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剑（连载中）

张风府

盗剑

“当她离开我，乘上卫开的马背的时候，我便发誓要杀了卫开，让她回到我身边。”

吕建的目光迷离，呆呆地看着不远处的一块石头。

朱光站在吕建身边，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你找我来，是想让我杀卫开么？”

吕建摇摇头，“不，我要自己动手。”

朱光笑了，“你想让我教你几招？”

“差不多。”吕建说，“其实也不是，我真正的目的是超过你！”

“因为我曾经和卫开打成平手，你如果能超过我，那卫开就肯定不是你的对手了。是么？”

吕建点头。

“哈哈，好！”朱光随手从旁边的树上折下两根树枝，然后抛给吕建一根，“先试试你的斤两！”

（一）

“跟我说说你那个心上人吧，吕……你是叫吕建吧？”

吕建躺在地上，闭着眼，脖子和脸通红，大声喘着粗气，那根树枝扔在一边：“我不想说！”

朱光摇了摇头，用他的树枝在树上乱划着些什么。

半晌，朱光说：“你还是说吧。刚才的你，连一半水平都没发挥出来。你知道为什么么？你的心乱了。”

吕建睁开眼，他感到阳光透过树荫刺下来，把他的眼睛弄痛了，他把头侧到一边，用手挡住了眼睛。

“我当然知道，但我不想说关于她的事。”

“你还是说说吧。”朱光把树枝戳进树干，也一屁股坐在地上，打了个哈欠，“我都打累了，你不说，我可回去睡觉了。”

……

“你怎么了？睡着了么？受内伤了？”

吕建保持着那个姿势，不说话也不动弹，就那么一直呆着。直到朱光问他，他的嘴角才动了动。

朱光笑了。

“如此练剑的理由，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吕建坐了起来。

“你尽可以笑我，只有我自己知道，我非要这样做不可。”

“……”

吕建站起身来，拣起树枝，从地上挑起一片落叶。

剑花抖动。

在那片树叶上，清晰地刻出一个“虹”字。

吕建大笑，对朱光说：“我们再来！”

在那一刹那，朱光在吕建的眼睛里，恍然看到一个女人的身影，身形婀娜，手执双剑，在那里不停的旋转，连人带剑，几乎化成一道绚丽的彩虹，让朱光眼花缭乱。朱光心头一凛。

吕建几乎变了个人。方才的滞涩、呆板无影无踪，一下子变得轻灵、飘逸，随手所到，每一剑几乎不假思索，但总是出现在最应该出现的地方。朱光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在他面前的，并非吕建一个人，那手执双剑的女子，就在吕建的身旁，或者就在吕建的剑中。不，不，那女人就是吕建！

吕建大笑一声，手中的剑，越刺越快。朱光也不得不凝神静气，把全身解数使出来，那女人的身影越来越清晰，早已和吕建合二为一。吕建开始旋转，旋转，连人带剑也化作一道彩虹。

朱光大吃一惊，他大叫：“吕建，停下来！这样下去，我们两个都得死！”

吕建没有理睬他，也不言不语，自顾自的旋转。

朱光开始冒冷汗，他明白这才是考验他的时候，于是剑势一缓，换了个路数。

如果朱光跟着吕建快下去，快到人的身形，手法，意识都控制不了剑的时候，结果必然就是互中，仅仅是两根树枝就可以让他们双双毙命。所以朱光有意识的慢下来，但每一剑都用了十二成的力，只是护住自己的身体，放弃了任何进攻。他想，只要有一剑能搭住吕建的剑，就可以凭内力把他的剑磕出去。不错，这个时候，不是单纯用剑法取胜的时候了。

瞬息之间，吕建的剑法也变了，他也几乎放弃了对朱光的任何攻击，仿佛单纯的在舞蹈，虽然四面八方都是他的剑影，但朱光感到，一下子没了压力。吕建似乎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只是盲目地跳动。很美的舞动，很华丽，朱光想。但华丽的背后是无尽的压抑和迷惘，他无法抑制自己的思念与苦闷。他把自己置身在一个封闭的空间内，听不到四周所有的声音，看不到四周所有的色彩，在他的世界里，只有那个不停跳动的影子，萦绕他，笼罩他，让他沉迷在这个世界里，动弹不得。

真是个可怜的人哪。

当朱光用尽力气把吕建的剑磕出去的时候，吕建就呆呆的站在那里，犹如大梦初醒。

张风府

（二）

虹突然发现，自己有身孕了。

但她依然和每天一样，一早到山上砍柴，打猎，回到家里剥兽皮，从井里打水，浇地。每隔三天，到集上把柴卖掉，把兽皮卖掉，买一些需要的东西，比如，针线、布匹。当然，有的时候，如果过于疲惫，她会突然觉得头晕眼花，然后吐得一塌糊涂。

应该就是卫开走的前一天留下的吧，她想。

卫开不在身边，那些每天必须的事情就只好自己动手了。她不舒服的时候，对卫开也有一点埋怨。但她知道，怪不得卫开，他不知道她有了他的骨肉。

当她想到体内孕育的新生命，那一丝的不快便烟消云散了。有什么比作母亲更令人紧张和期待的事情么？母亲从前一直跟她说，女人最终的使命就是做一个母亲。她自己也一直想为卫开生一个孩子，作为他们两个爱情的结晶。

生下来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起什么名字呢？我们两人各取一字好了，卫虹。不错，可是这更适合女孩子。如果是男孩儿呢？伤脑筋哪，我想不出来。要不也叫卫虹？男孩子……倒是也可以用。

这孩子一定会很幸福的，父慈母爱，况且他父亲又是那样的文武双全。在他父亲的熏陶下，他一定在很年轻的时候就成了名满天下的剑术大师了吧。像他父亲一样四处行侠仗义，做个不受约束的侠客。或者，到军队中混个功名也不错，将来封妻荫子，青史留名。男孩儿么，这样就可以了。

