股急欲奔出嗜人的怒涛,呼的一声又钻入了地下,现出了一条青石雕花的大道,通向神秘的桑家堡。
清云服下凝香丸,随着奈何弱水袭来的浓香化作了绵绵幽香,精神一爽,也飞身跃下玉顶赤,站到师兄身旁。乌龙驹一声长嘶,沿着来路和玉顶赤自去寻觅水草。公孙奇眼中的惊异转瞬即逝,笑道:“宝马良驹当如是!二位,请!”话犹未了,一声娇笑凌空传下:“只请他们二位?我呢?”门前直插云天的桑树尖上,迎着刚升起的如钩残月,盈盈落下一个暗紫人影,长袖翩飞,直似广寒仙子踏月而至!清云脱口叫道:“姐姐!”
公孙奇心中的意外丝毫不漏,凝目打量并肩玉立的赫连姐妹,若非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世上还有如此相似之人,一样的明眸善睐,一样的清丽娇艳,口中却笑道:“原来是清波格格莲驾光临,欢迎之至。”清波毫不领情,冷笑道:“清波格格?你昨日不是还叫我玉面妖狐么?”公孙奇双手一摊,一脸无辜:“格格冤枉小可了。”清波扑哧一笑:“冤不冤枉你自己明白,反正叫我玉面妖狐的也不是一两个人。”爱怜的拉住妹妹:“还是二妹的绰号好听,幻影嫦娥。”清云满心喜悦:“姐姐你怎么才来?我好想你。”清波拍拍她手背:“我知道。”冷对公孙奇道:“你的客人都到齐了。”
公孙奇遥望一眼灯火通明的大厅,热情相邀:“怠慢三位了,快向里请。”当先踏了进去,大厅看似近在眼前,谁知道道路却是七绕八弯,竟有可望不可即之感。想到桑家堡处处机关的传闻,清云暗暗留神,清波与她携手而行,神态自若的和武林天骄扯一些闲话。约莫一盏茶功夫,喧哗的声浪从厅内喷涌而出。这是一个宽大而森严的圆形建筑,女主人桑白虹笑盈盈的坐在正中主座,身后恭立着一位驼背老人,冷眼瞧着一室的江湖豪杰。公孙奇一进厅门,撒了一眼大江南北的宾朋,好客的笑道:“劳诸位久等,公孙奇再次谢罪。”团团一揖,将声音稳稳传到每个人耳边,霎时间大家的注意力轻而易举的拉向了他。
离门最近的饮马川寨主马天行霍地站起,指着顾盼神飞的清波:“玉面妖狐也是你的客人?”公孙奇满面春风:“马寨主稍安勿躁,来,我向大家介绍几位贵宾。”向旁边一闪,众人目光一下子聚在武林天骄身上,不怒自威的冷傲飘逸,将厅内的喧嚣摒除在自己世界之外,悠悠理了下手上红点的翠羽,不经意的冲众人微一颔首,径自走向上座的贵宾席。清波一声长笑,携着清云也走了过来。公孙奇微一皱眉,也随着一声长笑:“这位是近日风头最劲的武林天骄,这两位姑娘是他的师妹——”清波回眸打断:“二妹是他的师妹,我却不是。”一声低沉的怒吼伴着金刃劈风之声,骤然卷向武林天骄左臂:“金狗纳命!”武林天骄长袖一挥,红点展翅飞起和绿意落到一处,从清云肩头望着被拂落的长剑,当啷一声在沉寂的大厅异常震耳。一直默默旁坐的桑白虹盈盈立起,笑道:“檀公子莫怪,小孩子不懂事。”转而冲失了兵刃的少年呵斥:“退下。”
那少年横眉不服,尚待发作,经过的清波嫣然而笑:“原来是耿公子想报父仇?志气可嘉,但你打不过他的。”耿照举袖便打,叫道:“你这个妖女!”清波妙目一闪,笑得更开心:“妖女?叫的好啊。”清云一拉她衣袖,轻声道:“姐姐不必动气。”但清波动作实在太快,一记清脆玲珑的耳光早落到了耿照面上,白净面皮顿时涨起了五道血痕,清波回眸对妹妹柔声娇笑:“有些人啊,不教导就不会明理。”耿照脸色铁青,俯身捡剑,公孙奇掠身之间到了眼前,信手一点,对保持俯身姿势的耿照不再理睬,伴着清波姐妹继续前行,陪笑道:“小孩子家,犯不着为他们计较的。”一时间群情激愤,尤其是来自江南的文逸凡先自忍耐不住,拍案而起,峭声道:“公孙奇,这就是你对公孙前辈许下的承诺?”
音细而清,武林天骄的耳鼓居然也隐隐作疼,微有诧异的瞥了一眼,暗暗赞叹:铁笔书生领袖江南,果是不凡。公孙奇双眉一扬,桑白虹已柔声笑道:“相公,青妹回来了。”公孙奇脸色一松,突然转为肃然之色,庄严宣布:“大家静一静,我有交代,”顿了一顿,声音低沉了许多:“有请柳盟主。”武林天骄抑住心头波动,对好奇注视自己的清云轻轻摇头,同时瞪了眼一脸坏笑的清波,清波忍俊不禁的也瞪他一眼,又忙不迭转向门口,顿时眼前一亮,啧啧赞叹:“咦,蓬莱魔女果然大美人一个,不错不错。”
清瑶脚步一缓,冷冷看了过来,瞥见深深注视自己的武林天骄,面上现出一丝迷惑。耳边又传来清波压抑不住的娇笑:“柳女侠这边请,我们檀公子可是——哎呀,二妹你踩我干嘛?”清云小声道:“你别这样,师兄会尴尬的。”同情的看回武林天骄,他倒已恢复了一贯的淡定,而清瑶已到了公孙奇面前,还顺手揭开了耿照的穴道,略有不耐的问:“人呢?”在她身后亦步亦趋的二小姐桑青虹抿嘴一笑:“柳姐姐真是雷厉风行,”看见姐姐递来眼色,会意的一拍手,叫道:“拿下!”
蓦然刮起了寒风,墙上的烛影乱撞,伴着轧轧声响,天花板左右分开,整座房间都在旋转,清波将清云手指握得更紧,武林天骄闲闲低头啜了一口茶,再抬眼间已是烛火重明,刚刚惊慌喝骂之声霎时静止,人人目瞪口呆的望向当中矗立的砍头台,大总管北宫黝手提大刀,指着面前五花大绑,满眼气怒却无力挣扎的——“金超岳?”清云不敢相信的看看依旧波澜不惊的姐姐和师兄,武林天骄微微点了下头,清波脸挟寒霜盯着公孙奇对清瑶软语解释:“师妹,我已把带兵袭击你金鸡岭的大金国师,擒获在此,任你处置了。”
上月那场侥幸的大战又上心头,清瑶比冰霜还冷的俏脸微微泛白,一步步逼了过去,金超岳双眼似要喷出火来,喉中咿呀作响,就是发不出连贯的声音。武林天骄手指在桌上一弹,清波低声道:“先别管。”眼见得清瑶到了近前,金超岳脸憋得铁青,狠狠瞪着公孙奇,眼珠转回来落在武林天骄面上,凄楚、不甘、祈求种种神色杂糅一处,武林天骄剑眉一扬,信指一扣。清瑶单掌缓缓立起,恨道:“金超岳,你认命吧!”玉掌挟风,当头击下,冷不丁手腕一麻,向旁一歪,掌风贴着金超岳耳根擦过。一直注意武林天骄的耿照叫道:“是他捣的鬼!柳女侠,是那个金狗!”武林天骄长身立起,公孙奇也飞身掠向窗门,喝道:“好大胆的小贼!”宛如黄莺出谷的声音似曾相识:“呸!你才是贼!”雕花窗棂被击得粉碎,木屑纷飞中一个粉衣俏影飘然窜出,叫道:“柳姐姐,你师兄欺负女孩子,好不知羞!”轻盈旋转间,又蹲坐在正对柳清瑶的另一扇窗户,扮个鬼脸,笑道:“可惜没打着。”
清波扑哧一笑:“好可爱的小姑娘,可惜不够漂亮。”那突如其来的少女,托着香腮,眨着一双灵活的眸子,扫了扫对自己瞠目结舌的群雄,不满的嘟了嘟嘴:“不漂亮又怎样?你不见得有我与众不同。”忽又微微一笑,软语诉苦:“柳姐姐,我找的你好苦,你不会帮你师兄欺负我吧?”清瑶细细打量这个一脸俏皮的少女,最多不过十五六岁,确信自己真的不认识,不理求证似地看着自己的公孙奇,诧道:“你找我何事?”粉衣少女一跃下窗,走到清瑶面前,小手一伸:“呶,替我表哥送你生日礼物。”一个精致锦盒,搭着一方红绫,待清瑶疑惑接过,顽皮笑道:“我表哥叫华谷涵,用不用我多做美言呢?”猛可里素手一扬,在金超岳头顶啪的击了一下:“笨老头,偷我东西,被黑吃黑,活该!”公孙奇一声怒吼,双掌伸缩,凌空就抓,正凝视锦盒的清瑶愕然叫道:“师兄住手。”听那少女连声骇叫,就是避不过如影随形的血掌,反手拔剑就欲向前,只是比武林天骄还是慢了一步。
伴着一缕直刺云天的箫声,武林天骄衣袂飘飘,硬生生插进掌风之中,冷然道:“公孙堡主真要欺负一个小姑娘么?”玉箫翻转,纯阳罡气四散开来,把腥风恶臭尽皆祛除,粉衣少女一个踉跄跌了下来,被他伸臂一捞接在手中,惊问道:“姑娘没事吧?”右手玉箫化作千重箫影,公孙奇竟被据在碧影之外,寸步难进。粉衣少女妙目睁开一线,清纯的眸子闪过一丝诧异,忽然笑道:“你这个‘金狗’也不错嘛。”伸手一按他左肋,借力飞起:“你们慢慢打吧,绛雪图我先借去一观。”公孙奇惊怒交加,一矮身形就追,武林天骄一愣之后又飞身拦住,淡淡道:“绛雪图已失,你我的约定一笔勾销。”公孙奇气得大叫:“胡说!把心法留下!”这时一声压抑已久的怒喝同时响起:“公孙奇,太乙,你们狼狈为奸,金某与你们拼了!”
武林天骄向后一退,金超岳势同疯狂扑向公孙奇,只迈出一步身子已似风中之烛,摇摇欲倒,掠到门口的粉衣少女回眸歉然:“笨老头儿,我救不了你的命,只能帮你开口说一句话。”脚步未停,轻功竟好得出奇,公孙奇安插的庄内高手居然截她不住。粉衣俏影没入溶溶月晖,传来最后一缕笑声:“公孙奇,你奈何弱水的机关已被我破了,你认输了吧。”武林天骄剑眉一轩,提起眼前金超岳的衣领,轻声道:“我带你离开。”对混乱中奔到左右的清波姐妹略一点头,随着展翅前飞的红点绿意,化作三缕轻烟,飘出了桑家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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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不可说
闲梦江南怜芳草

烟花三月,江南美景,处处赏心悦目。武林天骄却无心欣赏,久居江北,习惯了雪雨霜风,眼前的吴语侬音也抹不去心头的沉重。信步由之,徜徉了一个上午,西湖波光旖旎,流淌着日日年年的悲欢沧桑,对他这个大金贝子既无敌意也不特别热情,只当一个平常路人而已。湖面上画舫相连,传来悦耳歌韵:“问讯湖边春色,重来又是几年?东风吹我过湖船,杨柳丝丝拂面。  世路而今已惯,此心到处悠然。寒光亭下水如天,惊起沙鸥一片。”一艘普通的渔船缓缓驶近,撑舵的老者乐呵呵的望着将优美歌韵融入青山绿水的孙女儿,余音袅袅,回眸巧笑,人在画图中,眉目亦如画,一朵凝着露珠儿的百合花乍然开放在这人间天堂。
似有一股电流淌过心头,武林天骄脑中霎忽泛起一个粉衣人影,与眼前一袭水蓝衫裙的渔家女和为一体,是她么?面目迥异,声音却毫无二致的甜美,俏皮中隐含出尘之韵。渔船渐渐靠岸,那女孩子扬声笑道:“爷爷,我们去楼外楼么?我饿了。”老者慈爱的应道:“好啊,诶,你们怎么驶船的?”手下用劲,小船打了个旋儿,堪堪避过另一艘如箭飞至的小艇,艇中人得意大笑:“钟老头儿你怕什么?我家大人有请。”剜了眼那渔家女,啧啧赞叹:“西湖十一景,凌波玉女钟灵秀,名不虚传,真的是钟灵毓秀。”女孩子哑然失笑:“瞧不出哦,南山老虎还会拽文,嗯,真不是一般的酸呢!”撮唇长啸摇曳多姿,从后舱倏然飞出两点碧影,武林天骄眸光一闪,认出正是一别数日的红点绿意,落到了灵秀肩头,齐齐叫道:“做什么?”灵秀哼道:“自然是看热闹,爷爷,恭敬不如从命,走吧?”
当机立断,武林天骄宛如白鹤展翅般平地飞起,稳稳落到渔船之上,笑道:“钟老爷子,你忘了带我去。”红点绿意欢悦的叫了一声,从灵秀肩头飞来,落到他掌心,像极了老友重逢。灵秀眉心悄蹙,气势汹汹的南山老虎食指一点天骄鼻梁:“你小子是哪棵葱?”武林天骄淡淡应道:“钟老爷子新收的小厮。”冷冷望了回去,南山老虎被他寒光利剪的目光刺得一凛,灵秀低眉浅笑:“大哥哥太客气,什么小厮,你是我们的客人。”一搬爷爷手臂,笑道:“爷爷,我新认这个义兄本事大得很,不比表哥差呢。”
这老者老于世故,听出孙女儿弦外之音,打个哈哈道:“南大人,这是秀儿的义兄,我们一起去见丞相大人可好?”颇为歉然的看看武林天骄,见他倒是毫不在意这个称呼,南山老虎却不屑的撇撇嘴:“我们丞相就在寒光亭,想来就来吧。”掉转方向,小船如飞而去。灵秀顿足道:“摆什么臭架子,爷爷?”听出她语气中的不服气,老者无奈道:“爷爷年轻时也驾不了这么快啊。”咦?诧异的瞧瞧手中,船桨尚在,船怎么会自个窜了出去?灵秀拍手笑道:“大哥哥,你本事真的很大。”武林天骄若不经意的运用玄功,驾驭小船,目光好奇的看着她:“比你还是差了一点。”灵秀皱皱小巧的鼻子,顽皮笑道:“好啦,我借你的东西回头就还。对了,你要记住我叫钟灵秀,我爷爷叫钟不鸣。哎,到了。”
武林天骄顺着她目光望向杨柳掩映的寒光亭:“寒光亭下水如天,正如此景,可惜没有沙鸥。”灵秀叹道:“还沙鸥呢?只这寒光亭水天美景,都被那韩侂胄给玷污了。”此时南山虎已经不见,亭中杯盘罗列,一片喧哗中却有一个声音回应她的讥讽:“小姑娘伶牙俐齿,不怕折寿么?”一股寒飙扑面卷来,武林天骄懒懒跨上一步,拂袖一挥:“我小妹子福慧双全,你敢咒她!”不但将寒光掌力拂散,中指急弹,波若指力激射而出,正正击中其膝盖环跳穴,眼看着对手高大的身躯陡然矮了半截,灵秀开心笑道:“我不怪罪你,不必多礼哦。”座中一个华服老者皱眉轻叱:“不可对客人无礼,退下。”灵秀躲到天骄身后,悄声道:“那个穿紫衣的瘦高个儿就是韩侂胄。”
武林天骄听而不闻,目光只是注在那华服老者身上,虽然年届花甲却并无颓唐之色,只是雍容华贵中透出一股秋风衰飒之气。钟不鸣踏进凉亭,向韩侂胄躬身一礼:“丞相大人召草民前来,有何吩咐?”韩侂胄不安的看了一眼华服老者,却见他目光似被钟不鸣身后的白衣少年吸引住了,也随着望向武林天骄。灵秀不满的抗议道:“韩丞相,我爷爷在和你说话,你听不见么?”韩侂胄双目一瞪,欲待发作,华服老者忽然向武林天骄招手道:“敢问这位公子高姓大名?请来上座。”武林天骄一笑冷然:“姓檀双名羽冲,初来贵地不敢失仪。”华服老者神色微变,轻声重复:“檀羽冲?”武林天骄低低一叹:“一代帝王蒙尘沙,家国即天涯,谁堪共赏凄凉花?”华服老者神色大变,颤声喝道:“你,你说什么?”武林天骄目光闪烁,淡淡道:“这是大宋钦宗临死时说的话,自叹身世凄凉,只可惜未能像其父的诗词流传之广。但也算发自真心,赵老先生不这么认为么?”
华服老者已似不能自制,嘴唇颤抖,瞪着武林天骄的目光似惊似疑、似恨似怕,韩侂胄手腕一抬,吩咐道:“拿下这大胆狂徒!”亭中罗列的一众豪仆齐应一声,各拔兵刃,将三人围在正中。一见低眉恭立的泥塑转眼间成了怒目金刚,灵秀神色紧张的拉住爷爷衣袖。武林天骄眼光一扫:“宫中十二卫?韩丞相几时有了这份体面?”举箫至唇,呜呜两声,离他最近的两名武士不约而同捂住耳朵,刀剑坠地。三尺而外的柳树,忽然无风自摇,柳叶由绿转黄,眨眼间叶尽枝枯。武林天骄一指纷撒的柳叶,叹道:“我不想滥杀无辜,还是容我从容一叙的好。来,小妹子,把手给我。”
钟不鸣牵着孙女儿的左手,灵秀将右手递给了武林天骄,三人穿过不知所措的卫士,到了韩侂胄面前。武林天骄微微一笑:“请让一让。”韩侂胄被他话里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一窒,竟然当真躲到了一边。华服老者神色惊慌,讷讷道:“你,你要做什么?”武林天骄面上闪过一丝怜悯:“今日萍水相逢,我想劝老先生一句话,”顿了一顿,一丝痛楚憎恨掩过了怜悯,“止息干戈在于自强,你明白么?”灵秀看着他心中微微一动,轻声道:“大哥哥,你不要难过。”武林天骄心硬生生一扯,对一脸同情的灵秀勉强一笑:“我的话说完了,小妹子,你要不要问一下韩侂胄,为什么请你和爷爷前来?”
