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狂亦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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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张风府 润文:有泪如倾
楔子
古风曰:
混沌初分盘古先,太极两仪四象悬。子天丑地人寅出,避除兽患有巢贤。
燧人取火免鲜食;伏羲画卦阴阳前。神农治世尝百草;轩辕礼乐婚姻联。
少昊五帝民物阜;禹王治水洪波蠲。承平享国至四百,桀王无道干坤颠,
日纵妹喜荒酒色,成汤造亳洗腥膻,放桀南巢拯暴虐,云霓如愿后苏全。
三十一世传殷纣,商家脉络如断弦:紊乱朝纲绝伦纪,杀妻诛子信谗言,
秽污宫闱宠妲己,虿盆砲烙忠贞冤,鹿台聚敛万姓苦,愁声怨气应障天,
直谏剖心尽焚炙,孕妇刳剔朝涉歼,崇信奸回弃朝政,屏逐师保性何偏,
郊社不修宗庙废,奇技淫巧尽心研,昵比罪人乃罔畏,沉酗肆虐如鹯鸢。
西伯朝商囚羑里;微子抱器走风烟。皇天震怒降灾毒,若涉大海无渊边。
天下荒荒万民怨,子牙出世人中仙,终日垂丝钓人主,飞熊入梦猎岐田,
共载归周辅朝政,三分有二日相沿。文考未集大勋没,武王善述日干干。
孟津大会八百国,取彼凶残伐罪愆。甲子昧爽会牧野,前徒倒戈反回旋。
若崩厥角齐稽首,血流漂杵脂如泉。戎衣甫着天下定,更于成汤增光妍。
牧马华山示偃武,开我周家八百年。太白旗悬独夫死,战亡将士幽魂潜。
天挺人贤号尚父,封神坛上列花笺,大小英灵尊位次,商周演义古今传。
成汤天下传至纣王,历十七世三十一王。时文有太师闻仲,武有镇国武成王黄飞虎;文足以安邦,武足以定国。中宫元配皇后姜氏,西宫妃黄氏,馨庆宫妃杨氏;三宫后妃,皆德性贞静,柔和贤淑。纣王坐享太平,万民乐业,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四夷拱手,八方宾服,八百镇诸侯尽朝于商——有四路大诸侯率领八百小诸侯,东伯侯姜桓楚,居于东鲁,南伯侯鄂崇禹,西伯侯姬昌,北伯侯崇侯虎;每一镇诸侯领二百镇小诸侯,共八百镇诸侯属商。
七年,春二月,太师闻仲征北平乱。三月十五日,纣王依宰相商容谏言,驾临女娲宫降香,为女娲天资所动,淫心遂起,题诗于壁亵之。娘娘闻之大怒,着三妖惑纣,扰其纲常,以助武王东征。至此,六百年成汤天下将亡,也由此引出一段封神榜故事。
第一章:诛群龙大鹏出东海,救飞虎仙子走临潼
诗曰:
灵珠遭劫势更危,诸龙遇魔化飞灰。
蓬莱有岛栖神翼,神光五色止风雷。
三关漫道能留辔,四径纷织唱草莱。
空把追兵迷白日,彼苍定数莫相猜。
话说昆仑山玉虚宫掌阐教道法元始天尊因门下十二弟子犯了红尘之厄,杀罚临身,故此闭宫止讲;又因昊天上帝命仙首十二称臣,故此三教并谈,乃阐教、截教、人道三等,共编成三百六十五位成神,又分八部:上四部雷、火、瘟、斗,下四部群星列宿、三山五岳、步雨兴云、善恶之神。此时成汤合灭,周室当兴,又逢神仙犯戒,元始封神,姜子牙享将相之福,恰逢其数,非是偶然。所以“五百年有王者起,其间必有名世者”,正此之故。乃命玉虚宫弟子姜子牙与师代劳,封神下山,扶助明主,得享人间极福。乃命子牙取了封神榜,于岐山建封神台,张挂封神榜,备武王伐纣之时,册封阵亡诸魂。
不提子牙下山。却说东海之滨,蓬莱海岛之上,栖着两只神鸟。一曰孔雀,一曰大鹏。此二鸟乃一体同出之兄弟。昔时,不周山上有一鸟,名曰凤凰,历一千五百劫,恰逢大禹治水时,其寿将终,乃于不周山顶焚火,纵身投入火中,顷刻化为灰烬,但听宇宙中雷声大作,火光之中,飞出两只神鸟。一鸟甚大,双翼若垂天之云,名大鹏;一鸟身披五彩,如同一块斑斓的玛瑙,名孔雀。二鸟生而知万物,无一时便入了仙道,便在空中,飘飘摇摇往东飞来,落在这蓬莱海岛之上。到武王伐纣之时,已千岁矣。