要是女孩儿，我就教她飞针走线，十五六岁的时候，一定亭亭玉立，像她母亲一样美丽。那时求亲的人家一定把我们家的门槛都挤破了。什么名门之后，官宦子弟，侠客剑仙，能配得上我女儿的一定是个大人物，大英雄——她一定不会喜欢那些文绉绉的文人，她喜欢的要么是个决胜疆场的名将，要么是个飘忽洒脱的剑客——就像她父亲那样。

光飞针走线是不够的，即使是女孩子，也一定要习武，不求学到她父亲那世间少有的程度，至少像她母亲那样，舞一手令人眼花缭乱的剑，是啊，我一定要细心教导她——就用她母亲当年的那双剑！

剑……

当触及她心里最敏感的字眼时，虹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情绪一股脑儿的涌上心头。是啊，剑，说起来，你有多长时间没有触碰你的那双剑了？

她望着挂在墙上的那一双曾经给她带来无数光彩和荣耀的剑。在藩王的寿筵上，她的剑舞让藩王的儿子看得目瞪口呆。不光是藩王，丞相和大将军不也都来提亲么？最终父亲实在受不了了，于是一家人都躲开那是非之地，到这偏远之地来落户。

是啊，那些公子哥，她怎么会看得上呢？她在等待她的英雄出现不是么？

于是卫开走进了她的生命。他的出现太眩目太惊艳了，那光芒让她睁不开眼，几乎可以让她立刻昏厥。

她永远也忘不了当时的场景。她和建哥当时被十几名贼人围攻，他们撑了半个多时辰，敌人越打越有精神，他们防御的圈子越来越小。她累得几乎虚脱了。建哥在她身边支撑她，给他打气，“坚持住！这个时候没有人能救我们，只有我们自己！”

她撑不住了，她觉得自己就要死在这里了。建哥拼得两眼通红，无法把敌人逼退半步。敌人在耳边狞笑，他们说，她长得还不错，他们把她制服后不会杀她，之后又是狞笑。

她绝望了，她觉得哪怕让我立刻死也好，免得再被人凌辱一番。建哥在旁边大骂，你们敢碰她一根寒毛，我就把你们全杀了！

贼人们又笑，你杀我们？哈哈……你有这个本事么？你放心，我们和这你的小情人儿快活的时候不会让你看见的！哈哈……

她的意识模糊了，贼人们的笑声和建哥的喝骂声慢慢的，离她越来越远。她的身体，越来越轻，几乎可以飞出去了。于是她什么都不想，只是下意识的四处乱刺。她想，这次死定了……

就在这时，卫开的长啸传到他们的耳朵里。她下意识的抬起头，一个人从山上一跃而下，跃下的瞬间，整个人和正午的骄阳幻化在一起，强烈，火热，耀眼，无与伦比。一刹那间，卫开到底刺出多少剑？当时虹根本没看清，事后虹即使再怎么回放也弄不清楚。总之，一串丁丁当当的响声之后，五名贼人被刺倒，七名贼人弃了兵器。

这个画面，虹算是看清楚了。她惊诧的看着眼前这个人，从前她以为建哥这样年轻便如此厉害的人不会再有第二个了。但是今天，当她见到卫开，她仿佛看见了天神。如果说建哥在她心里是一团火焰的话，卫开，就是太阳！

她昏了过去。

张风府

（三）

吕建和朱光，每天仍然在不停的对练，不停的钻研剑法。

朱光对吕建的目的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更有意思的是，他感受到吕建强大的意念，这意念让吕建有突飞猛进的发展。朱光发现，他越来越需要拿出更多的实力来应对吕建的进展了。但是他不会因此感到不安，他甚至越来越兴奋了。

因为我们两人的目的相同么？

是的，朱光察觉到，吕建想战胜卫开的意念并不比自己更强烈。朱光也很期待着战胜卫开，哪怕那个战胜卫开的人不是他，哪怕只是个经过朱光指点便能击败卫开的吕建呢？这一定很有趣。

朱光并没有对吕建说，也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当初那一场比剑，事实上是朱光输了。他们当初的比剑用的是树枝，看上去仿佛是互中，但只有朱光自己清楚，如果是真剑，那么死的人会是自己。

你自己也一直在等待这个人的出现不是么？明明自己已经心灰意冷不想再用剑，但当你看到吕建，你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在骗自己。虽然你已数年不练剑，但你在心里，不断地在思索，不断地在大脑中演练着击败卫开的方法。这几年思考的成果，几乎也可以写一本剑经了吧？

朱光苦笑，你可真虚伪。

所以当你看到如此执著的吕建的时候，竟有种想哭的欲望。其实，其实你们两个人都是一样的执著，只不过一个人勇敢的讲出来，另一个把欲望和意念深深的埋在心里。如此而已。

“若输给他，今生便不再用剑！”

当初自己对自己立下的誓言，如今可以从心里扯去了吧。输了又如何？东山再起就是了。你有何必让这胜负死死的压在身上呢？

你真应该早一点遇到吕建。

现在，朱光很轻松，也很投入，他和吕建，怀着同样的信念，走在相同的道路上。

但是……

朱光有些不安。

吕建是想杀卫开。而他不是，他只是想战胜卫开。

他和卫开，也算是相互敬仰。比剑，不用别人说，朱光知道自己输了。的的确确是连做梦都想有谁能打赢卫开，但若果说把卫开杀了，朱光恐怕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这又是为什么呢？

除了那场比试，两个人没有一点仇。即使是比武后，卫开也没有四处宣扬他如何如何打败了朱光，而是谦虚地，一个劲儿的赞许朱光，说如果不是因为什么什么原因，朱光早把他赢了。说实话，朱光一点也不想谢他。卫开越是谦虚，朱光就越觉得他的话很刺耳。

