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江宁的冬天实在让人受不了。 若不是上个月河水一度冷得结上了厚冰,就算骑上马背都可以自由往来,省却了来回渡河办公的麻烦,对于江宁府衙的捕快们来说,今年这个头真是开得再糟不过了。 而今他们又迎来了一个改变自己看法的机会。 因为这具尸体实在不是人看的。 就算苍鹰许三已经做了十五年的捕头,阅过了无数惨不忍睹的尸身,也只看了第一眼,就忍不住扭过脸去;那些刚刚进入衙门的年轻捕快,有些低着头,有些捂着嘴,有些已经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 从浸水肿胀的程度来看,这具尸体最多不过入水一、二天,可是却已发出难闻的腥臭,这不是腐烂的气味,而是从断裂的肌体,碎烂的内脏里,散发出的让人难忍的血腥气。 难道就只有这脑袋是完好的?” 许三转过身去,恶狠狠地盯着仵作,问道。 “脑袋要是不完好,小人哪有这么容易看出这是具女尸?” 老仵作愁眉苦脸地蹲下去,翻开尸体上的碎布,把露出来的几根大肠又翻了几翻。几个刚刚吐完,从地上爬起来的捕快,不当心瞥到这一幕,又捂着嘴巴蹲了回去。 “这女子双十年纪,约莫已死了七八个时辰,腹部有一道旧伤,而全身骨肉碎烂皆是最近所添的新伤口,脖颈上还有一道勒痕,应是被人以绳索勒死后,用利器碎割全身皮肉,把血放尽,然后绑了石头,装在布袋里扔下河心。被今天早起的渔翁瞧见……报上衙门的。” “还有此物……”仵作从布袋捻起一件物事,说道。 这是从织锦手帕包着的一柄同心结,纯以红丝编成,除了绳结和木质的贯珠比起一般的同心结大了不少,倒也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许三手把结子翻来覆去看了几回,便裹上手帕丢给下手的差役,自顾自沿着河岸来回踱了几步,那差役刚想舒手细看,不曾料又被许三转头一把夺回了手中的物事,正在发愣,那结子又被掷了回来,他忙不迭双手接稳,嘴上不说,肚里已然骂起娘来。 许三展开红帕,念将起来: “拥毳对芳丛,由来趣不同, 发从今日白,花是去年红; 艳冶随朝露,馨香逐晚风, 何必待零落,然后始知空。” 这是一行秀丽的小楷,似是女子写就。许三觉得这看似纤弱的字里,却自有一种铁画银钩不俗的骨力,似曾相识;可是究竟在哪里相识的呢? “自然是庆元春的那位了。” 柳青鸾把红帕轻轻放在桌上,收紧翠色绸褂的衣角,缓缓坐下,望着窗外夕阳下飞落的桃花,笑了一笑。 “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对这位姑娘从来是五体投地哪。以她的才情见识,若不是身为女子,庙堂之上那些自命国家栋梁的无知老朽又算得了什么?” 许三倒吸了一口凉气,两眼盯着地面苦笑道: “柳先生,就算这里不是京师重地天子脚下,您说话也要谨慎些好!” “若是要我小心与他说话的人,我宁可不与他说话也罢。” “若不是柳先生这个脾气,您也早就是“冠盖满京华”了!您唱的青衣,在北京,人人都赞您是京畿第一;在南京,那自然更是……” 柳青鸾又笑了一笑。他虽是男子之身,但若是周幽王再世,怕也不惜为这一笑再点一次烽火台的……他笑得那么温柔,声音也是那么轻那么细,可是也是那么坚决: “许三兄百忙之中抽空光临鄙舍,难道就是为了和我谈这些无聊的陈年旧事么?” 许三看到他右手伸向案上茶盏,知道他又是要准备送客了。便立刻起了座,一把抓起手帕,冷笑道: “何劳柳兄开口逐客,如小弟这般粗俗鄙人,本就不该自讨没趣,来叨扰柳兄的雅人高致——只可怜玉簪姑娘是白死了!” 话还未说完,他已抖擞过身上的衣物,大步向屋外迈去。 “等等!” 背后这声音并不算很大,但是对此人来说,已然算是喊叫了——许三一本正经地回过头来,冷冷说道: “时候不早了,不知柳兄还有什么吩咐?” 即使柳青鸾的面色也会发白,那也只不过是在一瞬间……他那静如秋水的眼波,虽然被意外的石子激起了几分涟漪,但是终究还是安静了下来——这回却像冬夜的寒冰一般,冻结在许三布满皱纹的脸上了。 “你来找我,原来是……竟然出了这等事?” “哪里!这等区区小事,岂敢劳动柳兄的大驾?” “哦……许三兄贵人多忘事,自然不记得在京师之时,为了这等区区小事,曾差遣过小弟几回了?” “柳兄的意思是?” “我有什么意思?