忽然一日,那孔雀胸中烦闷,知是到了纣灭周兴之时,自思那殷商之祖,数百年来供奉玄鸟。玄鸟者,凤也。如今殷商之裔,该遭此劫,恐尽数灰飞烟灭。不免长吁短叹。那大鹏听了,便问道:“兄弟清净修行人,何故在此烦恼?”孔雀道:“只因逢武王伐纣,只恐殷商一支,尽数遭劫。数百年来,有商一脉,无时不供奉玄鸟,虔心虔德。想到此处,不免心中不忍,故此嗟叹。”
大鹏道:“兄弟如此说,我等又如何?难道出山去扶假灭真不成?我听三界群仙道,昊天上帝着天地人三教共议,签押《封神榜》,三教群仙,上榜者甚多。那些截教门人,《封神榜》上颇多,因此禁止不出洞府,只为此也。截教道尊通天祖师有言:弥封名姓,当宜谨慎。宫门又有两句贴在宫外:紧闭洞门,静诵黄庭三两卷;身投西土,封神榜上有名人。想他大教尚且如此,我等区区散仙,又何苦沾惹尘俗之事?”
孔雀听罢,默默不语,忽然道:“如今算来,那殷纣王尚有数年国运。我且出山,辅佐于他,保他数年无事。”大鹏道:“兄弟不可,若战场之上,遇武王大军,当如何?难道要逆天行事不成?”孔雀笑道:“我不去西岐便是,那朝歌南方,有一三山关,我知三山关上守将,皆是能征惯战之士,必是封神榜上有名人,早晚要去西岐城。我便替纣王把守三山关,将来武王过五关,进朝歌,便与我再无干系。一来报殷商敬我母之恩,二来顺应天时,他三教签他的封神榜。待子牙封神之后,我在回转此处,与兄弟作快活散仙便是。”大鹏道:“如此甚妙,兄弟若去,我也不拦你。只是诸事小心,莫招惹了凡尘是非。”
孔雀谢过大鹏,便将身来到洞外,抖一抖,现出原身,化作一只目细冠红身披五彩的斑斓神鸟来。那鸟儿轻拍双翅,飞在半空,朝朝歌去了。
不提孔雀赴朝歌,只说大鹏留守蓬莱,每日只闭门修行,不时与众散仙讲经谈道。忽然一日,见东海波浪滔天,耳中听见无数百姓呼子寻爷之声,心中不悦。便腾云起在空中,现了本相,乃大鹏金翅雕,张开二翅,飞在空中,把天也遮黑了半边,好利害!有赞为证,赞曰:
二翅遮天云雾迷,空中响亮似春雷。能扇四海俱见底,吃尽龙王海内鱼。只因怒发陈塘难,还是明君福德齐。羽翼根深归正道,至今万载把名题。
大鹏在空中,仔细朝四下观瞧。只见东海之滨,陈塘关处,已变成一片泽国。百姓遭劫,苦不堪言。云中又隐隐见几条龙神行云布雨。大鹏不由心中大怒,暗思这东海有龙王,龙王乃是玉帝敕封的四海之神,怎么不顾人间疾苦,兴此波涛?遂在空中将翅一扇,大喝道:“东海敖广何在?”这一声,恰似空中起了一道雷,惊得天地变色。唬得那龙神战兢兢滚出云端。在大鹏面前,倒身下拜:“上仙在上,东海敖广在此。”大鹏道:“你乃东海之神,不在水中保境安民,在此行云布雨,涂炭生灵,是何道理?”敖广道:“上仙听禀。在此行云布雨,乃是天帝旨意,小仙不敢妄自主张。”大鹏怒道:“屁话,天帝怎能让你如此胡闹?如今我上凌霄殿,问过天帝,若是天帝旨意便罢,若是尔等自作主张,看我不捣碎你的水晶宫!”敖广知瞒不过他,便道:“上仙赎罪,这不是天帝旨意,乃是东海妖王的旨意。只因灵珠子降世陈塘关,我等奉了妖王旨意,在此要伤他性命,故施法术水淹了陈塘关。”大鹏问道:“尔等要杀灵珠子,杀他一人便是,与陈塘关百姓何干?尔等听我一言,在此收了法术,我随你等去见妖王。”敖广面有难色,道:“上仙不知,这灵珠子法力颇大,小仙不是对手,若不以全关百姓性命要挟,那灵珠子定不会随我等而去。”大鹏听罢,知道内中另有隐情,方才言语,乃是敖广胡乱骗他,便道:“你这该杀的泥鳅,为一个灵珠子,便要无数人陪葬不成?况你乃天帝所封,如今反听妖王号令,是何道理?快将实情速速讲来,我才饶尔等性命!”