回来后，朱光大病了一场，然后他对自己说，算了，以后不要再用剑了。他甚至想把跟随自己三十多年的剑放到炉子里化了。但当他生起熔炉，打算再看那把剑一眼的时候，他心里却生起无限的眷恋。把心爱的剑毁了，他这一生都不可能作到。他把熔炉打翻，怀抱着他的爱剑，把头深深的埋在泥土里。有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他哭了。

所以，他并不恨卫开，他甚至要谢谢卫开，如果不是卫开，朱光怎么知道，“剑”这个字眼在自己心里的位置呢？当然，让朱光明白这一点，吕建也有一部分功劳。对于卫开个人，求胜心是求胜心，憎恨是憎恨，这是两码事。

他不希望看到吕建杀卫开，他知道，卫开死了，他一定会很难过。不单单是因为卫开打开了他的心结，也因为卫开是难得的好对手，更重要的是，卫开身上，有一种说不清的气质，让朱光很着迷——是谦逊？包容？还是什么别的？朱光自己也说不清。

但是，他又能对吕建说什么呢？劝他别去杀卫开？你开得了口么？

而且，他也不希望卫开杀了吕建。和吕建相处的这一段时间，朱光逐渐喜欢上这个执着的年轻人，朱光觉得，吕建身上有一种自己丢失已久的生猛，整个人充满激情。和吕建在一起，朱光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个青春洋溢，不懈追求的年代。

但是，吕建内心的压抑，朱光也是看得到的。

于是他问：“那个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张风府

（四）

吕建正对着眼前的小瀑布愣神。

在烈日的直射之下，瀑布呈现出绚烂的色彩，斑驳的影像，在水气中若隐若现。“断涧迎风撒碎玉,雾雨当空飞彩虹。”吕建在心中默念着。

他似乎又看见虹那亦真亦幻的舞蹈了，就在瀑布的下面，剑气与水气混合在一起，虹那婀娜的身姿，乌黑的长发在剑光与水光的雾霭中跳跃，挥洒。整个人散发着七彩的光芒。没错，虹的剑舞总会让吕建真的看见彩虹，如同蛟龙一般的彩虹。

吕建开始迷恋虹，就是从迷恋那水中的舞姿开始的。

那个时候的虹，泼辣，单纯，甚至粗野，她身上有一种来自江湖的沾着泥土和泉水香气的简单气质。她喜欢呆在水边，赤着脚，披散着头发，甚至裸着背，练她的剑，不知疲惫的舞动。

吕建，则会远远的望着，看得出神，然后合着虹的舞动高声吟唱。唱“日照香炉生紫烟”，唱“立双台于左右兮，有玉龙与金凤。连二桥于东西兮，若长空之蝃蝀。”声音迎着风，送出几里外。

虹的剑舞结束，吕建的歌声也会收尾，只剩下飘飘荡荡的回声，旋转着，扶摇而上，最后消散在风里。

吕建一直觉的，虹的剑舞有一种震慑人心灵的力量，会让人不由自主地爱上这舞蹈，包括舞剑的人。吕建觉得自己很幸运，在这世上，可以天天欣赏这舞蹈的，只有他一个人。

两个人呆在一起，一共10年，真正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吕建总是在虹的身边，傻傻的看着她，为她的剑舞伴奏。虹也喜欢靠在吕建的肩膀，听他那穿透空气的长啸,然后像个孩子一样，玩弄着吕建的头发，把吕建的头发塞进他的鼻孔里。

两个人就这样每天都在一起，一起干活，玩耍，拆招。吕建把这些画面，深深地印在心里，这就是他10年来生活的全部，他觉得将来也会是这样。他想等到师妹年纪一到，便向师傅提亲，和师妹作一对真正的夫妻。

“虹，如果我向师傅提亲，你……会嫁给我么？”

虹慵懒的躺在地上，她闭着眼，享受着太阳给她带来的温暖。听到吕建的问题，她没有说话，只是笑，先是轻轻的笑，然后是格格的笑，再然后是大笑，她用手堵住嘴巴，把脸憋得通红。

半晌，虹转过脸来，深情款款的看着吕建，“建哥，你说呢？”

于是吕建靠近虹，捧起虹的头，他盯着她羞赧的俏脸。她把眼睛闭上，脸、脖子、耳朵全都通红通红的，胸口因为紧张一起一伏。在那一刹那，她让他有一种想亲吻的冲动。

就当四片嘴唇即将贴在一起的时候，吕建被虹一拳打翻在地。

虹的笑声如银铃般悦耳，“要想娶我，就先在剑上打败我吧，建哥。”

吕建从地上一跃而起，“那你肯定是我老婆了，我赢了你多少次了？”

虹鼓着嘴巴，“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现在你赢不得我。看剑！”说罢，刷的一剑刺过来。

吕建很享受和虹的对招儿，他总会配合虹的动作，让他们的对练更有韵律，于是打着打着，变成了双人剑舞，两个人的举手投足，都拿捏得恰到好处。此时，两个人的耳边，都会响起叮咚的乐曲声。他们便相视而笑。这就是双剑合璧的境界么？只有他们两人才会将这剑舞发挥到极致么？合着吕建的歌声：“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一定是这样！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只有我一人，才能和虹的剑舞配合得天衣无缝。没有人，能取代我的位置！

此时，吕建依然这么想。

张风府

（五）

虹小心翼翼的把墙上的双剑摘下来，轻轻地用手拂去剑鞘上的灰尘，然后把双剑，从鞘中拔了出来。剑出鞘的一刹那，虹的心头一震。剑的光芒，还是那么眩目，出鞘时的流光飞彩一下子照在虹的面庞，照进虹的心里。她将双剑左右一分，两臂刷的一抖，便听见连绵不绝的龙吟声，清脆、悠扬，在空荡荡的屋子里，久久不能散去。

这时，虹的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她有千言万语想对她的剑说，是想向它们抱歉么？还是感谢它们？抱什么歉呢？是自己冷落它们数年了么？感谢什么呢？即使如此，它们也依然保留着那份光芒与锐利，对它们不称职的主人依然不离不弃么？