我不过是说,既然已经叨扰过了,再多叨扰一次又何妨?” 这回喝的终于不是逐客茶了,许三笑眯眯地想;这笑容一直保持到他接触到那刀一般的眼神为止——接下来,开启的就是小柳那两片同样如刀般的薄唇了。 “她是怎么死的?” 许三如此这般,说得唾沫横飞;柳青鸾听得却是不动声色——只是,他的双眼不再悠闲地看着窗外,捻着衣角的右手越抓越紧,几要把褂子的绸面抓裂了。 “她腹部还有一道旧刀伤?” “据她相好的恩客说,她自述此伤是她少年时贪玩,拿着剪刀不小心摔倒而划出来的,与本案恐怕没什么关联。” “你说抛尸之处,离最后有人看见玉簪姑娘的地方,还有近百里之遥?” “庆元春的姑娘说她是酉时出的门,那时月亮还没有高过柳梢头呢,可是最晚在今日寅时,她就已被人装进布袋,抛进秦淮河的下游了。” “她一个女子,入夜时孤身一人出去,自然是要去见什么人了。” “不管怎么说,就算是不逞之徒见色起意,也不必这样糟蹋她的身子吧!” 许三只要一想到那具尸体——与其说是尸体,不如说是撕成一条一条的肉片,就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哦!如果只是不逞之徒见色起意,有必要快马加鞭,将她的尸体运到下游的吕庄么?” “那也还得是如秦淮河急流般的快马才行。” “也许是走水路去的。” “世上真有这种闲得无事的不逞之徒么?” “你刚才说她身上带着同心结?” “同心结和你手上那块帕子,都紧紧攥在她的手心里。” 许三随手摸出同心结,重重地拍在案上,说道。 “如果她是带着这个想去和人见面的话,我看对方的嫌疑可就小不了。” “原来她也已……。” 柳青鸾似乎有些失落,又有些讽刺地笑了。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我一向以为她只有无价宝,没想到还有一位定下终身的情郎呢……不,即使没有荣禄那颗据说价值亿万的夜明珠,仅仅是她自己这个人,也算得上是无价的珠宝了。” 他唯一一次见到玉簪正是在荣禄的府邸中,那时她的艳名早可上达天阙,他的青衣也已誉满京华;至今他还觉得那一幕如梦如幻,也许是因为见到的是不应相见的天上人吧!而荣禄对她的宠爱,这时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赠与她价值连城的家传明珠,也正是这个时候传出的流言。 而如今她那千万人欲求一见而不可得的身子,已变成了一堆支离破碎的血肉;她的魂魄,更不知在奈何桥的哪一头飘荡呢。 何须待零落,然后始知空? “最近和她来往的恩客,也不过就是寥寥几人罢了。” “两京闻名的苍鹰捕头,想必对这些早已探查得一清二楚了。” “那两位大名鼎鼎的人物,乾元堂的何老板,本省中丞的公子,案发的时候,他们都好好地呆在自己的家里,虽然他们支使下人去作案轻而易举,但是以他们的财势,何必为杀一个女子这般大费周章?若说有动机,莫过于前任江宁知府的儿子李襄了。” “你是说那位有宋玉再世之名的公子?” “虽说他父亲在任上给他攒了那许大一分家业,可是他既懒得寒窗苦读,又疏于世事,手头的几次经营又是都以失败告终。再加上他最近在风月场上的浪荡,坐吃山空是迟早的事,据说案发前几天他已辞去了许多下人,只留下一个应门之僮了。 “想必他在玉簪姑娘身上也已费了不少银两吧!” “也许那些风月银子都是花在玉簪那里,若他因此生恨,残害玉簪的身子,那也是说的过去的。” “看样子是要好好调查这位有情郎了。” “不必了!” 许三摆摆手,沮丧地说。 “无论从哪个角度说,李襄都是嫌疑最大的角色;但是,他却可算是这几人中最不可能犯案的一个,我们是今日未时在他石门坞的友人家找到他的,而在场的十几个人证,从昨夜戌时开始,就陪着他一起做长夜之饮,那唯一的仆人又和他同去,他又如何分身到百里之外的吕庄沉尸呢?更何况李襄自幼习文,根本就不会骑马呀!” “他从昨夜开始,就一直在石门坞做客?” “据在场的人证说,他简直就是狂喝滥饮;以前从没有听说李襄是个喜欢饮酒的人,可是昨夜他丑态百出,友人向他敬酒的时候,他竟然手忙脚乱,把酒杯打翻在衣襟上。而喝到后来,他索性端起酒坛子就往嘴里倒,也不知道是他究竟是在喝酒,还是在洗澡,我们到石门坞的时候,他全身上下那股味道,连我这个久经沙场的酒客都快受不了了。” 柳青鸾抬起头来,一言不发盯着天花板。当再次和许三目光相对的时候,他笑了一笑。 “那么,他中途就没有离开过一次?” “喝得这么厉害,他自然也要出去如厕几次,但是时间也没有超过一刻的。虽然石门坞紧挨着秦淮河,但是无论走水路,走陆路,他都是绝不可能把玉簪姑娘的尸身运到将近百里外的吕庄,然后回去若无其事地继续喝酒的。本来这次来之前,我就已经打算放他回去了……” “你这个谨慎的习惯,还真是比什么都好。” 柳青鸾一边微笑着,一边挑了挑油灯的灯芯,提起案上的羊毫笔,在红帕的背面写了几行小字,唤来应门的小厮,耳语了几句,把红帕卷成一团放进小厮的手心。然后转身对许三说: “我们走吧。” “去哪里?” “当然是案发的现场。” 这刚过去的一冬的严寒,使秦淮河岸上也变得萧索荒凉。在岸上走了半天,却连一个人影都没看见。在一望无际的丛生的野莽中,也只有明月始终和他们相伴了。 他们两人始终并肩而行,但是不知为什么,若只看他们的动作,会让人觉得柳青鸾总是走得很慢,而许三却一直是在大步前行。 “我一向不愿看这杨柳岸上的晓风残月,尤其是今夜这样的时辰,就更不愿意看了。” 柳青鸾打破了沉默,冷冷地说。许三却早已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 “残月也好,满月也罢,我都无所谓,就是这案子……你不是说要和我一起去看案发的现场么?” “是。” “那么,你来这石门坞的江堤上做什么?” “因为这里就是案发的现场。” “你说什么?” “昨夜玉簪就是这里身亡的……而杀她的人,正是李襄!” “你说李襄在这里杀了她?” “是。” “把她运到秦淮河下流,弃尸河底的,也是他? “是。” “……” “你有没有读过杜工部的诗?肠断江春欲尽头,杖藜徐步立芳洲。颠狂柳絮随风去,轻薄桃花逐水流。” “我根本就不读诗。” “玉簪姑娘正是如桃花一般,从这里顺水而去的。” “你是说,李襄半夜驾船,把她的尸体运到了吕庄?” “她尸体确实在船上,但那船上却也只有她一人。” 许三嗤笑道: “你不会说这是白莲教余孽的妖术吧?” “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妖术。” 柳青鸾又一次冷冷地笑了,这一次却笑的比岸上的晓风残月更是悲凉。 “是冰之舟。” “把玉簪姑娘的尸身运到吕庄的,是冰之舟。你难道忘了今年这场前所未有的奇寒么?秦淮江上的河冰,连人马都可以践履而过,总也该有两三尺厚了。李襄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和小厮一起在江边的草莽中挖出冰窖,藏下了一块足以容纳一人身体的大冰块,至于把它雕成中空的独木舟模样,我想应该是最近的事了。” “他早已和玉簪姑娘约好,昨夜要在这城西附近的河岸见面;大概说了一套私订终身,只是暂时不想让宗族知道的谎言吧。——玉簪姑娘虽然属意于他,但他何尝想过和一个风尘女子婚聘?他假称如厕而中途离席,正是要去和在河岸边等候的玉簪姑娘见面——然后亲手把她送上黄泉之路。他在这河滩的浅水中割裂了她的尸身,再和小厮一起取出藏在河边冰窖之中的冰舟,再把玉簪姑娘的尸身装进布袋,放上冰舟,然后推入秦淮的急流之中。这样等到随流而下的冰块消解的时候,她的尸体也就沉在下游数十里外的水底了。而一直在石门坞饮宴的他,自然就是比谁都清白无辜的了。” 许三沉默半响,看了看柳青鸾,又看了眼前的激流,然后说道: “这个诡计就算可行,那也不能说明是他……还有如果凶手是他,何必要将玉簪姑娘的尸身割裂成那个样子,难道他就那么恨玉簪姑娘吗?” “如果你认为李襄是因为憎恨玉簪姑娘才这样做的话,那你也未免太高看他了。” “你还不明白吗?以李襄的状况,大概对传闻中荣禄的那颗夜明珠垂涎已久了;他之所以接近玉簪姑娘,一开始就是为了要窃取那颗无价的宝珠;他一定早已把玉簪姑娘的闺房翻了个遍,但是无论他如何费尽力气,却一直一无所获。于是,他渐渐开始怀疑起玉簪小腹上的伤疤了;而且随着钱财的耗尽,他也变得越来越急躁;古来就有的西域贾胡剖身藏珠的传说,更是刺激了李襄渐渐疯狂的头脑,也许,当他每夜抱着玉簪的玉体的时候,脑子想的却都是怎样挖出藏在里面的荣华富贵吧!” “这就是为何他要杀死玉簪姑娘,和尸身之所以会变成这样的原因。但玉簪绝不会做这等无聊之事,他如此煞费苦心,终究还是落得笑话一场了。” “但是真正让我起疑心的,是你早已说过的,李襄在酒席上的两次奇怪举动,他不是一开始就没有接稳杯子,溅了一身的酒水;如厕后回到酒席上,又举起酒坛豪饮,再次把前襟弄得湿透了吗?