这几句话将龙王唬得心惊胆裂,便道:“上仙饶命,确是妖王号令。想我等法力低微,被妖王胁迫,委身妖王之下久矣。妖王知灵珠子日后乃是武王伐纣先行官,要将他吸入腹中,以增法力。正好灵珠子生来凶暴,将我子杀了。我便奉妖王旨意,与我三个兄弟,敖顺、敖明、敖吉,施展法力,到此单捉灵珠子。不料被上仙看见,望上仙明鉴。”
大鹏又问:“如今灵珠子何在?”敖广苦道:“那灵珠子生性刚烈,不肯随我等去东海,便剖腹、剜肠、剔骨肉,将自己肉身杀了。”大鹏道:“既如此,尔等为何还不将法术收了?”敖广道:“灵珠子肉身虽死,魂魄却未曾找到,我等施法,正为找寻那魂魄,好带回东海献给妖王。”大鹏听罢,不由无名火起,怒道:“尔等畏惧妖王,助他作恶也便罢了,竟不知羞耻如此。为一个灵珠子,置天帝法令不顾。今日见了我,我要替天帝收拾尔等!”敖广面色更变,忙道:“上仙听禀,那灵珠子乃是万年奇珍,若食了他,管叫上仙与天地同寿,历经万劫而不坏。若上仙有意,我等寻得灵珠子,定献给上仙。”大鹏哈哈大笑:“我乃天地间一神鸟,早与天地同寿。要什么灵珠?休拿言语哄我,尔等作恶多端,在此难逃劫数,不光尔等,便是东海妖王,我早晚也要会他!”说罢,不由分说,一张口,便将敖广囫囵吞了。
那敖顺、敖明、敖吉远远见了,放声痛哭,皆现了本相,朝大鹏杀将过来。大鹏细看之,乃是赤龙、黑龙、白龙也。笑道:“这三个孽畜,正好祭某的五脏庙。”将翅一扇,那三条龙便坐不住云端,齐声跌落尘埃,跌了个七荤八素,不亦乐乎。三龙忙求饶道:“上仙赎罪,我等不知上仙法力无边,无端冒犯,望上仙怜我等千年道行,饶恕我等吧。”大鹏道:“那陈塘关百姓,日日祭拜尔等,尔等可曾怜惜过他们性命?”说得三龙哑口无言。早被大鹏一口口吃下肚腹。那空中龙兵无数,见四海龙王已死,法术破了,在那里呆呆发愣,不知如何是好。见大鹏凶恶,一声喊,四散而走。那大鹏一时兴起,张开口,用力一吸,无一时,那东海龙族,被大鹏吃了个干干净净。大鹏既已吃饱,忽然想到,忘了问那东海妖王到底是何方神圣。也罢,早晚在和他计较便是。主意已定,见陈塘关洪水退去,便收了神通,回蓬莱岛去了。日后大鹏受妖王蛊惑,身赴西岐,险些丧了性命,被燃灯道人收服,乃是后话,此处不表。
只说女娲娘娘招的那三妖,一为千年狐狸精,一为九头雉鸡精,一为玉石琵琶精。三妖下了女娲宫,时纣王招冀州苏护之女妲己入宫,那狐精借机吸去妲己魂魄,附身其上,入宫去了。自此,纣王不问朝政,听信妖言,兴炮烙虿盆,造酒池肉林,营建鹿台,杀子诛妻,残害忠良。一时引得烽烟四起,各路诸侯兴兵反叛。时孔雀化名孔宣,已在朝数年,官拜天威大将军。见纣王昏聩,有心劝谏,但身为武将,不便妄议朝政。正好东海反了平灵王,便自告奋勇,随太师闻仲作个先行官,平叛去了。
时约一年,凭孔宣等杀敌奋勇,闻太师征东海而还。命人报进午门曰:“闻太师征东海奏凯回兵。”百官出郭迎接。中军官报入营中曰:“启太师:百官辕门迎接。”太师曰:“众官请回,午门相会。”众官进城至朝门,见闻太师骑墨麒麟来至,众官躬身。太师曰:“列位请了!”众官同进朝,见天子,行礼毕。起身,不见武成王黄飞虎,太师心下疑惑,奏曰:“武成王为何不来随朝?”王曰:“黄飞虎反了。”太师惊问:“为何事反?”纣王曰:“元旦贾氏进宫,朝贺中宫,触犯苏后,自知罪戾,负愧坠楼而死,此是自取。西宫黄妃听知贾氏已死,忿怒上楼,毁打苏后,辱朕不堪,是朕怒起相攘,误跌下楼,非朕有意。不知黄飞虎辄敢率众杀入午门,与朕对敌,幸而未遭毒手,今已拥众反出西门。朕正在此沉思,适太师奏捷,乞与朕擒来,以正国法!”