令虹欣慰的是，即使多年不曾舞剑，但当双剑在手，她仍然满怀兴奋。她知道，自己对剑舞依然充满了热情，她那舞剑的生命没有因为嫁作人妇而从自己的身体中消逝。她，依然是那个在鼓瑟齐鸣中，翩翩起舞，令千万英雄绝倒的剑美人。

是将军令？从虹的脑海深处，想起了熟悉的音律。在藩王寿宴之上，便是这支曲子吧？虹闭上眼，回忆着当时的种种情形。

那洞箫是建哥吹的，之前，她终于答应建哥做他的妻子了。而琵琶，竟是开哥弹奏的——当时虹并不知道开哥叫什么，只知道他是藩王府的参将。要不是他自告奋勇来为我的剑舞弹琵琶，我几乎对他没有任何印象呢。对！就是将军令！他们两人的洞箫和琵琶，这情形，我一辈子也无法忘记。我还记得当时，开哥、建哥，还有那个藩王的衙内，他们看我的眼神都是一样的。

那是我这一生最陶醉的一支舞蹈。当时座上的武术名家、达官显贵，全都看呆了，他们甚至连喝彩都忘了。但这并不是我陶醉的原因。我陶醉是因为……那琵琶和洞箫。

只有这一次，我一生只有这一次，是那支箫和那支琵琶同时为我演奏。恐怕从今以后，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我自己也不明白，我就这么深深地沉浸在乐声中，将周围的事物忘得一干二净，大脑里一片空白，在那一刻，虹这个人是不存在的，只有那两柄剑，犹如两条在空中翻腾的蛟龙，他们左右扑击，相互纠缠在一起，喷云吐雾。

你们是兄弟啊，你们都是我心爱的剑啊，你们也要争斗么？好啊，你们尽情地翻滚吧，我与你们连在一起，我随你们的性，我不是你们的主人，反而你们是我的主人，我的意识就是你们的意识，我的生命就是你们的生命。舞动吧，舞得惊天动地，风云变色。你们是光芒与流水，我就在你们中间，我就是你们中间那道美丽的彩虹！

虹当时并不明白，她当时的状态是那两个好乐手衬出来的。她当时也不明白为什么乐手会奏出那么美的音律，卫开不用说，即使是虹明白吕建的心意，她也很难理解她的剑舞在吕建心里的位置。但现在她时隔数年再次抖动她的双剑时，她终于明白，箫和琵琶那共同的、强烈的意念和情感了。她也终于明白，没有箫与琵琶的合奏，她的剑舞永远是不完美的。

她有些想念吕建了。她想念吕建的歌声，“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兮，缀明珠以耀躯。”一听到吕建的歌声，她的舞蹈是不由自主的。当然，卫开也会唱歌，但卫开只唱那些“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或者“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虹希望开哥能唱点别的，唱点华丽的、柔美的，但是对开哥来讲，很难。

她也想念那支洞箫，那悠扬清脆的声音。她不知在合着洞箫舞动多少次了，在这洞箫之中，虹会陶醉很久，有的时候甚至会不知疲倦。而开哥的琵琶，那铿锵的金属声，那种感觉，不是陶醉，而是着魔，那种力度，撞击着虹的每一寸神经。

对吕建，虹有着很深的愧疚，她食言了，她明明答应吕建了，后来却反悔了。她想，真不希望建哥和开哥间存有任何仇恨。那天，最后一次见建哥的那天，她乘在卫开的马背上，回头远远的望了建哥最后一眼。吕建避开了虹的眼睛，只是独自坐在高坡上，吹着一首忧伤的曲子。在虹的记忆里，吕建的洞箫从没发出过如此悲凉的声音，但是这一次，那声音直刺到虹的心里。她想哭，她还想伴着这曲子再舞最后一次。但她犹豫了，就一瞬间的犹豫，让她直到现在还有些后悔。

建哥，我打心里希望你过得好，希望你找到个好姑娘能忘了我，虹妹这一生，已经无法履行当初的诺言了。建哥，别吹那令人心碎的曲子了。

燕山故客

不错，期待ING！ [s:11]  [s:11]  [s:11]

张风府

（六）

卫开被四个蒙面人包围了。

“卫老弟，别来无恙啊。”

为首的那个人，身量高大，说话的声音像得了肺痨，十分沙哑，但却带着嗡嗡的金属之声。

卫开一笑，“袁兄，见了老朋友，何必蒙着面呢？”

那带头的蒙面人哈哈大笑，“老弟啊，果然瞒不过你的眼睛。”说罢，将黑布一撕，露出黑漆漆的一张脸来，“顾老大、杜彪、魏亮，咱们也都别跟老朋友玩儿这套了，都以真面目见人吧。”

话音一落，另外三人也都哈哈大笑，将黑布扯下。

卫开打量眼前这四个人，没错，四个都是老朋友，是原来王府的同僚。为首的那个黑脸的虬髯大汉，是王府的首席参将，叫袁洪，背后背着一根铁鞭，许多年来，凭着一身本事和胆大心细的性格，立下许多功劳，深得晋王的信任，现在在王府的地位，几乎仅次于总管齐云了。另外三个，顾老大是个唠唠叨叨的老头儿，瘸腿，拄着拐，焦黄面皮，留着山羊胡；杜彪是个大白胖子，插着手，脸上总带着似笑非笑的笑容，说起话来尖声尖气；最后一个魏亮，是个沉默寡语的精瘦汉子，个子不高，腰间挂着一对飞抓。

卫开见是这四个人，就知道了他们的来意。便陪笑道：“久违了，几位兄长。怎么几位不在王府公干，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做甚？”

袁洪阴着脸，“卫兄弟，不瞒你说，我们到这儿就是公干来的。只是这事儿，没办成。但想不到遇上老朋友了。”

卫开道：“哦？王爷这任务让袁兄出马，想必是件大事了。只是……这事很棘手么？袁兄都没办成？”