灵秀被他一语提醒,转头问道:“韩丞相,我已经留柬说明我并无恶意了,你还要怎样?”韩侂胄如梦方醒,慌忙道:“大胆。”华服老者颓然道:“算了,让他们离开。”灵秀不敢相信的睁大双眼:“你们不要玄英三叠了?”钟不鸣咳了一声:“皇,呃,韩丞相一言既出,岂会反悔?檀公子,我们走吧。”一拉武林天骄衣袖,好像怕他不同意,又加了一句:“你说过自己只说一句话。”武林天骄心中黯然,温和一笑:“我已经说完了。”当先走了出去,钟不鸣舒了口气,带着孙女儿急急追了出来。
灵秀不安的看看爷爷,又望望武林天骄,纳闷之极。从寒光亭回来这两个人就一语不发,连红点绿意也不敢叽喳嬉戏了。船行迅速,甫一靠岸,武林天骄已是跨了下去,拱手道:“后会——”有期二字还未出口,钟不鸣冷冷打断:“后会无期,公子保重。”武林天骄默然:“也对,老爷子珍重。”转身就欲离开,灵秀心中不忍,叫道:“大哥哥,你不要自己的鹦鹉了么?”武林天骄遥遥挥手:“它们跟你来到江南,已是认了你是主人,你好好照顾它们吧。”融入了人流之中,宛如一朵浪花融入了大海,转瞬间了然无痕。
怔怔凝视半晌,肩头被爷爷拍了一下:“秀儿,他是金人。”灵秀茫然道:“可是今天他帮了我们大忙。”钟不鸣沉吟道:“所以我才原谅他出言不逊,冒犯大宋君主之罪。”灵秀大惊抬头:“什么?大宋君主?”接到爷爷责备警告的眼神,后两个字小了下去,几不可闻。钟不鸣苦笑了一下:“生于乱世,什么荒唐事都会有。我本来以为是韩侂胄垂涎华家祖传重宝,现在看来事情越发复杂了。”灵秀费力的咽了口唾沫,颤声道:“爷爷,他们到底为什么要抢我们的东西?”钟不鸣叹息道:“此话说来话长,此地也不可久留。今晚我们不能回家了,去孤山古月禅师那里借宿几日吧。”
见灵秀执拗的挑眉,无奈道:“到了那里我就告诉你前因后果。”古月禅师习惯了老友借宿,将祖孙二人安置妥当,自去诵经作晚课。钟不鸣直到月上中天,人声俱寂后,才对跟在自己身后的孙女儿一摆手:“坐下吧,你这丫头真是固执的可以。”灵秀乖巧的坐在椅上,嫣然而笑:“跟爷爷学的嘛。”钟不鸣拿她没法,佯气道:“我迟早被你磨死,到时看你去找谁撒娇?”向窗外看了一眼,似有所待,灵秀一吐舌头,扑哧一笑:“表哥替柳姐姐奔忙,起劲得很,才不会这么早回来。爷爷,咱们先讲故事。”钟不鸣叹了口气:“也好,先讲给你听,反正涵儿已知道了八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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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28 11:24 | 显示全部楼层
晚来寒雨仰天笑
故老相传,一代侠女方绛雪父母早亡,与幼弟方招摇相依为命,对其宠溺非常。酿成了方招摇自私奸邪之性,在江湖上掀起了血雨腥风,甚至于想以一己之力世代号令天下,利欲熏心之余,对苦口婆心劝其回头的姐姐也痛下杀手。好在方绛雪根基深厚,勉力逃出,不支昏迷,得一山野逸人相救。二人患难相扶,苦思化解方招摇化血刀之厄。说到化血刀三字,钟不鸣面色惨然,灵秀若有所思:“化血刀?咦,那不是桑家堡不传之秘么?”
钟不鸣喟然道:“不错,如今的化血刀几经增善,更为难破了。唉,当年,方绛雪二人合练成了扶摇玄英功,相约共抗方招摇,但大战前夕,方绛雪愀然不乐郁结五内,那位逸人不忍爱侣煎熬,竟然强练玄功,独战如日中天的方招摇。”灵秀屏息道:“结果呢?”钟不鸣黯然道:“方招摇一代武学奇才,又肆无忌惮,多一条人命算得什么?”灵秀眼泪夺眶而出,也不知哪来的伤悲,柔肠百转:“那么,方绛雪一定很难过,最后她狠下心来除去弟弟了么?”遥想昔日泣鬼神惊天地的大战,钟不鸣良久才道:“方绛雪也不是其弟对手,但她一痛决绝,将自身潜力发掘殆尽,最终重创了方招摇。可是她一念不忍,对着苦苦哀求的弟弟,毕竟下不了手。于是,将其囚于昆仑山颠,自己不日即沉疴不起,方招摇余部趁此机会将武功全失的主人救了出去。侥幸的是方招摇心高气傲,受不了这次刺激,气怒攻心就此死去。临终含恨,定下后世收徒细则,希冀有人重拾往日威风。方绛雪万念俱灰,将平生所学和爱侣遗物一并封存,登昆仑山顶凌风逝去,却换来了人世平安。”
灵秀怆然插口:“所以她才会被尊为绛雪仙子,可是她跟咱们到底有何牵连?”钟不鸣爱怜的抚她秀发:“绛雪仙子身边有一孤女,受她大恩,情同姐妹,为她下山寻觅传人,后来嫁给了一个姓华的男子。”灵秀恍然插口:“她就是表哥的曾曾曾祖母,”撇撇小嘴,“到底要曾几个嘛?”钟不鸣第一次露出笑容:“这个你得问涵儿。”窗外一声长笑:“问我?我也记不清呢。”窗户中忽然窜进一个白衣书生,刚叫了声:“外公——”灵秀忍俊不禁:“表哥学会我了,进门只走窗户。”钟不鸣笑道:“你表哥号称笑傲乾坤,岂会与你一般孩子气。涵儿,你在找什么?”
笑傲乾坤面上闪过惊异:“这里只你们两人?”灵秀大为奇怪:“你见鬼了还是不会数数?”话甫出口,前院一声惨叫划破长空,将灵秀吓得一噤,笑傲乾坤脚尖点地,倒纵而出。钟不鸣呆了一呆,叫道:“秀儿,你待在这里,不可乱跑。”听爷爷语气也带着惊慌,灵秀刚问了半句:“怎么啦?爷爷!”语气转为惊怒:“是你?”一个丰神俊朗的青衫少年不知何时已站到爷爷身后,冲自己微微含笑:“钟姑娘,你别慌,我只是点了你爷爷的穴道,只要你们听话,绝不会伤害你们分毫。”灵秀强压心中寒意,颤声道:“你要什么?”眼光不经意的掠过窗门,武林天骄哈哈一笑:“你不必看了,华谷涵不会回来这么早的。”
语气一转,柔声道:“小妹妹,你一个女孩子行走江湖多有不便,还是把绛雪图和玄英三叠交给我吧。”见灵秀一脸鄙夷,语气更柔:“我保证不会动爷爷一根汗毛。”灵秀失望之极,破口大骂:“你这个衣冠禽兽,枉我白天还为你难过!”武林天骄脱口重复:“白天?”疑惑一闪而过:“对啊,我们还是朋友呢。”灵秀芳心砰的一跳,忽道:“东西放在家里,你跟我来拿。”飞身穿窗而出,回眸巧笑:“不信就算了。”梨涡隐现,俏脸生春,武林天骄心神为之一夺,笑道:“信,自然信。”拔脚就追,灵秀一颗心塞满了惊慌焦虑,默默祈祷:“表哥快回去救爷爷,佛祖保佑,绛雪仙子保佑我将这恶贼引开。”
她号称凌波玉女,轻功早达一流境界,只是内力尚浅,武林天骄来的也出乎意料的快,刚到孤山半腰,已被他看出不对。嗖嗖两颗石子从灵秀头顶飞过,好像长了眼睛,在眼前一个回环,冲着她胸前大穴直射了回来,耳边听的他的冷笑:“还要在我面前捣鬼?先站住。”一个刹身,柳腰一摆,避过了石子,只这一瞬迟延,武林天骄已到了身后。索性大方回身,嫣然而笑:“亏你也算声名赫赫,居然欺负小孩子。”冷月婆娑,衣袂随风,直似不食人间烟火,一沾红尘便即随风欲逝,如此出尘之韵竟看的武林天骄呆了一呆。只觉任何言语都会亵渎这纯净的笑颜,可惜这份感知转瞬即逝:“你的轻功已得玄英三昧,绛雪图到了你手,是你自己所说,来,把这两件东西给我。”灵秀玉手一摊,无奈道:“你真的很想要么?”手心中多了一卷素纱,在夜风中微微摇曳。武林天骄大喜伸手就拿,灵秀向旁一转,盈盈而笑:“你可知这上面加了芙蓉液?”如受烫伤,武林天骄倏地缩手:“专门对付我的奈何弱水?”
灵秀双眼一亮,喜道:“我猜对了,你不是我大哥哥!”武林天骄一把抓她肩头:“那又如何?跟我走。”灵秀肩头一缩,展开了幻影凌波步,滑不留手的山道嫩草丝毫不影响她的行云流水,口中得意笑道:“我就知道我的大哥哥不是坏人。”刚踏出一步,身前身后已是狂风大作,呼吸不舒,一咬牙根不顾一切猛力前扑,却似狂风中一叶浮萍,团团打旋儿。敌人哈哈大笑:“还想跑?”背心一冷,更冷的声音也随着响起:“凭你还留不下我小妹子。”两团绿影钻进风圈,齐齐欢叫:“主人,”乍然消失的狂飙带来失重感,灵秀立足不稳,一跤跌倒,却被人轻轻扶住:“你没事吧?”清脆温柔的声音悦耳之极,微一抬头,眼前一个绿衣少女,关心的询问自己。再茫然回头,两个武林天骄已笼罩在剑光箫影之中。
舒了口气,感激道:“多谢姐姐,”忍不住激愤,冲场中叫道:“这恶贼居然冒充你,大哥哥不可饶他。”武林天骄一声清啸:“好,我要他向你赔罪。”璧影暴炽,将剑光裹在中间,喝道:“公孙奇,向我小妹子道歉!”公孙奇不应,手腕轻摇,嗤嗤作响,左掌斜斜插下,一股腥风扑面而来,武林天骄挥袖拂散,公孙奇剑把一翻,退出一步,才冷笑应道:“你还是去向华谷涵道歉去吧。”转身向山上就跑。武林天骄心头一凛,回头吩咐:“云妹,好好照顾小妹子。”身形疾起衔尾追了下去。灵秀想起爷爷,忙忙向清云道别:“姐姐不用管我了,告辞。”转身间微风飒然,清云随着而来,嫣然而笑:“师兄请我照顾他小妹子的,你去哪里?我陪你去。”灵秀不及拒绝,答了一声:“看爷爷。”飞奔回寺,听她声音颤抖,清云也是心头一凉,不再多问,伴着她匆匆赶路。
灯光依然,连半开的窗也未关上,灵秀一头扑进,爷爷还保持刚才的僵立姿势,灵秀轻轻去拉爷爷的手,试用本门心法替他解穴,任她连声呼唤竟然毫无反应。清云凝目片刻,沉声道:“钟姑娘,我助你一臂之力,你再试用刚刚的办法。”灵秀珠泪打转儿,咬着嘴唇点点头,清云掌心抵住她后背,灵秀自己也默运玄功,两股力量合在一起,抬掌在爷爷被封穴道上连击三下。钟不鸣身子前倾,奔出一口污血,被灵秀亟亟扶住,惊慌叫道:“爷爷,你没事吧?不要吓我。”
钟不鸣吸了口气,瞧了一眼清云:“这位姑娘是?”清云聪慧之极,捉住那一丝惊悸,便即敛衽一礼:“不打搅老爷子和钟姑娘叙话,就此别过。”灵秀感激回头:“多谢姐姐了,你去帮大哥哥捉那恶贼吧。”钟不鸣面色一变,急问:“涵儿呢?古月禅师怎样了?”灵秀一愕,想到古月禅师亦非泛泛,寺中连番变故,怎会不出来查看?祖孙二人同时想起刚刚那声惨叫,不约而同赶向前院。古月禅师本在静室坐禅,此时大门洞开,一眼望过去,钟不鸣晃了一晃,急忙抓住孙女儿才稳住身形。走进禅堂,灵秀伸出手去,略一迟疑,在躺在地下的古月禅师鼻下一试,转向爷爷时已是满面泪痕:“禅师圆寂了。”钟不鸣沉默不答,缓缓俯身查视伤口,半晌抬头:“断脉封穴,秀儿,记住禅师死因,来日告诉涵儿。”
随在后面的清云闻言惊道:“罡气震脉?不可能,钟姑娘,你亲眼所见师兄力敌公孙奇,怎么会到此伤人?”一脚跨进,钟不鸣伸臂一拦:“原来是檀羽冲的师妹?不准打搅禅师身后清净!”清云求证似的看向灵秀:“钟姑娘,你应该相信我师兄的。”茫然的看向她,灵秀还未回答,空中一声惊雷入耳,伴着一声长笑从天而降:“哈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檀羽冲,我终究看错了你!”激愤、伤怀中隐含杀机,钟不鸣脱口叫道:“涵儿!”
他的轻呼被一缕悄然奏响的箫声淹没,清云亦是脱口而出:“师兄。”箫声清越凄楚,如鲛人夜泣,壮士悲歌,灵秀脑中忽然泛起那深如潭水的眸子,隐隐透出的落寞执拗,痴痴看着清云飞身离去,爷爷的声音也远了许多:“秀儿,快走。”迷茫中,耳垂忽然被扯了一下,一直随在她后面的红点叫道:“快走!”灵秀一掐手心,道:“知道了。”随在二人身后,跃出寺院,一点翠影飞来,却是随着武林天骄追敌的绿意回来了,气呼呼的叫:“不公平。”灵秀脚步一停,接了它在手中,问道:“什么不公平?”绿意低头啄了下她手心:“自己看。”灵秀一气扬手:“哼,活该你被淋得透湿。”
湖畔一痕初见,钟灵毓秀清颜,江湖共度意绵绵,偏叫风波惊变。孑然心忧你我,携手留恋桃源,人月圆时箫声断,晚风吹都成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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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29 16:30 | 显示全部楼层
壮气沉埋缘是客
甩开红点,抚了下胸口,绕过眼前树篱,到了孤山山顶的空地。狂侠天骄对面而立,神色都是冷到了极点,清云正在解释:“华先生,我师兄为人你很清楚,他不会滥杀无辜。”笑傲乾坤又是一阵大笑:“是啊,他不会无故伤人,但另有所图就说不准了。”清云扬声又道:“刚刚师兄明明——”武林天骄淡淡道:“云妹,我已自己做过解释,无奈人家不信,你也不必白费唇舌了。”眉尖微轩,自嘲的道:“狂侠天骄,并驾齐驱,我一直想以武会友,不想今日竟是性命相搏。”笑傲乾坤大怒:“我亲眼见你从丞相府出来,你还要如何狡辩?”折扇一开,硬夹天骄玉箫,箫随身转,衣角贴着扇头掠过,冷冷道:“你何必捏造借口?你要杀我,柳清瑶这个理由已经足够。”
笑傲乾坤气怒交加,喝道:“闭上你的乌鸦嘴!”一直沉默不语的钟不鸣忽然开口:“我相信涵儿,也相信自己的眼睛。檀羽冲,我不出手助攻,算是一了你昨日相救之情。”灵秀走到了爷爷跟前,不自觉插口道:“可是,刚刚袭击我们的是公孙奇。”一声裂如金石的箫声直插云天,打断了灵秀的话,武林天骄仰天高歌:“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为知己而死,为佳人而亡,何尝不是佳事?”强作开解的话语,带了一丝颤抖,清云也同时颤声叫了出来:“柳清瑶?”
灵秀不由自主也望了过去,山路上缓缓升起一个白衣少女,似是无限伤感,又似满怀惶惑,默默到了眼前。飞絮游丝无定,真假黑白,谁能一语定芳心?钟不鸣微微摇头:“我但愿檀羽冲是清白的,只是事实摆在眼前,谁都无能为力。”柳清瑶眼中闪过痛楚,灵秀低声嘀咕一句:“也许他就是清白的。”清云惶然叫道:“此事必有蹊跷,柳姑娘,你快劝解!”笑傲乾坤眼光射来,失落、伤心、愤激种种情绪杂糅一处,柳清瑶被刺的一晃,低低叹了一声。
灵秀心中着急,推她道:“哎,你叹什么气?快去啊。”柳清瑶似是心乱如麻,目注斗场,依旧呆若木鸡。武林天骄一指弹出,化解了笑傲乾坤的玄英掌,脚跟一旋避过他折扇点穴,峭声道:“一山不容二虎,你文才武功远胜于我,又天生你是汉人,罢了,这局棋我甘心认输,让了你吧。”双手下垂,就想停战。笑傲乾坤叫道:“谁要你让?”收势不住,折扇在天骄肩头重重拍了一下。武林天骄身形一摇,哇的一口鲜血喷出,惨笑道:“好啊,你不想与我并立于世,就来取了我的性命吧,来啊,大英雄,大豪杰!”
清瑶与清云同时一声惊呼,灵秀怒道:“表哥,你不讲理。”就欲向前去扶武林天骄,钟不鸣一把扯住:“不准去!”武林天骄冰冷的目光,从清瑶面上一掠而过,回到笑傲乾坤身上:“你不杀我,恕不奉陪了。”箫声又起,是一曲唐诗:“蓬门未识绮罗香,拟托良媒益自伤。谁爱风流高格调,共怜时世俭梳妆。敢将十指夸针巧,不把双眉斗画长。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自伤身世的飘零感,叫人不忍猝听,灵秀脱口而出:“大哥哥,我相信你!”刚欲擦肩而过的天骄微微一滞,缓缓回头,接触到一泓满是信赖的澄澈秋水,心头一热,唇边扯出一丝苦笑,漫天乌云中透进一丝冬日暖阳,转瞬即逝。箫声未停,脚步未止,孤独的身影被黯黯山林掩过。清云呆了一瞬,蓦然叫道:“师兄,等等我。”径自追了下去。一滴水珠滴到手背,灵秀轻轻一擦,又是一滴砸了下来,抬头看天,晚来寒雨,飘飘洒洒,更增冷意。
清瑶从悄然的山路上收回眼睛,正与笑傲乾坤眼神碰个正着,笑傲乾坤被那明显的茫然若失刺得心头一揪,清瑶低了下眼,遂又猛然抬头,已恢复了冷澈坚定:“谢谢你的礼物,请问——”狂笑,势如雷霆奔马的狂笑一下子打断了设计无数遍的问话:“你不必问我,令尊的消息,你那知心朋友比我知道的更多。”猝然回首:“外公,古月禅师的后事有劳你老人家了。”猜到他也要扬长而去,灵秀一抹雨水:“你去哪里?”愤慨的语气太明显了,笑傲乾坤忍不住回头:“秀妹,你真的相信那,”极其艰难的吐出那个熟悉的名字,“檀羽冲不是凶手?”眼前回环着那纯粹的笑容,心底深处抑不住的亲切,傲然上前一步,灵秀朗声道:“不错,我相信他!”