太师听罢,厉声言道:“此一件事,据老臣愚见,还是陛下有负于臣子!黄飞虎素有忠君爱国之心,今贾氏进宫朝贺,此臣下之礼,岂有无故而死?况摘星楼乃陛下所居,与中宫相间,贾氏因何上此楼,其中必有主使、引诱之人,故陷陛下于不义。陛下不自详察,而有辱此贞洁之妇。黄娘娘见嫂死无辜,必定上楼直谏,陛下亦不能容受,溺爱偏向,又将黄娘娘摔跌下楼。致贾氏忿怨死,黄娘娘遭冤,实君有负臣子,与臣下何干!况语云:‘君不正则臣投外国。’今黄飞虎以报国赤衷,功在社稷,不能荣子封妻,享久长富贵,反致骨肉无辜惨死,情实伤心。乞陛下可赦黄飞虎一概大罪,待臣追赶飞虎回来,社稷可保,家国太平。”百官在傍,齐言:“太师处之甚明,无不钦服。望陛下速降敕旨,大事定矣!”闻太师又曰:“此是天子负臣,故当赦宥。若果飞虎有负君之处,只怕老臣一时之见,还有礼当说者,即行商议,不可有误国事。”乃传令门徒吉立、徐庆:“快发飞檄传临潼关、佳梦关、青龙关三路总兵,不可走了飞虎,待老臣赶去,唤回他,与天子面前,申明曲直,以正朝纲。”又转身回顾众将:“众位将军鞍马劳苦,未曾歇息,老臣心甚不安。不过今日国家有事,哪位将军愿不辞劳苦,随我再走一遭?”当下有鲁仁杰、鲁世雄、张山、孔宣等将齐声道:“愿随太师前往!”闻仲大喜,遂命众将披挂,引大军出西门,追黄飞虎而去。
行至半途,到渑池县,见守将张奎。知黄飞虎绕过渑池,直奔临潼关而去。太师命张奎谨慎守关,命大军前行。不一日,忽听得报:“临潼关萧银开栓锁,杀张凤,放了黄飞虎出关。”太师不语,自思:“纵黄飞虎逃去,左有青龙关张桂芳所阻,右有魔家四将可拦,中有五关,料他插翅也不能飞去。如今大军东征方还,为黄飞虎一家辛苦,不得歇息,眼见得大军越走越慢,如何是好?”有心回兵,又恐放走反叛,天子面前不好交待。正迟疑间,身旁鲁仁杰、孔宣道:“太师一路劳苦,何必在此迟疑。想黄飞虎前有五关阻路,插翅难逃。我二人愿带精骑五千,去追黄飞虎,擒于太师面前。”太师听罢大喜,便命二将引五千兵去追反叛,余者兵回。
不提太师回兵,只说黄飞虎一家,因贾氏、黄妃遭了毒手,飞虎一怒反出朝歌。兵至临潼关,有萧银仗义出手,开关锁,杀张凤,放飞虎出关。一路上惶惶然,不得停息。这一日,不远便是潼关。忽有人报,北面有青龙关张桂芳兵马杀到,又有人报背后一支人马,乃是朝歌孔宣、鲁仁杰二将杀来。飞虎心下沉吟,知张桂芳与孔宣厉害,面前又有雄关。自思难逃生天,又不能束手待毙,无奈何,便教黄明、周纪二人,引一千兵去敌张桂芳。又教二兄弟,黄飞彪、黄飞豹,并次子黄天禄,引一千兵去敌孔宣。其余众将,守住车俩家眷,在潼关前扎营。待退了二处追兵,再作计较,商议打关。众人临行时,飞虎嘱咐众人:“张桂芳、孔宣,皆有过人道术,需小心迎敌,不可力敌。能巧言劝他退去乃是正途。”众人牢记而去。