袁洪的脸色十分的难看，“不瞒兄弟说，我们被人抢先了！”

袁洪的话没说完，顾老大早耐不住性子，在一旁不住的冷笑，“卫兄弟，有些事儿，你根本用不着问！”

卫开道：“顾兄，您这话从何说起？虽说兄弟现在不在王府办事，但老朋友有事儿，卫开当然应该过问。如果能帮上忙，兄弟自然也应该出一份力呀。”

顾老大冷笑一声：“卫兄弟，跟老朋友就不必装傻了吧？实话跟你说，我们几个刚从沙家寨回来！”

“沙家寨？几位兄长去沙家寨办事了么？”

“穿云剑卫开，名不虚传啊！”一个比顾老大更阴冷的声音，卫开侧脸一看，是杜彪，“在王府的时候，没看出卫兄弟的本事那么高。真是深藏不漏啊。我们兄弟都让你给骗了！”

卫开双眉一挑，“杜兄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哈哈……卫兄真会做戏啊。到我们跟前还装么？”杜彪又笑，“沙家寨是被你一个人端了吧？老沙寨主和他的两个儿子，还有他大大小小二十多个头目，全是被你一个人杀了吧？！”

卫开笑道：“杜大哥太抬举我卫开了，老沙寨主是什么样的人？凭我的本事，如何杀得了他？”

杜彪冷笑一声：“不错，凭你从前在王府显出的本事，你确实杀不了老沙。不过你老弟还是以前的习惯，去哪儿杀人都是只杀带头的，沙家寨的喽罗，你倒是全留了活口。我们开始也不认为是你干的，但是沙家寨的喽罗们众口同声都说是你，你还有什么话说？”

卫开道：“几位兄长，小弟蒙受这不白之冤实在是委屈。天下会易容术的不在少数，假扮一个人实在是太容易了。但是武功这东西，是无论如何也假冒不得的。没有足够的本事，怎么去杀人呢？”

魏亮在旁边，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所以说，我们都被你骗了！我的两个叔叔，魏金鼎和魏铁旗，上个月在蒲坂渡口，也都是你杀的吧？！”

卫开见魏亮眼中带着杀气，就知道他今天是想动手报仇了。未及开口，袁洪说话了。

“卫兄弟，你不必狡辩。剑尖刺穴的功夫，天下没有第二个人比你高明。纵然你长着千张嘴，那些死人身上的伤口却骗不了我们。再说，两年前你和金剑先生朱光打成平手那件事，我们也都略有耳闻。”

卫开并没有回答。

顾老大又道：“魏家二老是王爷的朋友。我们听说是你杀的，也觉得是别人陷害你，不敢向王爷如实禀告。但昨天我们在沙家寨，验看了老沙他们的尸体，就知道一定是你干的。所以，我们弟兄想来请你，回王府当王爷的面解释一下。”

卫开微微一笑，道：“顾大哥不用说得这么客气，几位不就是要捉我回王府么？”

袁洪听罢，眉头一皱，在王府的时候，他跟卫开的交情还是不错的，何况当他对卫开的真实本领有所了解的时候，他对活捉卫开这件事也没有十足的把握。略一沉吟，袁洪道。

“卫兄弟，今天我不想动手，我们是真心实意请你回去。这么说吧，魏家二老、老沙寨主这帮人，都是微不足道的人物。就算你和他们有什么仇怨杀了他们，但王爷看重的是你，你只要跟我们回去，从此以后继续一心一意的辅佐王爷，以王爷的宽宏大量，不会怪罪你的。”

魏亮在旁边先不高兴了：“大哥，这话怎么说？我的两个叔叔白死了么？”他转过脸，狠狠地盯着卫开，“你们不愿意动手也没关系，我今天却必须和他见个真章。就算是死，我也得为我的两个叔叔讨回公道！”

卫开哈哈大笑：“袁兄，你看。就算你们能放过小弟，魏兄弟也不会答应的。”

袁洪摇摇头：“卫开，这么说吧，当年你不辞而别，王爷很不高兴。王爷一直把你当心腹，他的很多秘密你都知道。所以今天，如果你不跟我们回去，我们就必须把你绑回去了。”

魏亮在一旁咬着牙道：“大哥，别说别的了。我们四个一起上，拿了他！”

卫开不慌不忙，“袁兄，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我绝不会跟你们回去的！你知道我为何杀魏家二老和老沙么？”

魏亮冷笑道：“你终于承认了。”

袁洪似乎并不希望卫开承认，但听卫开如此说，却也无可奈何：“卫兄弟，你承认便好，我们弟兄也就不用多费心机了。只是……我也想问你，魏家二老和老沙寨主，到底和你有什么仇怨？”

卫开看了看袁洪，又看了看怒冲冲的魏亮，道：“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王爷！”

此言一出，四个人都是一脸惊异。顾老大一个劲儿的摇头：“说不通！说不通！你若为了王爷，却为何杀给王爷办事的人？”

卫开道：“因为我知道，王爷要谋反！”

袁洪脸色一变：“卫兄弟，你若是为王爷着想，就不要胡说。”

卫开不理袁洪，继续说道：“四位兄长要去沙家寨干什么，卫开早就知道。你们要联合沙家寨，等王爷举事时，要他们从侧翼配合王爷攻击延安府，我说得没错吧？”

四个人不言不语。

卫开又道：“我到了沙家寨，也对沙寨主和他的两个儿子好言相劝，劝他们老老实实的做他们的财主。可是他们铁了心跟王爷一条路走到黑，而且居然想暗算我。没办法，我只好杀了他们。”

袁洪点点头，“我明白了。可是，既然你说是为了王爷，为何阻挠王爷的大事呢？”

“如果真对王爷忠心，就应该劝王爷收手！”卫开正色道，“王爷的地位已经很高了，在当今天下，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皇帝对王爷也是极其宠信。王爷却还不满足，非要把自己弄得身败名裂遗臭万年才肯罢手么？”

袁洪低头不语。

顾老大在一旁道：“卫兄弟你的话十分迂腐可笑。皇帝昏庸无道，天下即将大乱。这时候，正需要王爷这样的明主去拨乱反正，主导局势。况且以王爷的能力，夺取皇位，安定天下并非难事。”

没等顾老大说完，卫开便哈哈大笑，“你们真以为王爷会成功？就算王爷真的举事，我看恐怕王爷连延安府都攻不下来。”

顾老大“哦？”了一声，“此话怎讲?”