笑傲乾坤茫然退出一步,反问道:“为什么?”灵秀一愕,摇了摇头:“不知道,可我就是相信他是好人,他,”秀眉跳了一下,颓然道:“他好累。”钟不鸣轻叹道:“秀儿,你太单纯了。”笑傲乾坤无可奈何的扬扬眉,目光不自觉地溜向一旁呆立的柳清瑶,见她轻咬樱唇,盯着灵秀的目光似信似疑,又似自愧不如的黯然神伤。幽幽明灭的光线伴着滴答脆响的雨声,敲打着四颗跳动的心。两点墨绿从山下飞来,打破了死般的沉寂:“冷,冷。”
灵秀啊了一声,伸手接过红点绿意:“大哥哥伤的重么?”话犹未了,沉甸甸的小身子忽然扑起,啄向笑傲乾坤双耳,灵秀急叫:“回来,不然不要你们了。”红点绿意闻言一个大翻身,可惜用力过猛,一头扎到灵秀脚底,气呼呼齐叫:“威胁无效。”灵秀俯身捡起它们,心情轻松了一些:“你们淋了雨会变笨的。”笑傲乾坤闻言惊起:“外公,秀妹,你们陪柳姑娘下山去吧。”稍稍一顿,续道:“檀羽冲说完颜亮要兴兵南下,宁可信其有,我去驿馆探探消息。”后面的话快如滚珠,最末一字还在半空,人已化作了一粒白点,消失在转为密集一片的雨帘之中。灵秀嘟嘟小嘴,伸手一拉柳清瑶:“姐姐,我们也下山吧。”
回到寺中,雨小了许多,灵秀将红点绿意安置在尚有余温的炉边,点点它们的头顶警告:“乖乖烤干你们的羽毛,否则被人当成点心吃了。”推门欲出,又不放心的叮嘱一句:“乖,等我回来。”两个小脑袋齐刷刷向里一扭,来了个爱理不理。灵秀皱皱鼻子,哼了一声,自回禅堂。一眼扫去,黯然道:“爷爷,禅师收敛好了?”古月禅师尸体已经不见,爷爷手按桌案,却是一脸惊骇,柳清瑶提着一盏油灯细细查视,听到灵秀问话,欢然回道:“你猜得不错,檀羽冲没杀古月。”
钟不鸣艰难开口:“但你的理由也不能证明禅师假死!”清瑶柳眉一扬,略有不耐:“纯阳罡气伤人无形,室内只会留有杀气,不会遗下血迹。这里门窗俱好,就算有人进来毁尸灭迹,也不会在短短时间做到如此天衣无缝。”伸指一弹,对面墙上显出一个指甲般的小洞:“除非,这里有什么密道?”灵秀伸指至唇,嘘了一声,侧耳听了一听,奇道:“你们听到了么?这是什么声音啊?”轻轻走到那个小洞跟前,瞧了一眼,用小指尖向里一插,用力一扭,脚下用力飞身掠回,拦在爷爷身前,惊道:“小心。”隐隐传来嗡嗡声响,随之渐渐增强转为轰轰巨响,而且这声音像是隔着遥远的时空传来,很近又像梦呓般的远,最后哐当一声,那个小洞四散裂开,一堵白墙忽然化作了一幅明媚山水。当中一条优雅小径,绵延伸向一座朱檐水瓦的亭台。清瑶目光闪烁,反手拔出长剑,缓缓近前。钟不鸣惊异之极,断喝道:“招摇馆?!别进去!”灵秀双手捂头,天旋地转,耳中的激烈争吵好像要将头撕裂开来:“姐姐,你不能杀我!”“弟弟,是你太固执,你不能一错再错。”“嘿嘿,你是要报仇,我不怕,我遇佛杀佛!”
一万年还是一瞬间?这到底是哪里?我到底是谁?爷爷的声音隔得好远遥遥传来:“秀儿,秀儿,你冷静一下,秀儿,你怎么啦?”勉力拿开手,目光被一道刺目的白光吸引,冥冥之中有人在叫:“来吧,这里是你的家,回家吧。”灵秀一把推开清瑶,避过爷爷抚自己头发的手,飞身掠到小径之上,脚下青石路在旋转,眼前大门随着移动合拢,将爷爷肝肠寸断的呼唤关在了外面:“秀儿,回来——”抑住涌上心头的恐惧,灵秀按按额头,默默祈祷:“爷爷,我会平安回去的,等我弄清原因,我马上回去。”对着爷爷消失的面容嫣然一笑,转回身看着梦境般迷离的亭台楼馆,定定心神,喃喃自语:“玄英,扶摇,紫拂——”手指随着一一点去,一座建于碧水之上的小楼映入眼帘,再不迟疑,乳燕穿帘般扑了过去:“寰歆馆。”立足之处,一地绵软落红,触手微凉的玉阶,和头顶的一轮明月辉映着如水光芒,照着隐含出尘之韵的字体:“般若晓寒月。”
海外徒闻有九州,他生未卜此生休,这是真实的梦境,还是梦境的真实?轻轻推开半掩的门膈,纤尘不染的琼楼玉宇,为何像是旧地重游?自自然然的转到窗前,一股凉风袭来,缩肩抱臂的动作也一如既往。“天凉了,小心。”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将一件缀着寒星的深色披风披到了她肩上,灵秀侧脸回睨,轻声低语:“真的是你?大哥哥?”如这寰歆馆一般冷傲飘逸的武林天骄,剑眉淡淡一轩:“这里风大,过来坐。”灵秀乖巧的把手放进他宽大温暖的大手,眼睛一酸:“大哥哥,你又瘦了,手上都是骨头。”武林天骄自然的拍她头顶:“瞎说,你怎会知道我以前的样子?”灵秀秋水向四周一溜:“从小到大我一直做这个梦,就是没有今天的真切。”顽皮的一笑:“以前我都看不见你的模样。”武林天骄的手不安的颤动了一下,灵秀忽然惊起:“你的伤怎样了?”刚刚跃起,脚下一滑,险险跌倒,武林天骄一把扶住,责道:“还是这么不小心,我的伤根本无碍。”灵秀诧然抬头:“你怎么知道我经常不小心?”
面上又掠过一丝不安,武林天骄避开她凝视的目光,若有所思的审视周围景致:“我也一直做这个梦,只是没想到今日遇到的居然是你。”似有若无的缺憾夹杂着些许惊喜,手指却突然一疼,愕然低头:“小妹子,你做什么?”灵秀拍拍他手背,安慰道:“没事,你叫疼,说明这不是梦。”好奇的看向门外:“想不到世上还真有这个地方,我们四处看看。”不由分说拉了他就走,武林天骄无奈地扬扬眉,唇边泛起一抹宠溺的微笑,无可无不可的伴着她出门游逛。
处处赏心悦目,一样的清幽雅静,而且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灵秀有些疲倦的向身旁栏杆一倚,抱怨道:“美则美矣,却也单调的可以。大哥哥,你尽望月亮干嘛?”武林天骄沉吟道:“斗转星移古今一理,可是这轮圆月好像从未动过。”握住灵秀小手,长身飞起:“上去看看。”灵秀大叫:“喂,我们不是嫦娥。”武林天骄哑然失笑:“也许我们奔月比嫦娥做得更好,也未可知啊。”右臂一托她纤腰,深深吸了口气,一个飞旋,稳稳地立到了明月之上。看看目瞪口呆俯视脚下的灵秀,忍不住捏捏她鼻尖:“傻乎乎的广寒仙子,不认识广寒宫了?”灵秀不理,慢慢伸手弹弹脚下明月,铮铮作响,宛如天籁,做梦般的低语:“原来是一块玉石,人造月亮?”
武林天骄取出暖玉箫,顺手一撒,灵秀一愣:“你扔自己兵器干嘛?”只见暖玉箫在空中优美的旋转,径直落向月亮的一个圆形缺口,铮的一声,旁边空隙自动愈合,然后寂然不动了。灵秀奔上前用手一抠,居然宛如一体,毫无瑕疵。武林天骄闭闭眼睛:“暖玉箫取自昆仑暖玉台,现在是回家探亲了。”定定注视灵秀:“小妹子,你说我们是不是也回家了?还是,”声音愈加低沉的无奈,“我们本就是过客?前尘往事,旧梦尘封,恩怨亦成空,壮气沉埋不识故人声?”
湖畔一痕初见,钟灵毓秀清颜,江湖共度意绵绵,偏叫风波惊变。孑然心忧你我,携手留恋桃源,人月圆时箫声断,晚风吹都成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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涟漪悄动春意闹
胸口莫名的硬生生一疼,灵秀张了张口,却是欲语又止。武林天骄叹了一声:“暖玉箫,回来吧,我们还有大事未了。”一声呜咽的箫音响起,咔哒一声玉石裂开,暖玉箫冲天飞起,跟着又是一道刺目白光,灵秀本能的一捂眼,脑中又充斥着争吵之声:“不准离开,还我命来!”撕裂般的头疼,止不住冲口尖叫:“不要争了,我不是你姐姐!”一条有力的臂膀伸过,将她紧紧拥进了怀里,一缕悠扬的箫声随之奏响:“枝上花开,春意喧闹,几时携手宁木桥?百合含烟,长吟笑傲,千年一瞬人未老。”
伴着箫声,一个宛如天外来音的女声带着甜蜜,混着伤感唱了出来,武林天骄将灵秀双手轻轻拿开,杂在徜徉于碧水寒天的悠悠余韵,他的声音多了几分不真实的慌乱紧张:“好点了么?”巨疼去得和来时一样突然,灵秀慢慢睁开眼睛,诧然四望:“那位抚琴与你相和的姐姐呢?她的歌唱得真好。”武林天骄伸手替她把脉,双眉紧皱,更见紧张。灵秀抽回手,从他怀中挣脱,苦笑道:“我这是老毛病了,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啊。”武林天骄神色异样:“刚刚是你在唱歌——”灵秀大奇:“怎么会?我又没有琴!”似是一个思量已久的问题有了答案,武林天骄反而轻轻一笑:“瑶琴有心,只要你心中有琴,手中无琴亦是无妨。”这是什么回答?灵秀小嘴一撇,眼光一溜,到了口边的反驳转为另一个问题:“这是什么?”
一片玲珑剔透的柳叶笛,青翠欲滴,托在武林天骄手中,光芒闪烁,煞是可爱。摇了一摇,武林天骄一样好奇:“我也不知道,随着暖玉箫飞来的玉笛。”灵秀纤指一伸,夹起细看,栩栩如生的雕刻,不但脉络丝丝不乱,就连叶脉沾染的两片柳絮,也好似吹一口气就会莹莹飞去。喜滋滋的笑道:“如果不是莹润温暖的感觉,我真会以为是自己刚刚从树上摘下的呢。”放到唇边,轻轻吹奏:“枝上花开,春意喧闹,几时携手宁木桥?百合含烟,长吟笑傲,千年一瞬人未老。”旋律依旧,只是多了几分欢快,少了几分凄凉。武林天骄心神一爽:“你怎知不是自己亲手摘下的?”
灵秀斜他一眼,嗔道:“我自己做的事自己记得,你以为我很健忘么?”微微一怔,又道:“可是我真的好像跟它很有缘呢,很亲切的感觉。大哥哥,我真的糊涂了。”苦恼的望向武林天骄:“咱们到底在哪儿啊?”武林天骄眼中透出怜惜:“你说头疼是旧疾?那么,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很老很老的故事,老的连故事中人都不再相信它是真的了。”灵秀似解不解,只觉他的话好象透出千年沧桑,令的自己也由不住黯然神伤,物我两忘。听他缓缓说道:“据说大地之母女娲娘娘仙逝之后,她的小女儿曦宁神女奉母命照管天下苍生,无奈人心不古,奸邪恨嗔种种不良横行九州。神女不忍生民受困,携身边异兽招摇五彩牛踏足红尘,化解戾气。不想适得其反,招摇神兽受不了喧哗诱惑,坠入旁门。”灵秀听到这里,不自觉抓住天骄手臂:“招摇神兽?方招摇?这个名字好熟啊,我从小就知道他的故事。嗯,大哥哥,你知不知道绛雪仙子?我听的故事和你的不太一样哦。”
“一个故事众口相传,就会有千万个版本,你们说的都不是事实!”脚下突然冒出的这一句大吼,吓得灵秀拔足跃起,武林天骄随着跃出,在空中握住她纤手,一个优美的俯冲,落回寰歆馆的玉桥,那个声音却如影随形:“想逃?纯阳化血?哈哈,我倒要看看你们凭什么胜我?凭什么镇我千年,不得出头?”武林天骄俯在灵秀耳边悄语:“带好柳叶笛。”顺势一送,灵秀素手也向下一按,纤足一勾,在门前立定,急忙回头看去。武林天骄手执玉箫,挡在桥头,冷冷道:“你是你,不是公孙奇,放下他回去吧,放了他就等于放了你自己。”
灵秀揉揉眼睛,不敢相信的看过去,真的是公孙奇呢,不对啊,公孙奇没有这么高大,也没有这么黑乎乎的长尾巴啊?尾巴?猛然睁大双眼,人的身体怎会长出一条尾巴?难道他是那个招摇兽,听到了大哥哥的故事,忍不住冒了出来?“公孙奇”森森大笑:“我要弄明白,神女姐姐为什么要镇我,我是女娲娘娘亲手所造,我跟了她上万年,我是她弟弟!”灵秀绝望地一掩口:完了,真是招摇兽了!天啊,故事里的人,啊不,是故事里的兽怎会跑出来的?自己听了多少故事啊,还从未有如此奇事!顿足叫道:“大哥哥,这个梦太可怕,我不要再做下去了,我们走吧。”招摇兽一声怒吼:“不许走,你给我说明白!”
抬起前蹄(手)拍了下来,武林天骄不理灵秀的惊呼,气凝丹田,用力一吹,箫管中涌出凛冽罡气,烫的招摇兽前蹄嗤嗤直冒热气。无奈,神兽无惧,接着下按,离天骄头顶只余尺余距离,就像碰到了看不见的气墙,来回跳脱,再也难以前进。武林天骄恍若不闻他的雷鸣怒吼,悠然吹起箫来,一派祥和、冲溶、徐雅的闲适扑面而出,灵秀早奔了过来,焦虑担心被箫声化解,自然地取出柳叶笛,轻快纯净的笛声在箫韵中凌空回旋,融为一体,直似天外来音,尘垢尽除。招摇兽攻不破武林天骄的般若神功,本就是暴跳如雷,灵秀赶来与天骄并肩御敌,更是火上浇油的烦躁,后蹄(脚)扒地,呼呼喘气。怎奈檀钟二人充耳不闻,那清风拂面的音韵一波波的灌进耳中,胸中郁结悄悄化解,渐渐地低眉闭目。
灵秀偷眼瞧见,唇边泛出一抹浅笑,瞥见招摇兽奋力一仰头,眼中射出乞怜与不舍,自己一怔之下由不住心生歉疚。武林天骄身形前倾,信指一弹,一团黑影裹着一声惨叫四散开来,消解成一缕黑烟,霎忽不见。抢在灵秀身前,一掌横扫,正与拔身而起的公孙奇双掌相交,砰地一声闷响,蹬蹬蹬退了三步,左手一扯灵秀,依旧将她护在身后。大梦初醒的公孙奇一掌扫出,被震退三步,立稳脚跟后,茫然一看,立时大惊失色:“檀羽冲?”武林天骄渊渟岳峙:“不错,檀某与公孙堡主还真是前生有缘。”说到最后四字,只感命运的讽刺还真是叫人哭笑不得。公孙奇毫无所觉,脸上的惊慌隐于开心大笑:“哈哈,逸贝子真会开玩笑。我们那笔买卖还未成交,见多几次也是好事嘛。”武林天骄还以微笑:“你杀了古月禅师,又以天遁传音引开华谷涵前去查探,继而向我小妹子索要玄英三叠——”灵秀恍然插口:“然后又跑上孤山,自己藏起来,害大家误会我大哥哥是凶手!你,你真是太可恶了!”
武林天骄转头一笑:“可是小妹子相信我,不是么?”听出他语气中的欣慰,灵秀心中一甜:“嗯,在桑家堡的时候我就相信你了。”公孙奇又是哈哈一笑,随即面色一端,诚恳之极:“我是可恶,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武林中人谁不垂涎武学秘籍?逸贝子这般超逸出尘,不是也未能免俗么?”灵秀大怒,刚要反唇相讥,武林天骄一握她手,抢先答道:“就算你想要秘籍,也不该随我踏入这道机关。现在好了,你也和我们一样,困在这方寸之地。”惊慌之色再也掩饰不住,公孙奇脚步微晃,叫道:“你知道这是机关,还诱我进来!”武林天骄剑眉不屑的一轩,已是不屑与辩,和灵秀回身就走,问道:“红点绿意呢?它们不是回去找你了么?”
灵秀哼了一声:“它们淋了雨,我怕它们着凉,就留在客房烤火了。”信手一转柳叶笛,无意识的一掰叶脉,不想一声尖利的哨音响了起来。慌忙放手,惊道:“大哥哥?”武林天骄一把拥她入怀,玉箫急点,碧影纵横,迫退狰狞追来的公孙奇:“你抢什么?这又不是出门机关!”话音未落,眼前景致骤然模糊了起来,一片眼晕的红光射进,打斗二人本能的眨眨眼睛。灵秀将脸一扭,颇不习惯这股强光,肩头却忽然一沉,传来两声欢叫:“回来了,回来了。”武林天骄放开灵秀,托起红点,笑道:“多谢你们。”灵秀见它们一嘴泥土,奇道:“你们吃什么虫子了?”绿意一拍翅膀,骂道:“恶女子!”灵秀错愕交加:“喂,你怎么骂我?”
一声妩媚豪迈的笑声响起:“它们是在骂我。”人影一闪,两个明媚娇艳的少女并肩站到了面前,灵秀喜道:“清云姐姐。”左边的红衣少女不高兴了:“我是清波姐姐!”语气严厉之极,灵秀一愕,武林天骄忙道:“清波,你不要吓小妹子。”清波没好气的白他一眼:“还有你,亏你号称武林天骄居然中了迷香,掉进这条密道,还好我及时赶到,否则二妹岂不受你连累?”一横灵秀,妙目忽然瞪得老大,奇怪的道:“你不是盗取绛雪图的那个小姑娘?怎的变漂亮了?”上下又横了几眼,语气转为赞叹:“不错不错,清丽出尘,我见犹怜。”冲武林天骄挤眉一笑:“比柳大美人毫不逊色呢。”
湖畔一痕初见,钟灵毓秀清颜,江湖共度意绵绵,偏叫风波惊变。孑然心忧你我,携手留恋桃源,人月圆时箫声断,晚风吹都成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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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30 21: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弹铗歌
惊回一梦寻旧游

灵秀焦急一望:“这是哪里?禅堂呢?二位姐姐可见到我爷爷了?他在哪里?”两边怪石嶙峋,一条蜿蜒山路不见尽头,顶上滴下细小水珠,滴答作响,映着清波手中灯笼的幽灭微光,衬着这山洞越加的诡异幽静。清云茫然反问:“你爷爷不是和你一道的么?钟姑娘为何到了这里?”武林天骄忽然伸手将灵秀向旁边一拉,反手一指击敌掌心,冷喝道:“公孙奇,你死了这条心吧。”公孙奇嘿嘿一笑:“我生平不知死心何意。”单掌一偏,竟然击向旁立的清云头顶,变起仓促,清云玉笛一扬切他手腕,同时肩头微缩避了过去。公孙奇左掌接着递出,只听得一声娇笑:“公孙奇,你敢伤我妹妹?”一团火光夹着风声在眼前一晃,跟着光芒冷射的宝剑指到了双睛。
公孙奇吸气含胸,一个铁板桥,伸手把掷来的灯笼接在手中,手腕微翻却不还招,脚下直滑出三步,才怒道:“格格,你要背信弃义?”犹如花枝乱颤,在烛光映照下分外妩媚,清波娇笑连连:“谁敢伤我妹妹,谁就是与我为敌。与背信弃义有狗屁关系?”回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盯着灵秀,曼声道:“小妹妹,绛雪图与你爷爷相比,哪个更重要啊?”灵秀胸口如受重锤,颤声道:“我爷爷在哪里?”清云已退到他们身旁,闻言亦是一惊:“姐姐,这到底怎么回事?”武林天骄将灵秀小手向她一塞,声音急促:“云妹,快和小妹子离开这里!”随即掠过清波,玉箫伸缩罩住了公孙奇全身大穴,朗声道:“我先杀了此人,清波,你该死心了。”清波又是咯咯一笑:“我也不知道死心何意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柳腰一摆,霎忽到了清云跟前,柔声道:“二妹,我带钟姑娘去找爷爷,你自己先回水漪馆吧。”
心中怦然一震,灵秀甩袖荡开清波伸来的手:“我不信你的话。”清波双眼微眯,粲然而笑:“有区别么?”皓腕一翻,遥遥一击,听到石壁回音,反手一扯清云衣袖,团团一旋,不理妹妹的惊叫,运用巧劲把她送了出去,正正落在刚刚开启的石门之外,笑道:“二妹,我不喜欢你搅进来。”武林天骄一个倒踩七星步,也掠了回来,横箫替灵秀挡开清波长剑,急道:“小妹子,你也快走!”也学清波一扯灵秀衣袖,岂料灵秀身形一缩早避了开去,叫道:“我要和你一起救爷爷。”耳中轰隆巨响,石门已合,武林天骄面色大变,灵秀反而定下心神,与他并肩一立,涩声道:“想要绛雪图,就给我住手!”