且说黄明周纪二将,引兵去敌张桂芳。远远望见只见对阵旗幡脚下有一将,银盔素铠,白马长枪,上下似一块寒冰,如一堆瑞雪。正是青龙关张桂芳。黄明、周纪马上施礼道:“张总兵何事前来?”桂芳道:“太师有令,命我请黄将军回朝歌回话。”黄明、周纪二将道:“张总兵听禀,我大哥一家,冤沉海底。若回朝歌,必无生路。望张总兵怜我大哥一家老幼,放我等一条生路,再生之恩,必不敢忘怀。”桂芳道:“黄将军一家冤屈,我早已知道。只是军令如山,末将不敢违抗。如今朝歌有太师做主,想太师必能为黄将军一家申明冤屈。你二人回禀黄将军,随桂芳去见太师。如若黄将军不从,桂芳只好用强,恐伤了武成王体面,众位莫要怪罪。” 黄明、周纪二将大怒,骂道:“匹夫焉敢欺我!”纵马摇斧而来,直取桂芳。张桂芳不敢怠慢,举枪相迎。
三将走马灯一般,战了三十余合,不分胜败。桂芳与二将都是老相识,彼此相熟,不想今日兵戎相见。恐刀剑无眼,伤了交情。何不用道术降之?那张桂芳有幻术,便但凡与人交兵会战,必先通名报姓。桂芳在马上唤那人下马,那将自然落马,此术名曰:通名下马术。桂芳便大喝一声:“周纪不下马,更待何时?”周纪便昏昏沉沉,坐不住鞍桥,翻身落马。黄明见周纪落马,便知敌不过桂芳,拨马便走,不防张桂芳又喊一声:“黄明不下马,更待何时?”黄明也跌下马来。二人俱被桂芳擒了。
且说南海三仙岛,住着三位女仙,一名云霄,一名碧霄,一名琼宵。那云霄忽一日心血来潮,屈指一算,知是黄飞虎一家有难,娘娘可怜黄飞虎一家忠烈,遭此劫难,心中不忍。乃别了二妹,乘青鸾飞往潼关外,在空中恰见张桂芳擒了黄明、周纪。便将混元金斗祭起,一声响,平空拿了张桂芳。那张桂芳副将风林,在一旁见空中一女仙,拿了主将,勃然大怒,飞马而来,大叫道:“那泼妇人好大胆,敢拿我主将,不要走,留下人来。”云霄仙子听他言语无礼,心中不悦,见他来得凶,又将混元金斗祭起,一声响,也将风林拿了。又三番祭起法宝,将青龙关人马尽数拿了。只留黄明、周纪两个昏倒在地,并飞虎那一千家将,呆在当场。女仙驾青鸾,不一时飞至青龙关,将金斗一翻,拍在地上,那张桂芳、风林,并青龙关人马,昏昏沉沉,不明就里。女仙在空中道:“张桂芳、风林听了,我乃三仙岛云霄仙子。今日怜黄飞虎一家忠烈,特出手救他。尔等奉闻仲将令擒他,我也不怪尔等。想闻太师与我,乃是同辈众人,我自去与他说。尔等紧守关隘,不必去追了。如若执迷不悟,我女仙混元金斗之下,不留活口!尔等谨记。”说罢,一拍青鸾,飞腾而去。那二将心中虽有不甘,却无可奈何,便命人飞报闻太师,一面紧闭关门,尽力镇守不提。
再说鲁仁杰、孔宣人马与飞虎人马交战。二将见对面来了三员将,认得其中两人,乃是飞虎兄弟黄飞彪、黄飞豹,一旁有个少年,约十四五岁年纪,手执一根长枪。孔宣道:“二位将军,孔宣等奉命而来,二位请回,叫武成王出来答话。我孔宣与武成王同殿称臣,知道他一家冤屈。待将军等人随我回朝歌,向太师禀明原委,一切由太师做主。”飞彪、飞豹骂道:“孔宣,不必多言。我黄门七世忠烈,那纣王荒淫酒色,听奸退贤,颠倒朝政,人民思乱久矣!况君欺臣妻,逆礼悖伦,杀妻灭义。我大哥兵平东海,立大功二百余场。定天下,安社稷,沥胆披肝;治诸侯,练士卒,神劳形瘁,有所不恤。天下太平,不念功臣,反行不道,而欲使臣下倾心难矣!我等知孔宣你手段高强,今日你要我等回去,彼此手上见过便是,不必多言。”孔宣听罢心中大怒:“我好言相劝,谁知二人却不领情。也罢,也罢,待我擒了二将再说。”便拍马舞刀,直取二将。飞彪、飞豹摇枪相迎,杀在一处。