卫开道：“几位应该知道延安府经略冯楷是我的师兄吧？”

袁洪大惊失色，“卫开，你……你把消息走漏给冯楷了？”

卫开摇了摇头，“我说了，我对王爷还是忠心的。只要王爷没有真的造反，我是绝不会走漏消息给任何人。但是，若王爷有一点风吹草动，冯楷那边，必定早做好了准备等待王爷上钩！”

魏亮恨恨的道：“那我的两位叔叔也是……”

卫开朗声答道：“不错，王爷派他们去策反甘南道游击将军杨昕，我在半路上将他们杀了。王爷写给杨昕的密信，也被我拿到了。”

“你……”魏亮气得两眼通红，早把手按在飞抓上，想冲上来动手，却被袁洪的大手一把按住。

“卫开，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魏亮无法挣脱，向卫开大吼。

“还是那句话，我是在替王爷消灾。”卫开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杨昕是什么样的人？他舅舅是兵部侍郎刘毅。刘毅和王爷一直不和，咱们都心知肚明。以王爷的聪明才智，怎么会去策反对头的人。所以，对杨昕，恐怕策反还在其次，威逼才是目的。一旦威逼不成，恐怕凭二老的武功直接袭杀杨昕，夺了他那几千人马也在计划之内。”

魏亮听得脸色发青，恨不得一口活吞了卫开。袁洪死死的拉住魏亮，他还不是十分想和卫开动手。他现在对这位卫老弟是佩服到家了，他知道，论才智，论武功，王府没有一个比得上卫开，他也是真心实意想把卫开拉拢回来，他甚至想在王爷面前替卫开担保，劝王爷不要杀卫开。但是到这个份上，袁洪又能说什么呢？

卫开继续说道：“我这么做，实在是不想王爷继续错下去。如果我杀几个人能让王爷知难而退，那当然最好，所以……”

“哈哈哈，所以，我们在这儿一定要除掉你了！”

卫开一听，是杜彪不阴不阳的声音，这声音让他很反感。

“哈，几位兄长有把握在此地除掉我么？”卫开反问。

杜彪又冷笑，“我们的确没有把握制服你，但另有人可以制服令夫人！”

江飘羽

虹的选择究竟是对是错，只怕她自己也不清楚了，卫开的确是精明过人，然而到此时不学范蠡飘然远去，反而往火坑里凑，也甚是不智……

张风府

卫开面沉似水，一言不发。

“哈哈……”杜彪甚是得意，向前几步，大摇大摆走到卫开跟前，“王爷前些日子，已经知道你们夫妻落脚的地方了。你也知道，少主对弟妹也一直有那个心意，只要少主知道你不在，一定会让人去接弟妹的。”

卫开的脸上，掠过一道寒气，笑道：“我只要让少主不知道这件事不就行了？”

四个人都吃了一惊，但是他们心里一转念，几乎都觉得联手的话，一定可以制服卫开。但是，在这其中武功最高的袁洪却有一点担心——能和金剑先生打成平手的卫开，他们真能治住么？他本来满心以为今天靠他和卫开的交情能劝动卫开，而且他知道，卫开天不怕地不怕，而且最恨的就是被别人威胁，杜彪这几句话，是楞要把卫开惹火。他心里稍稍有些埋怨这胖子。

杜彪倒是没想这么多，他依然满不在乎，“好啊，卫开！你要杀昔日的同僚灭口么？好个有情有义的卫大侠！”说罢大笑，“只是，你真觉得你能一个人杀我们四个？”

卫开脸上毫无表情，只是冷冷的说道：“不是四个，只有三个！”

杜彪没明白卫开的意思，他还想问：“为什么是三个？”

话还没说出口，一股冷森森的气流，就从胸口直射入体内。杜彪“呀”的怪叫一声，情急之下，猛地向后一纵。他胖大的身躯，在空中失了平衡，像一个被掷出的沙袋，平着飞了出去。

顾老大就站在杜彪的身后，他赶忙伸出左手去接，“啪”的一下，正按在杜彪的右肩上。力道拿捏得倒是十分巧妙，那胖子的身形被他一扶，竟然站住了。

但是，也仅仅是站住了而已。杜彪还没站稳，他的双眼露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惊悚，衬托的是另外三人的面如死灰的表情。

“卫开，你……”

杜彪胸口璇玑穴的位置上，被开了一个洞，话还没说完，鲜血就像箭一般喷射出来。胖大的躯体一下子瘫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快！

余下三人在那一刻，脑海中的唯一一个字就是快！他们都没想到卫开会突然出手，也都没看到他是如何出手的，甚至他们连出手的动作都没看到，电光火石之间，就干掉了一个人。

现在这三人中，最后怕的是顾老大。他清楚，杜彪的本事和自己差不多，换了是自己，一样可能连痛苦都感觉不到就没命了，何况刚才，如果卫开趁着他伸手接杜彪的时候偷袭过来，自己也早就死了。

最愤恨的是魏亮。两个叔叔的愁还没报，并肩作战的兄弟也被同一个仇人杀了，这是真正的“旧仇未报，又添新恨”，而且魏亮明白，单靠自己的话，八辈子也报不了这个仇了。

最后悔的是袁洪。早知道卫开如此翻脸不认人，连废话都不用，一上来就并肩子上，乱刀剁了他。而且当魏亮想动手的时候，他还拦着，结果反而让卫开抢先动了手，一下就让这边少了一个人。现在倒好，他们的胜算更少了。