公孙奇一个急刹车,双目圆睁喜道:“姑娘想通了?”清波悠悠收回长剑,扑哧而笑:“哪有这么便宜的买卖?”灵秀俏脸紧绷:“是没这么便宜,你知道就好。”顿了一顿,一字字道:“先带我见爷爷。”公孙奇双眉一扬,武林天骄跨上一步,冷然道:“你我四人实力相当,就算放手一搏,你们也未必讨得好处。”公孙奇哼了一声,清波闲闲微笑:“是么?怎么二妹说你受了内伤?华谷涵的玄英掌原来是浪得虚名的哦。”武林天骄也是粲然微笑:“你我在一个屋檐下住了十年,还会以为我喜欢虚言恫吓么?”清波目光溜到灵秀面上,上下一扫,哑然道:“小妹妹,你的绛雪图是偷自他手,如今他是要讨回去,你爷爷被抓,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啊。”灵秀娇躯微颤,扭头望向武林天骄,见他澄澈目光也望了回来,竟是说不出的亲切:“大哥哥,我相信你。”
嫣然一笑百花迟,眼中尽是信赖,武林天骄双眸一亮,也还她一笑。清波奇怪的撇了撇嘴,公孙奇不耐烦的道:“好吧,先离开这里再说。”信手一击对面石壁,砰的一声巨响,沙石飞溅,公孙奇被震得胳膊一麻,不相信的望向石壁:“门呢?”武林天骄撮唇长啸,一握灵秀小手,悄声道:“我们先走。”刚刚不知去处的红点绿意骤然窜出,清波眸光一闪,叫道:“拦住他们!”信手一抖红绸,凌空卷出,红点绿意一个急冲,在红绸间穿梭,寻隙欲啄。武林天骄叫道:“回来。”向灵秀低语:“快吹柳叶笛。”随着一声清脆高亢的笛声,红点绿意齐齐叫道:“回来了。”双双撞向石壁,灵秀一惊之下伸手欲捞,被武林天骄一把拉住,只见一双尖嘴在石壁一啄,熟悉的旋转感骤然袭来,又是一道刺目白光,灵秀身子一轻,和武林天骄携手飞掠,循着透进的自然光源窜了出来。
低头瞧瞧点翠欲滴的柳笛,灵秀梦呓般的低语:“这个梦好真切。”武林天骄幽幽道:“惊回一梦寻旧游,小妹子,你真的希望这是梦么?”灵秀惊醒般的回头,煦日东照,肩头还披着一件披风,如天空一般清澈的底色,缀以闪闪寒星,直似天界仙衣遗落人间,瞠目道:“这件披风?”武林天骄替她理了一理,低声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件披风叫寒月天清,”接触到灵秀眼中的投影,温暖一笑:“那个故事还没讲完,有时间我们再细谈。”灵秀习惯的皱皱鼻尖,点了点头,疲倦袭上心头:“唔,那么我们回家吧,爷爷一定等急了——”仿佛一脚踏空,晕眩感加上惊慌恐惧,塞满了胸臆,顿足叫道:“爷爷!”拔步奔回客房。武林天骄重重吸了口气,抬手欲叫,终于还是叹了一声,抑住奔涌的气血,追了过去。
穿窗而入,一目了然得空荡荡一片,灵秀颓然蹲在地上,眼中含泪却是哭不出来。武林天骄轻轻上前,抚她秀发:“别怕,公孙奇有所图谋,一定不会伤害爷爷。”灵秀回眸接触到爱怜横溢的目光,嘴唇微动,良久才说的出来:“都怪我自作主张,盗你的绛雪图,才会连累爷爷,”语声哽咽,悔恨交加。武林天骄紧紧握住她双手:“别急,清波住处我知道,他们不会久困密道,趁他们未回,我们可以,”红点绿意一声大叫:“什么人?”打断了他下面的话,武林天骄下意识的一揽灵秀,反手一掌击出。棋逢对手,卷来的力道竟将他掌风消解,喉中一甜,将涌到口边的鲜血压了下去,借那一掌之力飞身拔起,空中旋身一脚踢开房门,奔到院中。
刀剑耀眼,院中竟然站满了人,心中叹了口气:“华谷涵那一拍着实不轻,这么多人到来,我竟然毫无所觉。”一咬舌尖,剧痛驱除了晕眩,朗声笑道:“檀某幸何如之?初来江南就惊动诸位大驾。”自后跟踪而至的敌手抢先喝道:“废话少说,先把人放下。”灵秀从悲伤中惊醒,探头问道:“文伯伯,你几时回来了?我爷爷——”武林天骄手臂一送,灵秀溜出,向前奔去,“我爷爷被恶人抓去了!”只迈出一步,又停了下来,疑惑道:“王伯伯,你也来了?你们这么多人干什么?”
文逸凡招手道:“你快过来,别怕,有我们在,这金狗不敢伤你。”灵秀吃惊道:“你们是来对付我大哥哥的?”那王伯伯皱眉道:“什么大哥哥?秀儿,你是不是吓傻了?”上前一步,就欲试她额头,灵秀倏然后退,叫道:“你们误会了,我大哥哥是好人。”一个颇似不怀好意的声音笑道:“秀姑娘瞧上这小白脸儿了?刚刚被他抱在怀里原来是自愿的?”灵秀勃然大怒:“夏老头儿,闭上你的臭嘴!”夏老头儿索性哈哈大笑:“恼羞成怒?没什么啊,哪个少女不善怀春?啊?哈哈,只是不该有了情郎就忘了大义!”灵秀俏脸发白,抬手击去:“狗嘴吐不出象牙!”夏老头儿轻描淡写的一闪,又是嘿嘿一笑:“怎么?还打起我老人家来了?”反手欲拿灵秀手腕,只觉微风飒然,武林天骄已插到中间,叱道:“拿开你的爪子!”迫得夏老头儿退后抽身,自己接着道:“堂堂丐帮长老,口齿轻薄,枉你一把年纪,原来是白长了。”冷冷一扫文逸凡:“铁笔书生领袖江南,侠名素著,我小妹子又叫你一声伯伯,原来也是偏听偏信之人?”
狠狠瞪他一眼,文逸凡冷冷回答:“秀儿年幼,胡认哥哥,你好歹也是声名赫赫,好意思利用一个小姑娘?”灵秀秀眉一扬,抢着接道:“我根本没有胡认哥哥,我大哥哥也没有利用我。”文逸凡亦是勃然大怒:“没有利用你?你爷爷在哪里呢?在金人手中忍受酷刑!你却和这大金贝子哥哥妹妹?”灵秀惶急叫道:“你知道我爷爷下落?文伯伯,你告诉我他在哪里?”一把抓住文逸凡,颤声续道:“昨天爷爷和柳姑娘在禅堂外和我失散,怎会落入金人之手?金人不是在长江以北么?”文逸凡怒极喝道:“长江以北?那这个人怎会在你跟前?”抖袖一拂,灵秀一夜未合眼,疲累加上焦虑,竟然一个趔趄,歪歪斜斜跌了出去,武林天骄心头剧疼,本能一扶,灵秀目光凝泪,依旧望着文逸凡,只是无声哽咽。武林天骄暗暗咬了咬牙,转身扫视江南群雄:“我没有与你们为敌,所有的罪名我不替人背。文逸凡,王宇庭,夏清平,你们都是响当当的角色,记住我的话,我会把小妹子的爷爷好好的送回。在我离开时,”手臂微微一紧,灵秀感受到他的紧张,抬头看他,见他脸色苍白的可拍,语气却依旧冷静的可怕:“谁敢动我小妹子一根头发,我要他十倍,百倍,千倍偿还。”声音不高,却透出窒人的寒气,似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将这小小寺院笼罩在一片不可预测的恐怖之中。
本来站在后面的王宇庭傲然上前:“秀儿的安危还轮不到你这胡儿指手画脚,你口出狂言,不就是凭了阿修罗之剑么?告诉你,你们金狗妄图用这个计划制造恐慌,哼,是痴心妄想!华大侠已到了你们馆驿,罪魁祸首马上会枭首示众——”武林天骄从灵秀面上收回目光,显然吃了一惊:“华谷涵去找完颜长之了?糟了。”文逸凡接口道:“不错,你怕了么?你们大金皇叔假扮使者,不是明摆着一场阴谋?”武林天骄不及多说,侧脸惨然道:“小妹子,华谷涵是你表哥,也是我佩服的道义之交,我不能将他丢给完颜长之。”灵秀心头大震,相识以来武林天骄眼中第一次流出恐惧,不由脱口惊问:“那个完颜长之很可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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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31 14:14 | 显示全部楼层
霜雪相亲盟吴钩
武林天骄略有失神,随即毅然道:“没什么,我遇魔斩魔。”语气一缓,“小妹子,我会把爷爷救回,”淡淡微笑,“自己学会保重。”轻轻放开扶她的手,转身离去。灵秀一片茫然,来不及说话,或者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看着相处日浅,却又倾盖如故的天骄就此离去?只可惜,才迈出一步,已被文逸凡、王宇庭不约而同一起拦住,冷冷一哂,武林天骄的声音透出一丝疲倦:“亡羊再去补牢,前面冤死的羊也不会瞑目的。”懒懒徐行,如此狂妄的态度登时激怒了二人,尤其是文逸凡勾起旧恨,一声清喝:“你就是魔!”铁笔闪电般罩向他全身,武林天骄星眸一睁,玉箫后发先至,铮铮连声,伴着他的不耐:“好吧,魔高一丈,可别忘了。”
随着手臂的酸麻,身形已似柳絮轻扬,倏然间转到了王宇庭一侧,借着文逸凡再度击来的掌力,一引之下,自己所受的压力减了一半,才硬生生又压下了涌到喉中的那丝腥甜。不敢再停,径自闯向左边角门,夏清平早等这一刻,呼的一杖击下,才开口讥笑:“原来魔也会贪生怕死?”武林天骄举箫一挡,顺势一划,携着森森剑气,将夏清平后面的话打断,懒得多说飞身拔起,越向墙头。眼前浮起黑云,一声雷鸣怒吼:“给我留下!”黑云和着红光点射般到了面门,武林天骄猛一摆头,也是惊骇之极:“公孙奇?”
公孙奇应声冷笑:“没想到我出来这么快?”扬声大叫,“文大侠,我来拿这金狗,还我清白!”变掌为抓,武林天骄在空中矮身,玉箫从肘底穿出,点他劳宫穴。拼力一击,快若闪电,公孙奇居然缩手不及,被他正正点中掌心。武林天骄刚舒口气,只觉对方掌心如棉,内里吸气,自己的玉箫不由自主的向外拉扯,似欲脱手飞去。惊疑之间,脚尖在脚背一踏,身形后仰,挣了开去,左手本能一抓,钩着墙头,不相信的问道:“你怎会得到玄英心法?”公孙奇脸色一端:“无耻金狗,凭你也配问我?”如风追击,武林天骄剑眉一扬,哼了一声:“见识了。”眼光一扫随着追到的文逸凡诸人,忽然放声大笑:“一日会尽长安杰,快哉快哉!”一个仰翻,衣袂随风,穿梭而回,霎时到了灵秀身前,默运玄功,把声音凝成一线送进她耳中:“小妹子,形势已变,快走!”
深深吸了口气,又是一声长笑:“正邪合一,共抗大难,佩服佩服!”变指为掌,步步不让,硬接公孙奇已玄英功作底发出的划血刀,右手玉箫却是柔若飘絮,扬起一地碧影,往来飞舞,挥洒自如的化解文逸凡的铁笔点穴。王宇庭诸人落后一步,眼见文逸凡和公孙奇把天骄困在正中,偏偏不能踏进一步,三人周遭泛起滚滚气流,大家也进入不得,咂舌不下,回头一望,见灵秀依旧倚在门栏,凝泪注视斗场。不由叹了口气,绕过斗场,走到这个自小疼如子侄的侄女跟前,温言劝解:“秀侄女,你醒醒吧,这个人——”灵秀忽然失声惊叫:“大哥哥!”武林天骄余光瞥见王宇庭走进灵秀,心中一慌,手下自然一滞,公孙奇的毒掌寻隙沁入,眉心一疼,接着胸口大闷,气血再也压制不住,脸色着火一般的通红,额头青筋也爆了出来,怕人之极。
灵秀怵目惊心,听不及王宇庭劝解,脚步一起,就欲上前相助,她身法极快,王宇庭拦之不及,眼睁睁看她闯了过去。武林天骄心头一凉,张口欲止,一口鲜血就此喷了出来,顿时把昨天血迹已淡的长衣又染上了一朵炫目的玫瑰。甫一抬头,公孙奇一掌已到头顶,索性左掌一翻,砰的一声接个正着,公孙奇唇边的笑纹还未展开,手掌已被荡开,甚至半条胳膊已经酸麻,吃惊之下脚跟一旋,退到了文逸凡身后。纤细的身影倏然钻入,一口短剑胡乱一撩,文逸凡皱眉缩手:“秀儿,不准胡闹!”灵秀一拖天骄手臂,回头一脸决然:“如果他是恶人,刚刚已经大开杀戒了!”澄澈的目光盯着文逸凡:“文伯伯,我要救他,你尽可以把我一同除了。”
文逸凡不悦清斥:“快闪开。”灵秀慢慢眨眨眼睛,忽然莞尔:“原来伯伯也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哦。”扭头叫道:“大哥哥,我们走。”武林天骄反握她手,略一迟疑,公孙奇从后大叫:“不可放走他,否则完颜长之会有恃无恐!”完颜长之四字入耳,武林天骄面色一白,立下决心,一拉灵秀,同时跃起:“走。”公孙奇大急扬手,一股浓香扑鼻,灵秀脚步一浮,武林天骄箫声突起,吹散了密集来袭的水滴,顺手一揽灵秀,扑到短墙,与此同时,红点绿意齐起飞到,一同跃了出来。灵秀晕晕沉沉,好像腾云驾雾一般,也不知过了多久,武林天骄将她轻轻一放,柔声呼唤:“小妹子,快醒醒。”一股暖流贴着掌心流入,灵秀随着运气三转,精神一爽,咂舌道:“奈何弱水还真是厉害!”猛然想起一事,惊跳而起:“刚刚你把它吹散,会不会,会不会?”声音一梗,惶急满面。武林天骄轻拍她肩头,摇头道:“没事的,公孙奇——”话犹未了,支持不住,噗通跌坐在地上,灵秀伸手欲扶,耳边一声幸灾乐祸的娇笑异常熟悉:“公孙奇有所图谋,现在才不敢得罪江南武林,”人影一闪,赫连清波赫然到了眼前。
灵秀不假思索,一剑刺出,红点绿意同时俯冲啄向清波双目。清波娇躯微摇,贴着剑锋而过,拂开红点绿意,愠道:“走开,又坏我的事。”抢到武林天骄身前,一掌拍下,不妨灵秀轻功实在卓绝,青烟附体,剑尖瞬息点到肋下。清波修眉一紧,反手拍她剑刃,武林天骄身子不动,手中玉箫直起一插,把灵秀短剑引到一旁,冷冷开口:“我死了,你对付得了公孙奇?”清波双掌俱都落空,不以为意的盈盈而笑:“气促筋浮,再不调息,你这内伤就不可治了。”灵秀一掐手心,扭头看去,武林天骄不动声色的和她对视一眼,不经意的回答清波:“开出你的条件,否则我不会受你恩惠。”
这次是开心大笑,清波指着他笑个不停:“好好好,不错,条件就是帮我杀了公孙奇,”语气一冷,咬牙道:“但不是现在,”眼波一转,瞧向灵秀:“我帮你治伤,然后帮你们救那个钟老头儿,这条件如何?”武林天骄一握灵秀玉手,制止她冲口欲出的话,抢着应道:“可以,”伸手出去,“拿来。”清波翻翻白眼,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清香扑鼻的药丸,眼中透出不舍,随即毅然往前一递:“最后一粒,拿去!”武林天骄毫不客气,拿过就欲吞下,灵秀一掰他手,武林天骄温和一笑:“没事,这是凝香丸,大金国手德充符密制灵药。”纳入口中,闭目运气,灵秀拎着短剑望回清波:“我爷爷到底在哪里?”
清波撇撇嘴:“你该问你的好表哥啊,”忽然柳眉紧皱,顿足道:“喂,好了没有?”见她神色突然紧张,灵秀也是一惊:“文伯伯他们追来了?”抢到武林天骄身前,凝神静听,一脸肃然倒把清波滞了一滞,奇怪的道:“凭你这小丫头,能挡得了谁?不如自己逃命的好。”灵秀横她一眼,已是不屑多说,杂沓的脚步愈来愈近,二女的心情也是愈来愈紧张,公孙奇的声音近在咫尺:“姓檀的小子身负重伤,他们绝对跑不远。”清波一咬樱唇,妙目的溜溜急转,似是下了决心,颓然道:“罢了,我此时现身,只有砸了公孙奇这场戏,可就是得不偿失了。”身形疾起,轻声说道:“你们自求多福吧。”隐入荒烟蔓草,转瞬不见。灵秀狠狠瞪着她的背影,心头气急,手上一紧,见武林天骄一脸歉疚:“小妹子,你快离开,我们不在一处,他们没有理由为难你。”
灵秀浅浅一笑:“是么?有公孙奇在,除了你谁会保我平安?你改变主意带我离开,不就是因为事情有变么?”武林天骄目光盈然,低声叫道:“小妹子?”灵秀的语气透出与年龄不符的执拗:“从那个,”迷惑的蹙蹙眉尖,“般若晓寒月出来,不,是进入那里之前,一切都有些蹊跷,”摇了摇头,居然又是一笑:“不管了,反正我们注定相依为命了。”武林天骄眸光闪烁,欲语又止,一扫后面,倏然站起,把灵秀往身后一拉,刚举起玉箫,来人已经开口:“是我。”清脆的声音与公孙奇阴鸷的嗓子天壤之别,手无力垂下,灵秀脱口喜叫:“清瑶姑娘?”