像他这样一个平时不爱饮酒的人,怎么会一反常态,作出这样的奇怪举动呢?” “你是说……” “他第一次打翻酒水,可能是由于行凶之前,心情紧张造成的失误——毕竟他也是个人——可他居然也算是个人!而他第二次弄湿全身,可就是一件不得已之举了。” “难道他是为了掩盖身上的血迹?” “这样折腾一番,衣物上的血迹,怎么可能掩盖的了?像他这样心思慎密的人,必然早就在几日前准备好了另一套一模一样的衣物,藏在冰窖之中。他在做案之后,立刻在河里洗过一回,换上这套新衣服,可是也遇上了一个新的麻烦——这套新衣既没有酒渍,也没有酒味。 “哦……所以他自然要故作豪态,弄得全身都是酒水了。” “是啊,他打翻酒杯,是酒席上人人共见的事情,若是万一被人发现他如厕回来以后,却穿着一套干净的新衣;而他又知道,自己绝对和明日即将曝光的命案逃不脱关系,这对他来说,还真是个致命的危险。” “但是,衣物终于还是成了致他于死命的罪证呢。” 柳青鸾突然举起手,向着江上的明月挥了一挥。从远方河岸的草丛上,突然浮出了两个小小的黑点,只是一转眼的功夫,那两个黑点——两名一高一矮的汉子就已经站在他们面前了。 “李兄,周兄,找到“那个”了吗?” “柳兄神算,你所说的那些东西,都在里面。” 身材硕长的那位戴着一顶回人的礼拜帽,用西北口音的官话回答道。矮小精瘦的那位似乎不愿意多语,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说到底,李襄杀了玉簪姑娘以后,他会把自己穿着的血衣丢在那里呢?无论是弃入河中,还是丢在草丛里,或是付之一炬,都有很大的风险,而且他也没有那个功夫去处理——所以,找到冰窖,自然也就找到他的罪证了。恰好我有这两位朋友,不但是名震一方的武林高人,还是探草搜山的能手。” “这位是西北成兴镖局的大镖师,双刀李凤岗李兄,这位是广东十虎之一的周泰周兄。” 许三正和两人拱手做礼,突然身侧一阵凉风吹来,他回头一看,柳青鸾的背影已渐渐消失在来路的莽丛中了。 “等等,柳兄你……” 柳青鸾并没有停住脚步,只是从背后摆了摆手。 “这两位朋友会帮你处理好一切的,而我这个人,既不喜欢看到血腥,更不想看到龌龊之徒的嘴脸。” “我当然不会勉强柳兄,只是,那荣禄的明珠,真的就只是个传说吗?” “玉簪昨夜就已把那颗明珠送给李襄了,如果你那一下没有把它拍碎,它现在就还好好揣在你的怀里呢。” “你难道没有发现,无论是同心结,还是那颗紅漆木珠,未免也大的太过分了吗?玉簪姑娘怕是早已知道李襄的窘境,而她把夜明珠藏在木珠里相赠,只是为了不伤了情郎的面子罢了。“ 柳青鸾讥讽地笑了。 “只不过,像李襄这种人,大概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有人会心甘情愿将这连城之宝拱手相让的。” 归途的明月似乎比来时更好,柳青鸾想,这不是因为月儿变了,而是因为玉簪姑娘一直在遥远的夜空中俯视着这一切吧…… 文章终于写完了,孙缈缈不禁长出了一口气。自从十三杀的杀文写完以来,已经好久没写过这么长的文了。如今活儿又这么忙,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这样痛快地写一回呢…… 但无论如何,总算可以高兴高兴了。 如果不是老鸨的叫声又在楼下响起的话…… 是的。 柳青鸾是个幻影。而许三连名字都是草草取就的。至于李襄、李凤岗、周泰,这些人大概就是在以后的小说里也不会再出现吧。 可是玉簪姑娘却是悲哀而又真实的存在。 像我这样一个不懂世事,只知研究清史,整天泡在图书馆的书虫,穿越到这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清末,除了卖身,又有什么别的选择呢? “玉簪姑娘,快下来吧,客人都等不及了!” 孙缈缈长叹一声,提起罗裙向楼下走去;而案上留下的,除了永远发不出去的十四杀的杀稿,也就只有日落黄昏的凄凉,和那不识字又偏偏喜欢乱翻书的秋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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