魏亮狠狠地甩开袁洪拉着他的手，红着眼睛怒吼道：“大哥，你非拦着我。这下倒好，把杜大哥害了。大哥，你顾及旧日交情，可这贼子不顾及，杀老朋友就如同杀虫豸一般。大哥！一起上吧！”

袁洪愣在那儿，张着嘴，喃喃的说道：“卫开，你为何？”

卫开依旧是冷森森的表情，他看了看剑尖沾着的血迹，道：“他是自找的！”

魏亮气得浑身直颤，他怒冲冲的瞪着袁洪，“好啊，你不动手！我一个人跟他拼了！”

说罢，纵身而上，两把飞抓齐刷刷的向卫开抓去。

他在盛怒之下，忘了一件事。

飞抓是软兵器，带着七八尺长的铁索，适合离身游斗。但魏亮脑子一热，直冲到卫开近身，这一下正中卫开下怀。卫开见他抓过来，不闪不避，反手一剑，直接削他左腕。魏亮心中一惊，左手一收，不想卫开的剑突然变了方向，朝他面门点来。魏亮一矮身，那剑又中途一转，刺向他的小腹，魏亮忙又将胸一含，堪堪避开这一剑，卫开的剑又朝他右肩划过来。

一连几剑，把魏亮耍得手忙脚乱。顾老大一旁看得清楚，单打独斗，魏亮连十招都过不去。便将手中铁拐一抬，啪啪地打出几枚暗器，人也紧跟着跳出去。

卫开早瞄着战团外的二人，猛然间几点寒星袭来，卫开一剑迫退魏亮，刷的一个转身，手中剑舞了一个圆圈，只听“叮叮”几声，顾老大的五枚透骨钉全被荡开。但借着这个当口，顾老大已跳至近前，朝卫开面门一拐戳过来。

张风府

引用第7楼江飘羽于2008-11-12 23:43发表的  :
虹的选择究竟是对是错，只怕她自己也不清楚了，卫开的确是精明过人，然而到此时不学范蠡飘然远去，反而往火坑里凑，也甚是不智……

两个性格截然相反的情郎，自然要让女主角难以选择，要不情感的斗争就没来由了。

卫开，应该说属于那种智商超高，情商不及格的人。但是正因为他无法超然脱俗，所以入世，有所作为才是他的追求，同时也出于他对故主的挂念。

老实说，我本人甚至更喜欢简单明了的吕建。

这个故事，最后想写成个悲剧。几个主人公，必定会有人死去，但是具体死哪个或是全死，我还在犹豫。想听听大伙对哪个人比较不爽，咱就弄死他。

张风府

卫开嘴角一撇，依然是不闪不避，迎着铁拐直刺过去。剑尖与铁拐相触，铮然有声。顾老大就觉得手心的劳宫穴一麻，大吃一惊，暗自想到，都说卫开的剑尖刺穴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今日一见，他隔着铁拐都能刺得我劳宫穴发麻，着实是比当年在王府时高明不止10倍了。慌忙之间堪堪避开一剑，他便知道就算他和魏亮联手，也难以撑过10招。

顾老大大叫：“袁洪，你还不动手么？别让卫开这凶手跑了！”

他嘴上不提自己马上就要落败，但袁洪看得清清楚楚。袁洪此时，也终于不对卫开抱任何幻想了，他见顾、魏二人联手也不敌卫开，就知道自己必须出手了。但他们三人就真能和卫开打成平手么？袁洪没把握，他本来想，当年在王府，卫开顶多和他打成平手，如今就算再强，几个人联手也不至于落败吧？但现在他知道，卫开之前所隐藏的武功，远远超过了他们的预计，就算袁洪也上去帮手，只怕能脱身就不错了，但无论如何，袁洪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卫开，既然你不仁，兄弟今天也只好不义了！”袁洪将单鞭掣在手中，加入战团。

袁洪外号叫“铁掌玄坛”，除了他相貌、兵器都和赵公明颇似之外，还以一双铁掌的功夫闻名。他仗着左手的单鞭是重兵器，专门朝卫开的剑上招呼，同时腾出右手，左一掌右一掌的舞得呼呼生风，还夹杂着空手夺白刃的手法，生夺卫开手中的宝剑。他这一上来，魏、顾二人压力顿时大减，也使开解数，把局势稍稍扳回来。

卫开道：“袁兄，时隔多年，兄弟终于能再见识你这左鞭右掌的绝学了。”

袁洪眉头一皱，道：“卫开，是你逼兄弟们和你翻脸的。到现在我还是那句话，识相的，跟我们乖乖的回王府，我袁洪拼了一条性命保你。不然，就别怪我们兄弟不讲情面了！”

卫开大笑，“哈哈，若不是要引你老哥上来，顾兄与魏兄，你们恐怕早去找那胖子啦！”

袁洪和顾老大心里有数，不言不语。魏亮却勃然大怒，他“呸！”了一声，两把飞抓更是没头没脑的抓过来。

卫开早等他急躁起来，于是一声长啸，长剑一抖，挽起三朵剑花，分袭三人。还是袁洪识货，“别慌！全是虚招！”呼的一掌打出，将剑花吹得七零八落。

但还是有人着了道。魏亮就觉得眼前一花，刹那间，膝盖的环跳穴就像被蚊子盯了一下，酸麻无比。手中的两支飞抓一软，卫开的剑早就套过来，“咔”的削断一支。这一下把魏亮吓得魂飞魄散，慌乱之间，肩头又中了一剑。

袁洪喝道：“魏家兄弟，离他远点，不要近身！”口中说着，手上并不放松，一条铁鞭舞得虎虎生风，迫退卫开，右手朝魏亮一推，将他推开数尺。

魏亮恍然大悟，他本来就不适合近战，刚才一时丧失理智，欺身而上，正中了卫开的激将之计。于是环跳穴受伤，行动不便，再加上飞抓被削了一支，几乎丧失了战斗力，再耗下去，几招之内必然命丧当场。他经袁洪点醒，便远远的避开卫开，只是不停的把飞抓抓出去，变成了袭扰为主的打法。