柳清瑶神色疲惫,点了点头,问武林天骄:“你的伤,不碍事么?”武林天骄微微颔首,依旧无话可说,清瑶嘴角扯出一丝苦笑:“那就好,这些人我来应付,你们先走。钟姑娘,你应该知道天音大师住处?”灵秀大出意外:“你也认识天音大师?我爷爷真的——”清瑶柳腰一摆,忽然奔向前去,口中应道:“我和大师把他从完颜长之手中救了回来。”人影远去,听的她的声音遥遥传来:“文大侠,华谷涵有话相告。”武林天骄幽幽叹了一声:“小妹子,天音大师是谁?”灵秀如梦方醒:“是表哥的忘年之交,原来爷爷在他那里,太好了!”心中石头落了地,恢复了几分调皮,吐舌笑道:“表哥说他是佛门硕德,爷爷却说是武学高手,不过,是什么都好,事实上是个瘸子。”武林天骄哦了一声,奇道:“为什么华谷涵要清瑶带话?他自己不来?难道?”神色大变,一拉灵秀:“快走,去找那位天音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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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依倩影匆匆别
天音大师住在城南一个不起眼的小寺院,灵秀凭着记忆摸到这里已是日近黄昏。一扇破旧柴门,透着荒芜,灵秀信手推门,“鼠辈还敢再来?”随着一声清喝,门自己洞开,射出一串佛珠,灵秀忙不迭摆头避开,武林天骄抢前伸手,中指一弹,铮然声响,佛珠转了个圈儿,铿的一声嵌入对面石墙。灵秀接着就叫:“天音大师,我是灵秀。”门中稳稳走出一个清矍僧人,口宣佛号:“阿弥陀佛,原来是秀姑娘,这位可是檀公子?”灵秀应道:“是啊,”回头介绍,“大哥哥,这位就是天音大师——大哥哥,你怎么啦?”武林天骄拭去嘴角的血丝,安慰似地一笑:“没事,大师功力通玄,承蒙手下留情。”目光在天音大师面上一停,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天音大师朗朗一笑:“檀公子是好奇老衲脸上这道伤疤?”铁铜色的面上,挨着左眼,连着耳根,一道翻出来的伤疤,累累殷红,给本该是和颜悦色的高僧加了几分怒目狰狞。
武林天骄微笑致歉:“晚辈冒昧,大师见谅。”天音大师双目一睁,眼神似一口寒冰利刃刺进心脏,武林天骄只觉脊背一凉,脚步微微一晃,刚刚弹飞佛珠牵动的内伤压制不住,低头又奔出一口血箭。灵秀伸手一扶,惶急叫道:“大哥哥的伤,大师,你快看看。”天音大师浑然不觉她的求助,转身淡淡道:“随老衲进来。”武林天骄轻声安慰:“没事的,吐出这口血,我心神反而清明多了。”目光一扫天音大师微跛的右足,若有所思的皱了下眉尖,牵起灵秀随了进来。
刚踏进柴门,一个熟悉的苍老声音已传了出来:“秀儿,是你么?”一日一夜的悬挂骤然找到了依托,灵秀颤声应了一声,小跑着扑进左边的厢房。钟不鸣轻抚扑到自己膝头,喜极而泣、梗咽难言的孙女儿,慈爱的叹道:“傻孩子,不哭了,我们祖孙不是都平安了么?”眼光忽然一冷,凝视着随后踏进房门的武林天骄,轻咳了一声:“你也来了?”直接忽视老人语气中的敌意,武林天骄恭敬一礼:“老爷子安好?”钟不鸣一拍床头,怒火突起:“安好?有你们在,岂会容人安好?”灵秀大惊抬头:“爷爷,你怎的还在怪大哥哥?古月禅师是公孙奇杀害的。”这句大哥哥更是火上浇油,钟不鸣一指武林天骄,喝道:“你们金人狼子野心,妄图鲸吞我大宋河山,使用一些见不得人的鬼蜮伎俩——咳咳——咳——”突如其来的咳嗽压下了下面的指责,灵秀急忙抚拍爷爷后背,钟不鸣抖袖甩开,信手捞过床边的拐杖,搂头砸了过去。武林天骄神色惨然,身形不动只微微侧头,拐杖擦过耳根,重重砸在肩头。
蹒跚而进的天音大师,僧袍一卷,抢过拐杖,苦笑道:“老兄这无名妄火,差点砸了我这杯迎客之茶。”一瞥武林天骄愈加苍白的面色,由衷叹道:“不愧为折无诤的弟子,容人之不能容,佩服。”武林天骄注视钟不鸣,诚恳道:“老爷子动怒情有可原,我身为大金子民,该当受这一击。”转手接过天音大师递过的热茶:“多谢。敢问大师,钟老爷子伤势如何?”灵秀目光一直在爷爷和武林天骄身上来回打转儿,此时见爷爷神色稍舒,才试探问道:“爷爷,这一天来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受的伤厉害么?”眼泪夺眶而出,担心情急之色一览无余,钟不鸣无奈的拍拍孙女儿,转向武林天骄:“我老头子一时迁怒,檀公子莫怪。唉,说起来我能死里逃生,还多亏了你的朋友。”刚欲细数前情,天音大师挥手制止:“有人来了。”
灵秀下意识一握短剑,挡在床前卫护爷爷,却听武林天骄柔声道:“别怕,是柳姑娘。”话刚落地,周身似散发淡淡寒意的柳清瑶走进了房门,施礼问候:“大师。”天音大师迎了一步:“姑娘辛苦,快坐下喝杯热茶,祛祛寒意。”清瑶秀眉微蹙,见大师一脸关切,到了口边的话语又咽了下去,接过茶杯,道了声谢。武林天骄闲闲插口:“梨花绕天涯,一生能几回品?大师,多谢你的茶了。”恭恭敬敬交回茶杯,天音大师目光一闪,呵呵笑道:“不必客气,我欠你两杯,你才喝了一杯呢。”拿起茶壶又续了一杯,武林天骄星眸一转,微微一笑:“如此,晚辈生受了。”走向灵秀,递过茶杯:“小妹子,你也累了,喝了这杯热茶,解解乏吧。”
灵秀一愕,见他目光中满是关怀怜惜,习惯的依言接过,啜了一口:“咦,好香啊。”实在是又累又乏担惊受怕的受不了了,一口气喝了下去,秀眉微扬:“嗯,入口甜香,后味怎么有些苦了?”武林天骄接回空杯:“苦乐参半才是人生之理。”天音大师把他送回的空杯放下,摇了摇头,催促清瑶:“凡事不急于一时,你先润润喉,再说经过吧。”看着武林天骄对灵秀关怀备至,一时有些失神的清瑶,得大师一语提醒,那个白衣俊秀的影子又在眼前一晃,芳心紧了一下,应了一声低头一饮而尽,只觉一股暖意流向全身,急忙一摄心神随着运气三转,到达三十六周天。不过片刻工夫,疲倦尽消,赞道:“梨花绕天涯,名不虚传。难怪师傅和义父对此推崇备至。”
武林天骄随着接口:“那么,现在请姑娘一道其详。”接触到清瑶询问的目光,不经意的动动手臂:“我的功力已恢复大半,这大宋都城想必也去的几个重地。”灵秀啊了一声,喜道:“大哥哥,你的伤全都好了么?大师医术通神,我知道,可是,”回头望望爷爷,钟不鸣也疑惑摇头,想不出天音大师几时出手诊治过。武林天骄哑然失笑:“小妹子,你没觉得自己添了几分力气么?”灵秀狐疑的瞪着他,也学着动动手臂,诧道:“真的啊,我好像——”清瑶也不觉莞尔:“好像内力增强了?那是因为你服了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梨花绕天涯。”天音大师歉然开口:“老友莫怪,这茶是我师门秘技,杂了数种奇珍灵药,功能固本还原。我们相识一场,困于门规却不好相赠。”顿了一顿,似感叹往事:“檀公子的师傅折无诤,二十年前对我恩同再造,我迫于敌国之争,只能允诺他日赠他两杯梨花绕天涯。不想一别无期,这个承诺今日只有还在他弟子身上。”转回武林天骄:“你内伤不轻,又连番激战,尤其是公孙奇的毒掌,毒素进入内脏,一杯虽可固本,两杯才可还原。如今,”武林天骄不待说完,抢先笑道:“大师一诺必信,已不负家师。我的伤大半已愈,自己再加调息即可,多一杯本就是奢侈。”
灵秀恍然大悟,懊恼道:“你明知道两杯才可痊愈,为何分我一杯?”气呼呼的皱眉瞪眼,娇俏可爱的模样逗得武林天骄展眉一笑:“我自私啊,分你一杯增强功力,保护爷爷减轻大师负担。我和柳姑娘去救谷涵兄,免了后顾之忧,不是一举数得么?”灵秀还来不及抗议,钟不鸣撑起身子,焦急问道:“柳姑娘,可打探到涵儿囚身之处?”什么?囚身之处?灵秀脱口惊问:“表哥怎么啦?”几个人目光齐齐落到清瑶身上,听她庄重叙道:“嗯,华大哥已不在馆驿了,我怀疑他被带进了相府。”武林天骄剑眉一轩:“你们见过完颜长之了?”清瑶黯然摇头:“没有。昨晚你们相继离开,我们查视古月禅师死因时,钟姑娘中了迷香,踏进墙后密道,我和钟老先生刚欲进入救人,不想公孙奇,”语气滞了一滞,“公孙奇与赫连清波跟着赶到,我们寡不敌众。”灵秀接口道:“爷爷就被他们抓去了?”一握爷爷双手,难受之极:“爷爷,你受苦了。”
钟不鸣拍她头顶:“没什么,我刚被送进金国使者住处,柳姑娘和先到的涵儿,互相呼应,就把我救了出来。可惜涵儿断后,竟然,唉!”天音大师也不觉黯然:“都怪老衲去迟一步,害的谷涵受此牢狱之苦。哼,完颜长之的阿修罗之剑根本就是丧尽天良!如今,王宇庭的七十二家水寨,柳元甲的千柳庄都遭了灭顶之灾!只怕,下一个目标就是丐帮各个分舵,乃至——”武林天骄凄然接口:“乃至大宋军营,全城百姓。”霍的站起:“清瑶姑娘,你我兵分两路,你去相府救人,我去拜会我大金皇叔。只要有我一口气在,就不许他残害生灵。”推门就走,清瑶惊道:“你一个人怎敌得阿修罗之剑?”
灵秀默了一瞬,蓦然追出,叫道:“大哥哥。”武林天骄脚步一停,轻轻拿开她拉自己衣袖的手,低声道:“记住,般若晓寒月是我俩的秘密,”忽又粲然一笑,“自己保重,”紧紧一握她手,又轻轻松开,一滴泪水啪嗒打在乍合又分的双手,武林天骄心头一震,不自觉地替她拭去眼泪,强笑道:“我的故事还没讲完呢,等我回来再讲好么?”灵秀重重闭了闭眼,抬头浅笑:“嗯,你说的哦,不准耍赖。”抽身扭头,武林天骄抬手欲抚她秀发,但转念间又抑制心神,迎着初升的残月走了出去,“一言为定。”
湖畔一痕初见,钟灵毓秀清颜,江湖共度意绵绵,偏叫风波惊变。孑然心忧你我,携手留恋桃源,人月圆时箫声断,晚风吹都成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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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11 14:23 | 显示全部楼层
臂上角弓写风流
临安的馆驿,装饰豪华,这几日又添了几分肃穆威严。月上中天,清幽夜色中现出一个颀长身影,伴着悠悠箫韵缓缓走近。门前守卫急忙喝止:“什么人?胆敢乱闯?”箫声一停,武林天骄坦然自若:“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风云变态中。如今这场棋局变幻莫测,我是为我大金皇叔指点迷津的,”玉箫闲闲一指,“是不是乱闯,还是有你们的贵宾来说吧。”“好一句‘思入风云变态中’!逸贝子终究耐不住寂寞了?指点迷津?欢迎之至。”不知何时到了门口的完颜长之,负手立于月光之下,语气一如既往的桀骜自信,锐利的目光打量着冷漠依旧的武林天骄,微微侧身,做个请势:“香茗已备,请入内详谈。”
武林天骄绝不客气,当先跨入,园中杯盘罗列,只有一人在座,向自己遥遥举杯:“逸贝子别来无恙?”“别来无恙?哈,你这话好虚伪,日前打了个天昏地暗,他会无恙么?”特有的讥讽语气,不问可知只有清波才说的如此自然,帘栊一起,一身宫装的清波托着一个玲珑茶盘,对武林天骄嫣然而笑:“你还好吧?”武林天骄眉尖不经意的一轩:“还好。”完颜长之从后插口:“清儿与逸贝子也不陌生,无须回避,都入座吧。”自己大马金刀在主位一坐,挥手道:“来,尝尝清儿的手艺,这些茶点可都是她亲手所作。”
清波饶有兴趣的看着武林天骄坐到上位,促狭的眨眨眼睛:“俗话说人走茶凉,也不尽然啊,倒不如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是不是啊?公孙堡主?”脸上悻悻之色转瞬即逝,公孙奇干巴巴一笑:“格格又开我玩笑,我岂敢与逸贝子相提并论?”完颜长之倒很开心:“公孙堡主无需过谦,这些日子你的功劳有目共睹。”武林天骄手中茶杯重重一顿,水花四溅。完颜长之恍若初醒,诧道:“逸贝子哪来这么大火气?”清波哧的一笑,拿手绢擦拭茶迹:“嗯,贝子不做了,贝子脾气还在嘛。”武林天骄冷然开口:“清波说的对,我早已不是什么逸贝子,皇叔也不必费心周旋,咱们还是开诚布公吧。”
完颜长之勃然变色,马上又微微一笑:“爽快,那就请逸贝子一道来意吧?”武林天骄目光一闪,盯向对面的公孙奇:“好,我长话短说,皇叔此次南来祸国殃民,大违天理。还请皇叔悬崖勒马,诛此恶徒,收兵北归。”完颜长之手指一紧,啪的一声把茶杯捏地粉碎,口中只哼了一声,公孙奇反而大笑开口:“好笑之至,成大事不拘小节,想不到堂堂武林天骄也有妇人之仁?”武林天骄压抑心头悲愤,逼视完颜长之:“皇叔一代名将,就算开疆拓土也该驰骋沙场,岂能利用邪术,与虎谋皮妄害生灵,不怕天怒人怨,失尽民心?”完颜长之眸光也是一闪,忽然朗朗一笑:“一将功成万骨枯,古今一理,公孙堡主人中豪杰,渴欲建功立业有何不妥?你不也打算以绛雪图换他的奈何弱水?”
至此再无他想,武林天骄也报以朗朗大笑:“不错,是我与虎谋皮于先。幸亏小妹子带走绛雪图,否则去一狼来一豺,都是我的罪孽。”笑声一止:“看来我们是话不投机,你们绝不肯放弃阿修罗之剑了?”完颜长之微笑摇头,公孙奇一脸爱莫能助:“逸贝子强人所难嘛。其实我们大家都是一条路跑到黑的主儿,理应惺惺相惜,共定行止才对。”武林天骄一哂起身,完颜长之一敛笑意:“此次南来,济王托我转告贝子‘再一意孤行,檀家便无你立足之地’”,语气一转而为语重心长,“就算你弃功名富贵如粪土,也不顾念父老亲人么?”武林天骄自失的一笑:“我早是国之逆臣,家之孽子,能以这幅臭皮囊挽回一些人命,也算不枉此行了。”伸伸懒腰:“我已好几日未睡了,反正你们要到三更才行动,就让我先休息一会如何?”径自踏进敞开的房门,在完颜长之床上倒头就睡。公孙奇思疑不定,询问似的望望完颜长之,清波却扬扬修眉,一脸不屑:“怎么还是这副德行?”
完颜长之若不可闻的叹了一声:“胆大心细,他天骄之名绝不是空穴来风。”清波也悄声道:“看来他是和父王耗上了。”完颜长之不悦的哼了一声:“今日我就与他比比道行。公孙奇,尊夫人到了么?”公孙奇一怔,脸上现出一丝忸怩,讷讷道:“还,还没有。”清波拎起茶壶,给他续茶:“感情公孙堡主惧内之名,也不是空穴来风啊?”公孙奇刚欲作色,远处空中突然一声巨响,升起一道五彩信号弹,急忙喜之不尽的一指:“来了,白虹已到内城。”完颜长之立刻站起:“走吧。”顺手去取随身兵刃,耳后微风飒然,听的武林天骄不高兴的道:“皇叔太不仗义,怎的说走就走,也不叫我一声?”
心中烦躁光火,完颜长之反手一指点他大穴:“逸贝子还真是一意孤行!”去势如风竟然扑了个空,公孙奇却一声骇叫,被一掠而至的武林天骄震退三步,吃惊道:“你,你的功力怎会精进如斯?”武林天骄玉箫纵横,冷冷答道:“你不也是连番奇遇,还得了玄英心法?”完颜长之怒意更盛:“逸贝子果是有备而来,可惜螳螂当车,只落一笑而已。”蓦然撮唇长啸,寂静的园中立时应起呼呼风声,四处都是幢幢人影,转瞬间将武林天骄围在正中,当先一人赫然是铁笔书生文逸凡。
武林天骄由不得苦笑了一下,扬声道:“除恶人即是善念,各位恕我得罪了。”玉箫至唇,一口纯阳罡气化解了公孙奇的毒掌,探手腰间,苍琅声响中,左手已多了一口精芒四射的宝剑。左剑右箫扑入人群,文逸凡目光呆滞,武功丝毫未失,铁笔一伸硬磕他的玉箫,武林天骄脚跟一旋,乍合即离,从文逸凡身侧一闪而过,文逸凡用力过猛,踉跄前扑差点跌倒。一下子激发狂性,大吼一声扭头追了过来,本在他身后的王宇庭也势同疯狂,一抖手中大刀迎了过去。刀笔相交,两人虎口俱都震裂,双双退后一步。公孙奇一声唿哨,微一愣神的二人又马上亢奋起来,率着数十人继续扑向天骄。
完颜长之鄙夷一笑,转身刚想离开。清如金石摧裂的箫声直插云霄,震得心头一寒,本能回头。只见一条白影踏着诸人兵器,冉冉升起,在空中转了个身,那口宝剑绕人眼神,散发出七彩光华。好像一下子踏空坠入了万丈悬崖,完颜长之失声而叫:“流彩虹!”武林天骄信手一拉一拗,宝剑霎时成为一支精良角弓,仰头大笑:“流星闪,彩虹明灭在人间。暖玉寒,男儿自当笑苍天!”闲闲立于一侧的清波撇了撇嘴,突然笑道:“好啦,有借有还,给你啦。”捋下腕中一串明珠,抖手打了出去,公孙奇意念急转,纵身就抓,清波轻叱道:“走开。”右手长剑点他背心,左手红绸卷他手腕,公孙奇一声闷吼,眼中透出隐隐红光,双手一撕,剑折绸断!