这样一来，卫开的压力反而更大。那魏亮在三人之中武功最差，卫开本想以他作为突破口，但被袁洪一句话点醒，退了下去，那柄飞抓飞来飞去，仿佛暗器一般，比他近身时威胁大多了。

袁洪的鞭加掌甚是厉害，卫开的剑不得不闪避着那条势大力沉的铁鞭，而袁洪的铁掌攻势一样凌厉至极，热辣辣的掌风扑面而来。卫开暗自思忖，想不到袁洪的武艺比几年前更胜一筹，开始也的确小瞧了他些。而顾老大虽然瘸，动作却一点也不迟钝，他是河北查拳的步法，一跳一跳的，甚是灵活，一条铁拐，上下翻飞，招数很是怪异，卫开还必须防备它突然打出暗器来。

想要取胜，看来还得用些巧招。卫开想。

张风府

激斗之中，袁洪忽然觉得卫开的剑势有些散乱，他只道卫开体力不支，便大喝一声，一连数掌，全是进击的招数，逼得卫开剑光流散，同时左手鞭抡圆，如同一条铁棍，直上直下的砸将下来。

卫开似乎手忙脚乱，脚下一个趔趄，站立不稳。顾老大瞅准时机，铁拐朝卫开下盘扫去。卫开忙一个侧身，长剑反刺顾老大的前胸，迫顾老大回拐招架。但顾老大是变招了，卫开的中路也露了个大破绽。袁洪见了大喜，他右掌横胸，左鞭直奔卫开前胸戳过去。

哪知卫开刺顾老大那一剑是虚招，剑光一闪，反而从意想不到的方位，划过铁鞭的鞭身，直往袁洪手腕卷过来，口中同时大叫一声：“撒手！”

袁洪大吃一惊，左手硬生生的把鞭拉回来，反过来卷向卫开长剑。哪知卫开这一招仍是虚招，剑尖一抖，又把剑撤了回去，同时左手超袁洪轻轻拍出一掌。

袁洪的铁掌功力，也是颇有名气，远近也没有多少人敢硬接他一掌。而卫开似乎是慌不择路，竟然以己之短对敌之长，于是袁洪不假思索，一掌打了出去。

“嘭！”的一声，袁洪感到卫开的掌没有一点气力，反而把他的劲力也吸去一样，卫开的身体也像刚才那胖子一样，失去平衡，横着飞了出去。

顾老大早就合身而上，见卫开掌上败了一招，人在空中，好像浑身都是破绽，便一跃而起，铁拐挥得笔直，朝卫开痛下杀手。却听袁洪在身后大叫，“小心！”

没等顾老大反应过来，那卫开在空中，忽然猛地朝他手腕飞起一脚，顾老大急闪时，卫开又一个拧身，长剑刺出三朵剑花，分刺顾老大的咽喉与两肩。顾老大慌忙一矮身，勉强躲开这几剑，双脚也落了下来。但卫开不等他落地，剑光一闪，又奔他双足削去。顾老大再躲就难了，只好合身一滚，双脚躲开了剑，整个人却扑通一声跌到地上。紧要关头，袁洪早冲上来了，铁鞭划了一个圆弧，要封住卫开的剑，右掌用了全力，平推出去。

袁洪想把卫开逼开，让顾老大站起来。哪知卫开竟然不做闪避，一掌赢了过来。

又是“嘭！”的一声。这一掌大大出乎袁洪的意料，卫开的掌力和刚才大不一样，这一掌刚烈无比，和自己的铁掌相比毫不逊色。一掌之后，两人各退两步，竟然是半斤八两！

就在袁洪一楞神的功夫，卫开脚尖一点地，又朝远处的魏亮飞纵过去。袁洪叫声“糟了！”，话未出口，卫开已到了魏亮跟前！

刚才卫开借那一掌之力，正好飞出魏亮的攻击范围。魏亮拖着环跳穴受伤的右腿正往前挪，电光火石之间，卫开已到了跟前。魏亮这一惊非同小可，忙将飞抓朝卫开面门掷出。卫开稍稍一让，早用左手将绳索抓住，一剑刺进魏亮的肩头。

血光迸现，魏亮的惨叫声撕心裂肺，又被卫开封了穴道，顿时失去了任何抵抗力。

那边袁洪大惊失色，忙赶来救魏亮。顾老大更是头脑一热，莽撞的朝卫开打出几枚透骨钉！

卫开制住魏亮，听得背后风声响，也不必让，只将魏亮整个人一舞，护在自己身前。

耳中便听魏亮一声惨叫，几枚透骨钉，全当胸打进魏亮体内！

袁洪“哎呀”的叫一声，心如刀绞，埋怨顾老大不管人质死活便发暗器。没等他回过味来，卫开便将魏亮的身体超他扔了过来。

这一抛，卫开加上了小天星的掌力。袁洪看得明白，不敢直接去接，也只得一掌拍在魏亮身上。又是“嘭”的一声巨响。袁洪赶忙去扶魏亮，却见魏亮口鼻流血，只有进的气儿，没有出的气儿了。

袁洪正懊恼不已，卫开又一个飞纵，越过袁洪，到了顾老大的跟前，痛下杀手！

一霎时，顾老大也是连声惨叫，被卫开同时刺中七道大穴，当场倒毙！

袁洪终于感到一丝凉意，魏亮、顾老大被卫开轻易杀死。寒风之中，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袁洪面如死灰，“卫兄弟，想不到，你的武功竟然如此深不可测。我也想不到，你的心机如此之深，下手如此狠辣！”

卫开的脸上罩着一层寒霜，“袁洪，你过奖了！”

江飘羽

这个世界，往往是好人不长命……理论上谁是好人，谁就是悲剧主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