清波心头一凛,自然退后,公孙奇指尖已触到明珠,居然又是一声清叱:“走开!”指尖被刺了一下,迎面掠来一个绿衣少女,挥袖一卷,明珠加快去势,被自然下落的武林天骄一把接住,搭在弦上,铮铮连响,射了出去。顿时间,铿锵做声,文逸凡诸人纷纷叱咤,无一避开,被明珠击中眉心,好像大病之人体力不支一般一一倒地。武林天骄转眼一瞥,刻不停留,不假思索的合身一扑,护友据敌,挡住突如其来的清云,与公孙奇双掌相交,砰然巨响中伴着绕眼红光,映红了半个临安!
完颜长之又是一声长啸,随着这个信号,大门洞开,嗖嗖声响中,驿馆墙头转瞬间站满了手持弓箭的武士,脱去头巾,居然都是金人装束。清波眼见弓箭对准了激战中的武林天骄,急忙一扯清云:“快走。”清云沉肘避开,面无表情的道:“我要等师兄。”此时墙头已有人喝命:“放箭!”声音异常熟悉,清云回眸瞥见,纤腰一挫,挥笛打落飞来的箭簇,跟着凌空掠出,怒道:“檀世英,他是你大哥!”武林天骄眼光一溜,身形微晃,意欲以柔劲摆脱公孙奇双掌相黏之势,公孙奇嘿嘿冷笑,好像猜透了他的心意,一股炙人的激流汹涌奔来,径撞向天骄周身经脉。
湖畔一痕初见,钟灵毓秀清颜,江湖共度意绵绵,偏叫风波惊变。孑然心忧你我,携手留恋桃源,人月圆时箫声断,晚风吹都成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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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爱须磨
飞絮朦朦处处随

余势所及,连躺在地上的文逸凡亦似有感,口中呜呜作响,骨骼也发出咯吱吱的回应,清波低低叹了一声,俯身去捡地上的长剑,完颜长之闲闲步出:“清儿,你要与为父公开对敌了么?”清波盈盈浅笑:“我也不想啊,但公开叛变比阳奉阴违轻松得多,正和我的胃口啊。”直身之际玉手扬出,细若牛毛的金针杂着粉色飞沫射了出去。完颜长之玩笑似的一拂:“雕虫小技也来献宝?”金针毒粉四散开去,接触到武林天骄和公孙奇身侧的气流,嗤嗤冒出热气,清波长笑旋身,落到妹妹身边:“多谢父王援手。”话犹未了,热气燃烧,变为千朵火花悬于空中,空气中骤然散发一股浓香,中人欲醉。
清云起步于前,迎着箭雨扑向墙头,冷不防清波追到,悄笑道:“不用费劲了,呶,掉下来了。”果然,墙头屹立指挥的檀世英,正自焦躁的怒骂:“射檀羽冲,瞄准了,呀,什么香气——这——”后一个字还未溜出,人已滑了下来。完颜长之眼见安排的五十高手纷纷跌下来,心神由不住一夺,抵御浓香的劲力自然松懈,居然也觉得头晕目眩。清波拍手笑道:“奈何弱水,果然威力非凡。”感觉到公孙奇劲力一松,武林天骄掌心一吸,顺势一吐内力,白光乍胜,公孙奇面现惊慌,倏然一退。武林天骄玉箫一转,攻势飘忽,又把他迫退一步。清波正一脸得意,用脚尖一踢倒地的檀世英:“起来啊,檀老三,你不是夸口把临安一举夷平的么?喂,二妹羽冲,我帮了你们大忙,如何谢我?”眼光一扫,忽然惊道:“檀羽冲,你做什么?”
武林天骄身法奇快,几个起伏,把依旧悬于空中发出幽幽蓝光的小火花,一一收入袖中,眨眼工夫已十去八九。清波一怒出手,长剑斜刺:“你熄了它们,奈何弱水药力如何维持?”头也不回,左手角弓一架,荡开清波长剑,右手虚空一捞,余下几盏“小蜡烛”闪烁了几下,一起扑灭。公孙奇奔回完颜长之身边,递过一粒药丸,笑道:“逸贝子果是宅心仁厚,佩服啊佩服。”完颜长之精神一爽,先盯了一眼公孙奇,才转向武林天骄:“好,谁也不要帮手,我们公平一决。”苦苦扬了扬眉,武林天骄看了一眼倒地之人,涩声道:“为了一己私欲,残害无辜,真的不觉己甚么?”清波气得咬牙,反手又欲刺出,却被清云一把拉住:“姐姐,人命关天。”清波怒极,飞足踢出:“这里的人只有檀老三和你扯得上干系,其他的你管得过来么?”
浑如不觉被她踢中左肋,武林天骄皱眉道:“闹够了?该拿解药救人了。”宛如踢到了铁板,清波一捧生疼的脚趾,愈加气苦:“解药没有,命有一条,不,是三条!”一指武林天骄和完颜长之公孙奇,“我用阿修罗之剑在奈何弱水中搅入了罂粟之粉,无药可医了!除了我和二妹,你们都等死吧。”怒冲冲一扯张口欲说的清云:“住口,给我回去。”方一转身,公孙奇大喝一声拦住去路:“你,你也给我下了毒?”怒极反笑,清波犹如花枝乱颤:“蠢材,你以为自己是谁?告诉你吧,现在桑白虹也救不了你,因为我给她说你要利用她一成霸业。哼,如今尊夫人只怕已向你的好师妹托孤呢。”脸色灰白,公孙奇一掌横扫:“我先杀了你!”
清波早有所备,与清云左右分掠,口中依旧不肯饶人:“哎,成大事不拘小节,你有肚量谋害发妻,桑白虹也有权利大义灭亲嘛。”身形急若闪电,擦过掌尖躲到武林天骄身后,探头笑道:“哎呀,没打着。公孙奇啊,虽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但你得了玄英心法,死也可以瞑目了吧?”武林天骄抬手一架,无奈道:“公孙奇,收手吧。”公孙奇面目狰狞,狂笑出招:“你以为自己稳操胜券了?”侧耳一听,叫道:“好啊,都来吧!”一语既出,几人俱都变色,街上蹄声如雷,人声鼎沸,渐行渐近,一个清脆的声音凌空摇曳:“就在这里,快!”完颜长之神色凛然,缓缓开口:“公孙奇,你听我的吩咐,我保你无恙。”公孙奇手下一松,茫然反问:“奈何弱水加上阿修罗之剑,岂会有救?”
完颜长之稳稳迈出:“如果没救,今日站在这里的就是桑见田,就是折无诤。”一字字吐出的人名,好似平地焦雷,武林天骄失声道:“你是,你是神陀太乙的主人?”完颜长之双手互握,慢慢分开,一道蓝荧荧的短剑在双掌之间滴溜溜乱转,印着他突然现出苍白的面色,透出一股腐尸般的冷意:“自然是我,折无诤就死的那般仓促,没工夫告诉你么?”武林天骄惨然一笑:“怪不得你授意公孙奇杀人灭口,就是怕金超岳说出你的身份。”手指一拗,苍啷脆响,角弓恢复为短剑:“流彩虹对阿修罗,我们的确该放手一搏了。”完颜长之哼了一声,冲公孙奇叱道:“怎么还不去?拦住柳清瑶,不,”眸光一闪,语气愈加冰冷,“把他们引到这里。”公孙奇的目光好不容易从阿修罗之剑上收回,沉声应了一句:“是。”飞身窜出,清云一拉突然呆若木鸡的姐姐:“怎么啦?”
清波大梦初醒,颤声道:“你们要在这里动手么?”武林天骄转头,静静凝视着她们姊妹:“自然不是。”忽然躬身一礼,清云愕然:“师兄,这是做什么?”武林天骄一脸肃然:“求你们一件事,在柳情瑶他们进来之前,带走世英和这些武士,”唯恐清波拒绝,接着又道:“我保证,清波,只要我还活着,一定让你看到绛雪图!”清波妙目一亮,转了一转,倏然笑道:“成交。”抬头一看月色:“我会把他们带回,”话说了一半,清云已叫道:“小心!”武林天骄迎着身后完颜长之的黑影长身拔起:“你们快走。”转身,据敌,翩若惊鸿般掠向墙头:“我说了,不会与你在此动手。”完颜长之冷冷随行:“此时动手,正好印证阿修罗灭世传说,是最佳时机。”一前一后,衔尾相追,“就算都城未破,临安也会成为一个死城。你说,我会放弃这个机会么?”
武林天骄左手一收,剑芒顿敛,玉箫声转,吹出一片祥和之韵。完颜长之哈哈打断:“感化我?痴人说梦吧?你看,你的朋友们都到了。”清波姊妹刚把檀世英诸人移到房中,公孙奇已去而复返,喧哗的声浪霎时溢满庭院。武林天骄连用几种身法,居然都无法摆脱完颜长之,心头焦躁之极,头顶却传来一声欢叫:“热闹热闹。”绿影蹁跹,钻进两个小小身子,顿时一股凉意直透脚跟:“红点绿意?小妹子,你该不会也来了吧?你不要过来!”
双足落地,不顾一切欲夺门而出,引开完颜长之。谁知那个熟悉的娇甜声音已到了身边:“大哥哥,我来帮你。”粉影闪出,纷洒了一地飞絮,轻盈插进了战圈,完颜长之一剑击下:“避无可避,乖乖接招吧。”蓝光罩下,灵秀短剑还未举起,武林天骄本能出手,流彩虹终究刺向了阿修罗!
泥牛入海,没有预料中的天崩地陷,剑尖哒的一声搅在一起。武林天骄微感意外,右手玉箫当中一隔,灵秀也不怠慢,手中短剑肘底穿出,径刺完颜长之肋下空门。大金第一高手绝非浪得虚名,反应之快简直无以言表。右手一沉,避过玉箫,斜斜一转,吞吐的蓝光骤然落到灵秀剑刃,灵秀身形微掠,怎么也避不开追来的吞吐剑信,索性玉指一送:“给你。”咔蹦脆响,一口精钢短剑投进蓝色光圈,被搅得粉碎,片片飘散空中。
武林天骄衣袂随风,玉箫画个圆弧,罩住溢来的蓝光,急声道:“小妹子快走!”灵秀被他抖手一送,退了三步,微一沉吟间,身后闪出一人,舌绽春雷:“这是大宋都城,完颜长之,留下命来!”灵秀一见他,不自觉舒了口气,对联袂而至的清瑶一笑:“姐姐,表哥恢复得真快,天音大师真是医术通玄,”清瑶一进即退,拉住她向旁一闪,只听得电闪雷鸣之声,灵秀大惊回眸:绕眼的蓝光化作了一道屏障,笑傲乾坤折扇搭住阿修罗之剑,手腕微摇,脸色凝重;武林天骄玉箫点向完颜长之胸口,却差了寸许距离停滞不前,三人神色都是怕人之极。
灵秀本能踏出,清瑶手一紧,低声道:“别过去,小心他们分神。”后面与妻子并肩而立的公孙奇,忽然插口:“没错,狂侠天骄合战阿修罗之剑,何等壮观。居然有人躲在房中不来一饱眼福?”灵秀横了一眼,没好气的道:“公孙奇,你别滥充好人,文伯伯他们一醒,你的鬼话便再也骗不得人。”公孙奇双眉一皱,委屈至极:“昨天师妹说华谷涵有难,我就自告奋勇来此查探,不妨文大侠他们吃了大亏,气怒之下被完颜长之钻了空子,擒来此处。我孤掌难鸣,救人谈何容易?”
清瑶秀眉一蹙:“别争了,大师救醒文大侠再说。”四周一望,“现在这里都是大内侍卫,还怕贼人飞上天去?”一直沉默的桑白虹突然一笑:“不尽然吧,完颜长之配置奈何弱水,只怕得假手他人。嗯,相公说谁躲在房中?”话到人出,飞身一扑,一脚踢开房门,对迎面打出的一口玉笛,顺手一引,笑道:“原来是大金郡主?”
湖畔一痕初见,钟灵毓秀清颜,江湖共度意绵绵,偏叫风波惊变。孑然心忧你我,携手留恋桃源,人月圆时箫声断,晚风吹都成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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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13 12:35 | 显示全部楼层
落红难缀浮萍碎
清云一语不发,玉笛翻飞阻她进房。可惜双拳难敌四手,清瑶一声娇叱随着扑到,长剑一抖刺向床后的清波:“玉面妖狐,还想跑么?”一肚子闷气的清波一个筋斗躲了开去,把半个身子还在外面的檀世英飞足踢出:“他是金狗,你杀他吧。”眼见毫无知觉的身躯撞了过来,清瑶横掌击落,但这一刻迟延,清波已到了清云身边,信指一弹:“笑话,桑白虹,你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无声无息的指风透着寒意直透前心,桑白虹居然打了个冷战,颤声道:“你怎么会玄阴指?”清波一拉妹妹,扬声大笑:“你去问公孙奇如何学会了玄英心法,”姊妹携手一闯,扬声又笑:“檀羽冲,我不看绛雪图了,保命要紧,你的弟弟自个去救吧。”清云手一挣:“大姐!”守在门口的公孙奇一掌击下:“哼,你的命保不住了。”清波身子一缩,双指看似杂乱无章的一划:“杀人灭口?这样就没人知道桑见田的真正死因了。”
公孙奇目露凶光,沉声喝道:“找死。”续下杀手,谁知左右两口长剑齐齐刺到,桑白虹的声音透着绝望:“爹爹到底怎么死的?”公孙奇身子前倾,避过清瑶攻势,却信手一抓妻子剑尖,惨然道:“你信外人却不信我?”桑白虹一愕,剑力一松,公孙奇轻身挨近:“岳父死于折无诤之手,天下皆知,你怎能怀疑我呢?”蓦地手掌一翻,腥风扑面,桑白虹目光一闪,只来得及道一个“你”字,已似风中残烛,倒了下去。公孙奇身形如电,在她项中一抹,迅即掠向墙头。清瑶大叫一声,长剑飞出,击他背心。公孙奇头也不回,反手一捞,剑尖抵着掌心一滞,停了一瞬,铮然一响反射回去。伸手去扶桑白虹的灵秀正好首当其冲,刚刚短剑已失,手中空无一物,错愕中下意识的立掌一挡,根本来不及去想怎能截住来势汹涌的长剑。
随着吐出的内力,被她串以丝线戴于腕中的柳叶笛受到激荡,发出一声尖利的哨音,灵秀一只玉手隐隐泛出紫色,长剑贴着掌心倏然静止。与此同时,战圈中的武林天骄踏进一步,玉箫突破蓝光,笑傲乾坤压力一松,也随着折扇一按,完颜长之受不住突然增强的攻势,脚步沉重,在青石板上留下了一个凹印儿。掠到墙头的公孙奇也被哨音吸引,回眸一瞥,忽然右手一扬,取自桑白虹颈项的一串金铃嗖的飞了出去。扑的一声闷响,投在折扇、玉箫和阿修罗之剑汇合的重心,阿修罗之剑似受牵引,完颜长之手指一麻,虚空一抓,竟然拿捏不住,被它脱手飞出,窜向公孙奇。
清瑶长袖一卷,收回长剑,灵秀左手一握柳叶笛,哨音顿止。公孙奇纵身一捞,把金铃收回,阿修罗之剑随着飞到,被他接在手中。武林天骄失声叫道:“难怪流彩虹不屑一战,原来公孙奇才是——”不假思索,舍弃完颜长之径追公孙奇。笑傲乾坤转念也是极快,喝道:“拦住他们。”自己脚尖点地,扑奔失了兵刃的完颜长之。公孙奇空中转向,居然也扑了回来,竟似要接应这位大金皇叔。迎头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放下屠刀,回头是岸。”为文逸凡诸人施针急救的天音大师,正好合什一挡,公孙奇身形一滞,后面清瑶也已追到,首尾呼应,把他截在了正中。
灵秀松了口气,轻轻放下桑白虹,奔向助天音大师救人,支起身子的爷爷。刚迈出一步,脚底冒出一股凉风,睁眼迷茫的夏清平信手捞过手边单刀,胡乱刺出。灵秀一惊倒纵,堪堪避过。钟不鸣一拭眼睛,不相信的叫道:“夏长老,是我们,”自己人三字还未出口,脚踝一疼,躺于地下的王宇庭也突然发难,双手一合,抱住他双腿一扯。灵秀甫一落地,听到爷爷骇叫,娇躯还未立起,一条人影凌空从眼前飞过:“啊,金超岳,你居然还没死。”王宇庭合身一滚,把钟不鸣向前一送,凌空下刺的清波收势不住,剑尖一偏,不妨身后的夏清平猛力一推,清波身不由己扑向前去,长剑顿时插进钟不鸣胸口。
熟悉的声音,陌生的惨叫,灵秀浑身一抖,脱口叫道:“爷爷!”脑中空洞一片,只是机械的冲向至亲之人。夏清平一个转身,银针闪烁,迎面射来。灵秀也根本想不到躲避,只是随手挥去,左手一阵刺疼,接着酸麻难忍,娇躯微晃,立足不稳。夏清平见此嘿嘿一笑,伸手就抓。猛可里手腕一紧,被人一把钳住,头顶砰的挨了一记,眼前金星乱冒,又扑通倒地。武林天骄击倒夏清平,更不迟疑,把灵秀接在手中,颤声呼唤:“小妹子,你醒醒。”灵秀奋力撑住眼皮,声音却细如蚊蝇:“快救我爷爷。”头向里一歪,寂然不动。
武林天骄已是全身微颤,手臂一紧把她抱在怀中,回头望去。清波剑尖还带着血滴,怔怔凝视着缓缓仆倒的钟不鸣,根本没注意到王宇庭的悄悄溜走,甚至连急飞而至的笑傲乾坤也没看见,对他那句:“外公!我替你报仇。”的锥心呼唤自然也听而不闻。清云却到了姐姐身前,替她一架笑傲乾坤的折扇:“华先生,我大姐是无心的!”笑傲乾坤也听而不闻,震开清云,折扇去势不衰,依旧砸向清波头顶。铿的一声,武林天骄赶到,挥箫挡住:“先救人。”笑傲乾坤虎口一麻,清醒了几分,茫然望向扶着钟不鸣的天音大师:“外公怎么样?”
天音大师黯然摇头,笑傲乾坤面色一变,手指微颤,又瞪向清波。此时清波恢复了冷静,先自瞪了回去:“我又不是没杀过人,从未犹豫过!今天我是误杀,才会楞了一下神,你以为我是怕你不成?”笑傲乾坤忍无可忍,折扇一举,武林天骄先喝道:“要打出去打,别吓着我小妹子!”转身问清瑶:“我送小妹子的披风呢?”清瑶显然不妨他此时问起此事,愕了一下,但见武林天骄缩手袖中,扬扬一挥,刚刚击中文逸凡等人眉心的明珠纷纷飞回,落到掌心,又不耐问道:“披风在哪里?”清瑶张了张口,神色有些为难,天音大师寿眉一皱:“先别问这些没要紧的事了,来,让老衲看看秀姑娘。”伸手欲接,武林天骄身子一转,避了过去,喝道:“不必了。”
默默背起钟不鸣的笑傲乾坤更是按耐不住,怒道:“你要做什么?”清波斜眼一瞥,恨恨道:“别作梦了,文逸凡等人只是中了奈何弱水的三分毒,就神志不清,狂性大作。这小丫头被金超岳的一捧银针射中掌心劳宫穴,那可是丝毫不掺假的罂粟之粉在奈何弱水中浸泡出来的,不是我的虚言恫吓,还想有救么?”武林天骄身形微晃,沉声叫道:“住口!”清波愈加不依不饶:“我住口就能改变事实么?你明知道就是把她救醒,也是一具行尸走肉,就算她爷爷活过来,只怕也会被她视作路人,哼,你还妄想她认得你?谁让你当日自作主张,救了金超岳,报应!”武林天骄脸色惨白,蓦然冲清瑶叫道:“我问你寒月天清在哪里?”清瑶认识他以来,一直都是谦谦君子之气,如今居然也势同疯狂,心头一凛,不自觉退了一步,也增了几分慌乱:“被,义父拿去了。”
天音大师忽然虚空一按:“文逸凡毒性已解,未必钟姑娘不可以,不好,”转念间回头看去,“我们都回来了,谁去追完颜长之和公孙奇了?”清波一拉清云,颓然道:“父王已经逃脱,我能去哪里呢?”逃脱?清瑶脱口道:“不可能!义父带人守在门口的!”焦急之下,飞身掠出,霎时传来惊问:“义父,你怎么啦?”众人俱是一惊,也随着追出,顿时面面相觑:只见随他们而来的一百大内侍卫,个个口吐白沫,怔怔伫立,清瑶四顾一望,接着又叫:“义父?”从最末的人墙中传来一个细小声音:“我在这里。”清瑶大喜,抢前扶住:“吓死我了,义父,到底怎么回事?”天音大师骤然开口:“原来是千柳庄庄主,柳施主,一别二十载,还认识老衲否?”
柳元甲张口欲答,人影闪出,武林天骄近前急问:“寒月天清在你手里?快拿出来!”柳元甲似是站立不稳,奋力道:“我先回答谁?那件披风已入内廷,那位大师是故人么?”猛然一个前仆,从他身后又冒出一个人,探头战惊惊问道:“柳大人,那俩魔鬼跑了?”眼见义父被他一头顶歪,清瑶由不住动气:“喂,你可是大宋丞相,如此胆小如鼠,岂不惹人笑话?”若不是她一语点出,还真叫人认不出这是平日威风八面的韩侂胄,衣衫不整,蓬头垢面,像似从狗窝中刚刚翻滚出来,狼狈之极。不过眼光一溜,确定自己已经安全,顿时脖子一梗:“你怎么和我说话的?你们拿住的金国奸细在哪里呢?”武林天骄低头一看,感觉灵秀呼吸愈加粗重,手臂一紧,忽然仰头大笑:“我就是大金贝子,你不是见过我么?还有赵构,他也见过我!”
韩侂胄这才看清是他,蹬蹬蹬连退几步,咕咚一声跌在地上:“你,你还没走?”武林天骄逼上一步:“那件寒月天清的披风已入内廷?是赵构要的还是你要的?”韩侂胄害怕之极,扬声大叫:“是柳大人送我的,我又转呈皇上的,是,”胡乱一扫,看见清瑶犹如找到了救星,“柳姑娘,柳女侠,柳盟主,是你说送我的,只要我带你们去放出华大侠,然后一起来捉金国奸细——”说到后面几字,忽然省起面前这个煞星正是金国奸细,声音一下子断了线儿,捂口不语了。笑傲乾坤剑眉紧皱,踏进一步:“羽冲兄,你太咄咄逼人了!”武林天骄倏地回头:“我进宫找赵构要披风,你替我照顾小妹子,”笑傲乾坤疑惑道:“那件披风?”武林天骄心急如焚:“要救小妹子必须披风!”把灵秀往外一递,忽又收回,盯着笑傲乾坤道:“我回来之前她若醒了,只许你点她穴道,不准伤她一毫!”笑傲乾坤心中绞痛,不悦道:“外公已经不在了,秀妹是我表妹!”
武林天骄神色一松,苦苦一笑:“是啊,她是你表妹。”回头望了一眼清波姊妹,“清波确是失手,你们若想真正救活文大侠,必要借助与她,天音大师?”天音大师目光一直未离开柳元甲,此时也只是淡淡应道:“檀公子放心,老衲还有这份自知之明。不过,你独闯皇宫未免太小视我大宋,不如由韩丞相代为陈词,要回披风的好。”清波不屑的哼了一声,清云忙道:“好啊,师兄不要轻身犯险,钟姑娘还等你回来呢。”笑傲乾坤目光一闪:“我随你同去,秀妹,”扭头一望清瑶,清瑶担心的瞧着他们,当机立断:“我与你们同去,义父?”天音大师哈哈打断:“我与柳庄主故友重逢,正要叙旧。你们武林三奇一道进宫,这些个病人就由我照顾好了。”冲武林天骄眨眨眼睛:“包括清波姑娘和令弟安危也包在老衲身上了。”再无话可说,武林天骄小心把灵秀交给清云:“云妹,有劳你了。”倏然转身,不敢再看:“走吧。”信手拎起韩侂胄,当先施展轻功奔向皇宫。笑傲乾坤和清瑶对视一眼,微微蹙了下眉尖,一起跃起,追了上去。三缕轻烟,消失在帝都的大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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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恨此身非吾有
四野纤尘不染,温泉袅袅含烟,伸出纤纤素手,泼洒着滚珠碎玉,凉意夹着微温,刚刚炼药的手有些许刺痒,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身后却传来一声轻叹:“已是昆仑神女,还如此贪玩,我不日离去,怎放得下心把天下苍生托你照管?”调皮的一荡水花,皱皱鼻尖:“那母亲就留下来好了。”俯卧池边的招摇兽忽然昂头嘶鸣,忍不住信手一敲:“你笑什么?母亲留下来不好么?”俯身替女儿理理沾上水珠的发丝,大地之母声音中透出无奈和决然,两种截然不同的语气合成悲天悯人的话语:“我抟土造人,竭尽心力。你,伏羲和女娲之女曦宁,也要学会承担责任——掌管天下苍生的生死祸福,存美善祛恶丑。”沉甸甸的话语伴着逐渐模糊的面容,萦绕在昆仑山巅。父母的仙逝使得偌大的般若晓寒月空荡了许多,手执密密麻麻的丝线,平视芸芸众生的弱肉强食,肆虐征战——手指禁不住微微颤抖,继而一疼,原来被丝线划破,一滴血珠落入寰歆泉。
刚把手指放到口边吮吸,宁静无波的温泉骤起波澜,翻滚的波涛中掀起形形色色的白色怪影,升起落下,溢向温馨美丽的昆仑大地。刺耳的叫嚣在脚下摇晃,转眼间留下一地荒芜。奋力的撑住眼皮,告诉自己,这是个梦,我太累了,在打盹做梦,凭我的意念绝放不出永镇泉底的阿修罗,那些奸邪强横的远古恶魔!可是眼皮像是被封住了,怎么也睁不开,怎么也摆脱不开这个可怕的梦境。踏着招摇兽涉足红尘,居然没有人信自己的话,各人面上若隐若现的乖戾如何祛除?唉,招摇兽,我们怎么办啊?恍若不闻自己的问话,东张西望近乎贪婪的把华夏繁华收入眼帘,终于招摇兽的漫步变为小跑再转为飞驰,毫不防备的曦宁一跤摔下,头重重撞了一下。彻骨的疼痛伴着晕眩,由不住一下子跌了出去——然后,对上了一双深如潭水的眸子,关切而歉疚:“对不起,撞到你了。我的竹箫取自上古神木,实在是对不住,来,我来替你疗治头伤。”
揉揉头顶,不悦的回答:“盘古神斧取自逍遥檀,那是上古神木,难道你的箫也是与天地齐根?”一眼好奇望去,顿时语塞,翠绿欲滴,氤氲闪烁,与父亲所述何其相似?疑惑抬头,张口欲问,一阵天旋地转的失重杂着难忍的头疼袭了过来,瞬息间投进了茫茫汪洋。口中咿呀作响,就是无力说出心中的焦虑,任由他拉着自己在巨浪中翻滚,怎奈力不从心,咆哮扑来的蓝荧荧巨怪一波波冲来,屠杀着刚刚还安居乐业的大地子民。天地茫茫,只有握着自己的这只手有些许温暖,透着真实与亲切。赤红的眸子渐渐逼近,周身散发的杀气与贪念触手可及,陡然下了决心,一按巨涛,抽出玉手,凄然一笑,飞身拔起,素手泛出紫色,扶摇直上,重重击下!一声变了腔儿的惨呼响起:“你这丫头真的疯了,怎么打起老夫来了?”声音不对?心念急转会不会打错了人?倏然后退,手腕一紧被人牢牢钳住,耳边传来一声庄严佛号:“阿弥陀佛,秀姑娘终于醒了。”
勉强摇摇头,秀姑娘是谁?又传来一声惊喜亲切的问候:“钟姑娘,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嗯,师兄他们也该回来了吧?”一双温暖的手抓住了自己,带来了几分真实,轻轻摇晃:“来,坐下来,喝杯热茶定定神。”缓缓回过头,一个可亲的美丽少女,冲自己欣慰的微笑。再过去,一个面有刀疤的清矍僧人,手执拐杖凝神查看,那个躺在地上呼疼的老人家是刚刚被自己打到的么?这些人是谁呢?为何都有些面善?
门帘忽的掀起,又进来一个美丽少女,和身边这个宛如一人,口中不耐烦的埋怨:“天都快亮了,这些人还不醒,简直费时费力劳而无功!倒不如先审一下那个夏清平,也许会有转机。”一眼扫来,顿时瞠目:“你,钟灵秀?怎么会醒的比文逸凡还早?”惊诧中透出恐慌,伸出手指一晃:“你还好么?你还认识我么?”认识她么?梦境中的惨呼又响在耳边,在眼前忽然现出一剑穿心的景象,蓦然站起,叫道:“赫连清波?你还我爷爷命来!”
一掌拍去,清波本能出掌相抗:“喂,你要讲理,杀你爷爷的是那个夏清平——”暗流汹涌的掌力源源不绝,清波话语只说了一半,身子已似风中飘烛被震了出去。胸口作闷,呼吸不舒,直跌到院门,才落下地来。眼前粉影随风,灵秀霎忽已到:“夏清平该死,你也难脱干系!”又是一掌击下,恰到门口的清瑶伸掌一格:“钟姑娘,你先冷静一下。”声如闷雷,清瑶被震退一步,惊道:“扶摇玄英功?”灵秀不理,刚要再度追击趁便离开的清波。落后一步的笑傲乾坤把她手腕一拿,接着就问:“扶摇玄英功?秀妹,你几时连成了玄英掌?我居然也不知道。”灵秀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慢慢眨了眨眼,涩声道:“爷爷死了。”笑傲乾坤喉中一梗:“秀妹,你听我说。”这个神态坐实了突如其来的悲痛,心头怒火燃烧,猛的甩开他的手,叫道:“我不听!这世上尽是奸邪之徒,我要为爷爷报仇!”
笑傲乾坤手指一麻,居然被她拂开,心头一凛:“大师,秀妹怎么啦?”灵秀转身,清云身子一横,挡住清波:“钟姑娘,你不能武断行事。大姐昨晚为你起针祛毒,恩怨相抵——”灵秀头疼欲裂,心头着火一般,只想快意恩仇,尖声打断:“够了,我不要听!”抬起泛出赤色的手:“你走开,我不要乱杀无辜。”清云黯然:“我们姐妹一体,你要杀就连我一起杀了。”重重一按额头,灵秀已是抑不住杀机:“好,你自己找死,可怪不得我。”玉掌泛着隐隐气流,缓缓推出,一曲熟悉的箫声恰在此时奏响:“枝上花开,春意喧闹,几时携手宁木桥?百合含烟,长吟笑傲,千年一瞬人未老。”
如受电击,忍不住侧目回睨,一个青衫少年,手执玉箫,缓缓走近,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深深注视着自己,透出无限爱怜。箫声一止,伸出右手:“取自上古神木逍遥檀,这支玉箫撞到头上会很疼的。”灵秀怔怔回望着他,武林天骄抬手轻轻抚她秀发:“对不起,还是撞到你了。”灵秀娇躯微颤,继续定定看他,低声道:“你相信?”武林天骄毫不迟疑:“我相信,不管隔了多久,我永远是你的大哥哥。你说的话我都会相信,你想做的事我都会帮你。”两滴清泪顺着绝美的面颊滚落下来,咬咬樱唇,对着武林天骄渐渐露出的温暖笑容,绽开一个同样纯净的笑,心底的烦躁悄悄溶解,忽然纵体入怀,颤声道:“大哥哥,我真的好害怕。”武林天骄手臂一紧,拥她入怀,低声道:“别怕,一切都会过去的。你瞧,我把寒月天清找回来了。”
轻轻披在她肩上,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凉溢满全身,心中恢复了几分平静。武林天骄似有所感,温柔道:“我们来和大家商量一下对策。”牵了她手,走向面面相觑的众人。清波第一个反应过来,抚抚胸口:“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这小姑娘怎么透着邪乎?上次突然变漂亮,是先前用了易容术,倒还好说。怎么她中了奈何弱水还能醒过来?还突然功力大增?还,”费力的咽了口吐沫,“她,真的神志清醒了?”灵秀的手抽了一下,武林天骄用力一握,打断清波的滔滔不绝:“那你先说你在孤山密道的经历。”面色一下子惨白,清波居然畏缩了一下:“这两件事有关联?”武林天骄携着灵秀与大家一同回屋坐定,一边回答:“从我在桑家堡外救活金超岳,到公孙奇得到阿修罗之剑,一切都有关联。”
笑傲乾坤和清瑶交换下眼神,诧然开口:“秀妹突然练成玄英掌,是因为什么?”灵秀面色又变:“我真的练成了玄英掌?”叼着柳元甲手腕的天音大师终于开口:“檀公子,老衲想趁此机会谈一谈陈年往事。”武林天骄一瞥他那道伤疤:“自然好,大师,晚辈去看一下舍弟,顺便带您一位故人来听这个故事,如何?”天音大师重重一扯意欲起身的柳元甲:“想得周到,颇有乃师之风,国士无诤,后继有人啊。”武林天骄淡淡一笑,轻问灵秀:“小妹子,你等一会。”灵秀似梦非梦,看了一眼众人,心头一慌,下意识的随着起身:“我也去。”看着二人离去,天音大师清清嗓音,信手一拍柳元甲后背:“对不住,你刚才的叫声实在惊人,我怕会刺激钟姑娘体内余毒,只好点你哑穴。不过,我们一奶同胞,想必你也不会怪罪愚兄?”
清瑶一惊又惊:“什么?大师点了我义父穴道?什么?你还是我义父兄长?”天音大师回头看她,柳元甲禁不住出声叫道:“瑶儿,这是个骗子,他的话你一个字也不可信!”天音大师纵声大笑,忽然声音一冷:“真假一念间,老衲今日讲这个故事,权当一个佛会,叫这些孩子开开眼,见识一下何为背信弃义,何为狼子野心!”一瞪柳元甲,不怒自威:“等我讲完,是非自有公论。你不可随便插口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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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18 18:07 | 显示全部楼层
遗踪何在离人泪
二十年前,一代名将岳飞领兵北下,直捣黄龙,收复河山指日可待。胜利在望之际,江南大地突遭变故,武林人士首当其冲。短短时日内,连遇命案,死状惨烈,犹如焦尸;死前狂性大作,六亲不认。一时间人心惶惶,大宋都城人人朝不保夕。到了最后,竟有骨肉对面不识,手足相残的人间惨剧,日日发生!而这一切,都源于一个人大金王子——完颜长之,和一口剑——阿修罗。据说阿修罗之剑是上古恶魔所制,可以诱人弃善扬恶,在人世间起伏沉沦,寻觅主人。在前方战士高唱战歌之时,阿修罗之剑悄悄悬在了大宋皇城。大宋君臣慌作一团,接受剑主人之命,以十二道金牌召回岳飞。眼看大好战机白白荒废,完颜长之在长街弹剑狂啸,顾盼无人。一对热血弟兄,以扶摇玄英掌驰誉江南的华紫桐,和医剑双绝的游侠柳元宗,奋起挑战。一场激战,终究不敌,华紫桐以死相护义弟逃脱,柳元宗被剑气所划,在面上留下一道伤疤。谨遵义兄所嘱,故布迷局,带了华紫桐七岁的独子连夜离城。谁知完颜长之来得极快,在孤山之巅截住了二人。
完颜长之身后,居然站立着与自己手足情深的亲弟弟柳元甲,而他手上是自己三岁的女儿,呱呱哭泣。虽然自知不敌,还是慨然以死相抗,这份豪气打动了完颜长之,坦言相告全亏了柳元甲指点路径,他才得以在此截着出逃的柳元宗。柳元宗自然不信,拼劲全力意欲杀身成仁,怎料敌人说的竟是事实,危机关头自己的弟弟以女儿生命要挟,要兄长把祖传武学相赠,弟兄同归完颜长之。悲愤难鸣,危难之际,突来救星。刚说到这里,柳元甲终于忍不住叫道:“不是我出卖大哥,蝼蚁尚且贪生,我只是一个凡夫俗子,怎么敌得那完颜长之?”清瑶本来怔怔听着,此时也由不住身心俱颤:“大师,出卖自己兄长的那个人叫——”天音大师一字字道:“柳元甲。”清瑶全身一震:“不可能!”转向柳元甲:“这是个误会,对不对?义父?”笑傲乾坤忽然握住她手,沉声道:“这是真的,我听公孙前辈说起过。”
清瑶猛然回头:“师傅和你说过?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天音大师神色凄怆:“因为你被这个丧尽天良的二叔收养,视他如父。你的师父也被他骗了,直到遭他暗算才知所交非人。”见清瑶如丧魂魄,闲闲倚在窗前的清波大感好笑:“柳元甲早投奔了我父王,千真万确。不过,二十年前父王并未来过临安。”一瞥众人神色,悠悠续道:“父王未被阿修罗之剑选中,你们可是亲眼所见。”清云不相信的插口:“那把剑真是恶魔所制?”柳元甲声色俱裂,又叫道:“自然是真的,若不然我怎会出卖自己的兄长?大哥,我是被逼的,你一定要原谅我。”清瑶颓然坐下,清波横了一眼天音大师弟兄二人,蓦然下了决心:“好,今日听了你的故事,倒叫我有了决断!与其玉石俱焚,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
“说得好,清波,你终于想明白了!”鼓掌称赏,武林天骄和灵秀联袂而进,灵秀眼皮微红,好似刚刚哭过,武林天骄手中提着夏清平,缓步近前:“我们看过桑白虹了,她的死因证实了家师猜测。当年执阿修罗之剑血染临安之人,不是完颜长之,而是桑见田。”清波得意笑道:“我那个父王虽然不说实话,但我的师傅说一不二,才不会骗我。他说当时完颜长之正在军中,不可能分身来到临安。”柳元甲又道:“桑见田更是难惹,我我我我还是被逼的。”清波噗哧一笑,清瑶不耐烦的道:“是桑见田又怎么样?”武林天骄将夏清平向地下一扔,信指一弹,见他蠕动了一下,反手牵住灵秀,轻唤道:“小妹子?”
灵秀低头深深吸了口气,再抬头时已是一脸澄澈淡定:“我知道该做什么。”从袖中小心取出一纸素纱,递了过去:“这是桑白虹留给姐姐的书信,不知道为什么她生前没有交给你。”清瑶疑惑接过,信手抖开,一片破旧的布片掉了出来,天音大师面色大变,一把接住,匆匆一扫,抬头望向清瑶,已是老泪纵横:“果然如此,你果然是我的女儿!”清瑶目瞪口呆:“你,你说什么?”
天音大师凄然道:“瑶儿,你还不明白,我是你的亲生父亲柳元宗。当年,我与完颜长之,”皱了下眉,“桑见田?唉,总之那场孤山大战,我身负重伤,若非檀公子师傅折无诤恰好赶到,只怕连上谷涵,我们一家三口都会横尸荒野。这纸残笺写着你的生辰八字,也被桑见田搜去。”武林天骄也叹了口气:“师傅本身也受了内伤,不过,我门的纯阳罡气正是化血刀的克星,才吓退了桑见田,只可惜,柳姑娘还是被柳元甲带去。”天音大师舒了口气:“阿弥陀佛,因果循环,老天开眼,瑶儿遇到了公孙隐,拜在名师门下,博得了一世英名!”清波不屑的一撇嘴,学着武林天骄的语气道:“只可惜,公孙隐教得了弟子教不了儿子。最后,还是命丧无常,死不瞑目哦。”
柳元甲一脸苦相:“你们到底在说什么?瑶儿,我对你总算有养育之恩,你可要替我说情。”笑傲乾坤思疑不定:“公孙前辈死因不明?”略一沉吟,“嗯,的确有点,我见他之时他老人家明明老当益壮,怎会短短一个月就病入膏肓?”清瑶忍无可忍:“你们谁来打破这个谜底?!”天音大师一滞:“瑶儿,你还是不肯相信我的说话?那么,你的右肩有一个红痣,形如红叶,可是?”清瑶娇躯一晃,眼光中透出光亮:“是的,我,我不是不信你的话,”瞅了一眼快要把头晃下来的柳元甲,迅速又道:“实在是,你们说的太多,我——”清波哧的一笑:“反应不过来了?”灵秀忽然叫道:“好,我来说!”武林天骄手一紧:“不,小妹子,还是我来说。”声音中充满关心焦虑。灵秀心中又是一疼,不忍相拒,只扭头嗯了一声。
武林天骄跨上一步,在夏清平身上轻轻一踢:“金超岳,今日我也救不了你了,也不能再救。你还是一道详情,赎你罪过的好。”夏清平一个翻身,倏然跃起,灵秀早有准备,玉手一按,叱道:“你以为逃的了么?”
夏清平又重重摔了下去,不忿叫道:“谁要逃了?我是要扯下这个面具!”蹲坐地上,在脸上一抹,铁灰面顿时化为古铜色,清云啊了一声:“还真的是金超岳呢!”金超岳哼了一声:“假扮王宇庭的是神驼太乙,留下顶罪的是我这个金国国师。”清波矮身对他一笑:“你逃了出去又如何?还不是一样再死一次?”金超岳面色一下子灰白:“没错,我知道的太多了!”咬了咬牙,一口气道:“你们刚才说的都不错,当年在临安的是桑见田。岳飞大军长驱直下,完颜长之与桑见田击掌订约。以阿修罗之剑相赠,要他在临安大开杀戒。之后,遇到折大侠,桑见田身负重伤,皇叔又将宝剑收回,还想杀人灭口,怎奈桑见田余威犹在,居然重创皇叔。”清波啪的一下击在他头顶:“慢着,孤山寺后的密道是谁所留?”
灵秀眸光一闪,与武林天骄眼光相接,又同时转回,却见金超岳瞠目道:“密道?那不是格格你和公孙奇所造,诱逸贝子踏入,索要玄英三叠的么?”清云骤然道:“姐姐,那日果然是你设计,你还不承认?”清波直起身子,双手互握,嘻嘻一笑:“啊,我是好奇想看看檀羽冲会不会进入救人,诶,钟姑娘,他对你挺好的,几面之缘,就为了救你,明知是圈套,还一脚踏入。不过呢,”又冲武林天骄嫣然道:“事实证明冒这个险值得的,不然你怎会找到这么好的一个红颜知己?”灵秀秀眉一皱,爷爷的死又上心头,似是感觉到了她的怒火又在上升,武林天骄又重重一握,抢先打断清波:“但那个机关不是新造的,你们也没有红点绿意的相助,出来还是要费些功夫。”
清波打了个突儿,咬了咬牙:“因祸得福,其实在密道我就知道公孙奇才是阿修罗找的主人!”一语惊人,清云一把抓住姐姐手腕:“到底怎么回事?你一直不肯说。”清波目光凝然,见众人包括,刚刚知道自己身世的清瑶都定睛注视自己,幽幽叹了口气:“公孙奇在你们离开之后,暴跳如雷,胡闯乱跳,居然进了一处,”迟疑了一下,“叫招摇馆的地方,就是传说中创了化血刀的方招摇所居之地,”清瑶疑惑扬眉:“怎么可能?方招摇可是百年之前的人。”清波不悦回道:“那又如何?事实就是,公孙奇在那里得到了半本玄英心法,还有,我看到了玄阴指的练法。但公孙奇狂喜之下,自道心声,”好像恶心似地挥了挥手,“说出了自己娶桑白虹的原因就是为了化血刀,如今不费吹灰之力得到。早知今日,就不必为了瞒天过海,因为怕桑见田反对婚事,而暗施辣手了。”
笑傲乾坤勃然大怒:“公孙奇这个畜生,六亲不认,当日他回去一看父亲,公孙前辈不日患病,说不准——”清瑶目光冰冷:“师傅以为他痛改前非,念在他痛哭流涕追怀师母,其情可悯,才邀文大侠他们齐聚桑家堡,助他一臂之力,擒获金超岳,为国出力,一表丹心。谁知道他居然是演了一场戏?”灵秀突然叫道:“这世上尽多奸邪之辈,古今依然。”玉手一扬,武林天骄索性双手回握,温柔道:“但也有似小妹子这般心地纯良,急人所急的善良人啊。”灵秀一片茫然,定睛凄楚:“大哥哥,我管不住自己,只想发火。刚刚我们去看了文伯伯的情形,我比他还糟。我,我不要再看到清波姑娘!”倏然回身,扑了出去,武林天骄随后追出,阳光明媚,绕眼生撷。灵秀立于花荫之下的身影,异常楚楚可怜。武林天骄心中绞痛,忍不住伸手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别怕,你刚醒之时还会顾念伤及无辜,对柳元甲手下留情,”轻轻捧起她俏脸,拭去眼角的泪痕,“又怎会受人所制?再说,”放低了声音,“你是柳叶笛的主人,是绛雪图的主人,是,般若晓寒月的主人。”灵秀秋水盈盈:“那你是暖玉箫的主人,是玄英三叠的主人,是寰歆馆的主人?”武林天骄粲然微笑:“是,所以这件寒月天清所缀的寒玉珠,配上这串暖玉珠,一定可以助你练成真正的玄英功。”顿了一顿,手臂更紧:“我已经把世英放了,从他的口中知道完颜亮已经备好兵马,我要回江北一趟,小妹子,昨晚进宫我的身世已不是秘密,只怕赵构很快会派人抓我。就连那位大宋宰相受我的屈辱,也会衔恨报复的吧?”
灵秀定睛看着他,忽然也是粲然一笑:“恕我这次不能陪你同去了,大哥哥,我会好好修习,等我能够控制心神时就去找你。”武林天骄惊道:“小妹子!”灵秀抽回双手,在他面前一晃:“呶,我左手寒玉珠,右手暖玉珠,再加上我是,”颇感好奇的眨眨眼睛,“红点绿意和柳叶笛的主人,你还不相信我么?我等你一起去,你所说的昆仑山看那个绛绛呢。”玉手迎着朝阳,配着腕中两串明珠,相互辉映,皓腕凝霜雪,不惹埃尘。武林天骄默了一瞬,忽然放声大笑:“百合含烟,长吟笑傲,千年一瞬人未老!小妹子,等我。”起初的话语豪迈不羁,最后还是转为依依不舍。身后传来一声讥笑:“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哎哎哎,我们的逸贝子坠入情网了!”
两人回眸,见笑傲乾坤和清瑶含笑注视着他们,出声嘲笑的自然是清波。清云迈上一步:“师兄,我和姐姐商量好了,和你一同回去,找三妹和耶律大哥共商大计。”灵秀秀眉一展:“好啊,清云姐姐有劳了。”武林天骄看向笑傲乾坤:“谷涵兄,小妹子此时功力虽然已不逊于你,但她毕竟修习日浅,还望你多多指点。”笑傲乾坤哭笑不得:“你又忘了我是她表哥!不过,秀妹有柳伯伯照顾更好,我和清瑶也要渡江。咱们昨晚同闯皇宫,今日就一起驰骋疆场,消弭这场战端,如何?”正在此时,街上又传来马蹄之声,立在门口的天音大师也起壮心:“好啦,你们尽管动身。这里交给我这个老和尚好了。昨日那些军官还未完全康复,救人救到底,我给韩相爷一个交代。”僧袍一挥,迎了出去。灵秀对武林天骄莞尔一笑:“我去帮大师,那个韩相爷吃过我不少亏呢。你们快走,红点绿意,我们去会贵客。”武林天骄手指擦着灵秀衣角落空,看着她背影消失在门外,全身冰凉,笑傲乾坤一把扯了他衣袖,沉声道:“走!”
湖畔一痕初见,钟灵毓秀清颜,江湖共度意绵绵,偏叫风波惊变。孑然心忧你我,携手留恋桃源,人月圆时箫声断,晚风吹都成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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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19 18:38 | 显示全部楼层
尾声 花落无声
灵秀弃舟登岸,战马的嘶鸣就在耳边,心头一阵阵狂跳:大哥哥,你在哪里?寒星闪烁,衬着蓝色的天幕愈加的冷清。刚刚攀上一块巨石,一条人影如飞而至,透着疯狂的大笑入耳惊心:“哈哈,我才是阿修罗之剑的主人!这座山明天就会化为灰烬,什么完颜亮,什么虞允文,什么笑傲乾坤武林天骄,完颜长之柳清瑶,统统只是我手中的蝼蚁!哈哈,过了今日,放眼天下谁还是我的对手?”公孙奇?灵秀不假思索,娇躯回旋,拦住去路:“站住!”公孙奇一个猛刹车,看清了来人,啧啧怪笑:“是你?小小年纪也要找死?”灵秀目光混着怜悯与鄙夷:“作恶多端,必遭天谴。你可要悔过?”公孙奇这次是纵声狂笑:“悔过?完颜亮已死,完颜长之自顾不暇,虞允文自鸣得意,谁知道黄雀在后,我已在此山布下奈何弱水,到了明日,你们那些亲朋好友就会自相残杀,兵将齐赴鬼门关!我,公孙奇就可以以逸待劳,兵不血刃夺取天下,哈哈,我为何要悔过?”
心头一惊,脱口而出:“我大哥哥呢?”公孙奇森森目光往前一逼:“纯阳化血?幻景你们居然也当真了?哈哈,我不用玄英三叠和什么绛雪图,照样可以睥睨群雄,谁与争锋?你的大哥哥不识时务,早赴了黄泉!”灵秀浑身一震,叫道:“你胡说!”公孙奇仰头又笑:“我胡说?你叫叫他试试,看有人答应没有?”半月来已如清水无澜的心境骤起涟漪,几乎又抑不住火气,不由自主的叫道:“大哥哥,大哥哥,你答应过我回来看我的,你不可以食言!”话犹未了,一个熟悉的温柔声音遥遥传来:“大哥哥自然不会食言。”手执玉箫,衣袂飘风,霎忽到了眼前:“我答应小妹子的话一定办到。”喜极而泣,灵秀一声欢呼,纵体入怀:“大哥哥!”武林天骄环着她纤腰,疲惫中溢不住的欣慰,应道:“小妹子。”
公孙奇先是一惊,继而还是大笑:“好啊,就让你们死前团聚一下,嘿嘿,也算我成人之美。”灵秀抽身,急道:“大哥哥,他布下了奈何弱水!”武林天骄目光近乎贪婪的痴望着她,淡淡微笑:“没关系,我已参透绛雪图,那根本不是什么武学秘籍,而是克制奈何弱水的法门。我都交付谷涵兄了,你放心,明日这里还是阳光普照,以后会四海升平。”公孙奇笑声一滞:“你胡说!”武林天骄回头看他:“至于你的阿修罗之剑也该收回了,沉入埃尘,永不出世。今日,就让师傅和桑见田那场未竟之战真正做个了断吧。”灵秀浅浅一笑:“大哥哥,你累了,是不是?完颜亮被杀,就算没有你,他也会众叛亲离。你是救了大金百姓,换来了两国和平,又何必伤怀自责?”武林天骄微微一震,凝神注目:“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小妹子,有你在我身边,一世无憾。”看向公孙奇:“动手吧。”
公孙奇退后一步,反手一拉,蓝光暴闪,阿修罗之剑再度出鞘。武林天骄轻轻一推灵秀:“小妹子,你等一会儿。”肘底穿出,流彩幻灭,右手玉箫同时荡出一片绿芒,在夺目的七彩光华中,透出一丝清凉,从蓝光笼罩中摇曳出一线希望。灵秀借着天骄一推之力,斜斜飞起,玉腕翻飞,樱唇启处,柳笛声扬,宛如天籁。武林天骄星眸一转,在蓝光漫洒中骤然踏进,玉箫清转,一派祥和的箫声合着笛声响起。身随意转,流彩虹脱手飞去,阿修罗罩顶时带来的幻觉——师傅的怒目,惨死的黎民,爱侣的泪眼,挚友的指责,斑斑错乱,一扫而空。这一掷之力,重达千钧,公孙奇全身功力运到剑刃,左手的化血毒掌翻出嫣嫣赤红,爆出一声野兽般的大喝:“去死吧!”
阿修罗之剑带着绝望和自负,希冀和自卑,携着惊人的气流,迎了上去!同时箫笛合奏,突然中断,武林天骄面色一白,灵秀脚尖在一棵柳枝一点,翩然荡起,在空中一个回旋,玉手一扬,柳叶笛倏然射出,阿修罗与流彩虹在空中剑尖相接,嗤嗤作响,柳笛从上击下,一声脆响居然清晰入耳。叮铃铃一声,好似凝固了时间,但事实上也仅是一瞬停顿,雷鸣般的巨响伴着教人掩面躲避的红光,瞬间又寂然一片。武林天骄飞身拔起,把凌空飞旋的灵秀接在手中,宛如白鹤展翅,优美后退,青青柳叶纷纷洒落,片片飞絮带来叫人凄迷的白茫茫一片。灵秀展开星眸,璨然微笑:“大哥哥,我告诉你一件事。”武林天骄细心地拭去她唇边的血丝,笑容一样灿烂:“嗯,我知道。”什么叫百爪挠心,柔肠寸断,此时真的感同身受。
灵秀秋水一溜,开心道:“对哦,你该知道的,你一直就相信我会做到的。现在我的余毒真的已经全清了呢!”武林天骄支持不住,一跤跌倒:“小妹子,你没事了?太好了,我可以放心了。”灵秀反手扶住他,颤声道:“你怎么啦?大哥哥!”探手把脉,顿时浑身冰凉,不相信的道:“大哥哥,你怎么会受了内伤?”本能望向对面,“阿修罗,流彩虹还有柳叶笛都随着公孙奇成为尘土,大哥哥,你怎么能有事?”武林天骄奋力道:“我没受内伤啊。”灵秀清泪夺眶而出:“你郁结五内,原来是这些日子担心我的毒?我好了,你反而心力交瘁,承受不住了。”
武林天骄轻轻舒了口气,苦苦一笑:“当真什么都瞒不过我的小妹子,别哭,我们三和门下,命数是一定的,年初我去了昆仑就知道了,我很快就会回去。”灵秀忽然眸光一闪,叫道:“昆仑?我明白了!大哥哥,那日我们进去的根本不是般若晓寒月,是——”武林天骄微微一愕:“你是说,那是招摇馆?”四手相握,灵秀连连点头:“嗯,大哥哥,就算命运作弄,我也要和你一同回去。我们,回家好么?”武林天骄痴痴凝望:“咱们这一去,可能是柳暗花明,也可能是生离死别。”灵秀不以为然:“才不会,这一世我们一见如故,就算隔了多久,你还会认识我,我还会找到你的。”武林天骄慢慢撑起,忽然低头在她额头一吻:“是的,我们会找到彼此的。走吧?”似是他的回音,空中也传来两声:“走吧,走吧。”两人相视一笑,一同抬头,红点绿意翠影蹁跹,飞向远空。最后看了一眼遥遥赶来的身影,决定了离去,就不再留恋,同时抑住心头的气血,转身离开。把笑傲乾坤和清瑶的呼唤留在了身后,留在了记忆。

半年之后,冀北大地上,驰骋着一个绿衣少女,回思着绿林盟主柳清瑶的问话:“那日红光满天,战后却空无一人。但我们还是不相信,三人俱殇。清云,你去了一趟昆仑,到底有何收获?”有何收获?莽莽昆仑只见到了红点绿意,还有一只红毛松鼠。摊开手中一个锦盒,里面放着一串明珠,勾起往事:七岁那年,母亲病故,临终前告诉自己是辽国将门之后,父亲以身殉国,自己三姊妹流离四方。日后,会有一个伯伯来照顾自己,他原是辽国王子,流落江湖。谁知三日后应约来接自己的是一个金国贝子,比自己大了三岁的檀羽冲。说是奉师傅折无诤之命,接故人之后。从此后,自己到了金京济王府,视这个师兄如亲生兄长一般敬爱,十余年的朝夕相处,这个哥哥就这么突然音容俱杳,再不回头了么?锦盒中的信笺几乎可以背了下来:小妹子余毒未清,愚兄与之相守治疗。红尘俗物,再不萦怀。唯云妹,幼相照拂,一旦永诀,甚为挂念。嘱擅自珍重,一串明珠,保妹平安,寄兄深心。
“喂,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这么张扬的笑问,自然是大姐清波,人面桃花,水漪馆风景更美。清波一身劲装:“二妹,我要遨游四海。这里,你得替我好好打理。作为回报,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神秘的一眨眼:“关于你那位师兄的。”清云双睛一亮:“怎么说?”清波开心大笑:“人啊,总是对近在眼前的传奇视而不见,你这个锦盒由一只松鼠送来,不是很奇怪么?这说明啊,”清云大急:“说明什么?师兄和钟姑娘到底去了哪里?”清波一敛笑容:“人淡如菊,花落无声。他们也许仙去了呢。”转身,上马:“不要来打搅我。”骏马嘶鸣,扬长而去,清云默默重复:“花落无声?对啊,那日在昆仑见到一地浮萍,据说柳絮入水点化,会化为浮萍,难道真是柳絮所化?或者,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完)
湖畔一痕初见,钟灵毓秀清颜,江湖共度意绵绵,偏叫风波惊变。孑然心忧你我,携手留恋桃源,人月圆时箫声断,晚风吹都成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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