三将方才交战。鲁仁杰在对面二打一,恐孔宣吃亏,催马摇枪而上。这边厢黄天禄,年少英雄,毫不畏惧,挺枪相迎。五员将在沙场之上,直杀得天昏地暗,神鬼皆惊。约有二十余合。那鲁仁杰见是个孩子,不以为意。不想黄天禄年纪虽幼,原是将门之子,传授精妙,枪法如神,不分起倒,一勇而进,正是“初生之犊猛于虎”。使开枪如翻江怪兽,势不可当。一枪正中鲁仁杰腿上。鲁仁杰负痛,落荒而走。那黄天禄年幼不晓事,这鲁仁杰是追兵,战退便是。只是天禄一时兴起,催马便追。孔宣一旁看见,恐天禄伤了鲁仁杰,便撇了飞彪、飞豹,朝天禄追了下来。飞彪、飞豹,放心天禄不下,亦从后赶来。方才五将杀作一团,如今追成一条直线。眼见得天禄堪堪追上鲁仁杰,孔宣恐鲁仁杰遭天禄毒手,自思何不用道术?原来孔宣背后有五道光华:按青、黄、赤、白、黑。当下黄光一刷,黄天禄连人带马不见踪影。背后黄飞彪、黄飞豹大叫:“孔宣敢伤我家公子,我等与你势不两立!”孔宣见二人杀来,一不做二不休,白光先起,擒了黄飞彪。黄飞豹大惊失色,急待要走,早被孔宣刷起青光,也被擒了。
鲁仁杰见孔宣本领高强,心中大喜,走马上来谢孔宣救命之恩。孔宣道:“不必谢。”将身一抖,那三将落在地上,昏昏沉沉。命人绑了。二将正欲去追飞虎。忽听天上禽鸟鸣叫,抬头看时,见已女仙,乘跨青鸾而来。孔宣一见,不由心中五味俱全。女仙正是云霄。
原来孔宣修行之时,二百年前,曾游南海,三仙岛上,会过三宵仙子。孔宣当日,见云霄形容婀娜,雍容华贵,便对云霄一见倾心。尝在洞外为云霄奏曲,邀她一同修行,云游四海,作一对神仙伴侣。云霄面颊通红,只说:“孔兄乃是神鸟,我云霄乃是凡人。怎能作伴侣?”孔宣道:“若仙子有意,又何分族群?”云霄道:“若孔兄有意,待三教封神,若都完了杀劫,便答应孔兄。”孔宣大喜,这才回归蓬莱。
今日孔宣见了云霄,慌得手足无措。问明云霄来意。云霄言可怜飞虎一家,求孔宣放了三将。孔宣低头不语,想卖云霄一个人情,又恐闻仲不悦。当下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沉吟良久,方才拿定主意。
正因今日如此,有分教:西岐城下,数万勇士成画饼;三山关前,一片杀声血腥红。欲知三将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章:三山关淳于访友,八景宫妖邪行凶
诗曰:佞邪妖氛势更凶,一劫才避一劫逢;千年金仙成往事,百战将军血似虹。几多险处难见吉,若许能时未曾空;岐山张榜全无用,窃问明王意何从?
且说那一朝,纣王在女娲宫上香,不合瞧见女娲圣像,形容端丽,朝云瑰丽,虽然只是泥塑木雕之物,却也是天姿国色,婉然若生。纣王见之,神魂颠倒,顿起色心,取来文房四宝,在那粉墙之上题道:
凤鸾宝帐景非常,尽是泥金巧样妆。
曲曲远山飞翠色,翩翩舞袖映霞裳。
梨花带雨争娇艳,芍药笼烟骋媚妆。
但得妖娆能举动,取回长乐侍君王。
那女娲娘娘乃天地之母,闻纣王写诗亵渎,登时心生怨怒,取出一法宝,名曰“招妖幡”,召得三妖,一个是千年狐狸精,一个是九头雉鸡精,一个是玉石琵琶精,一番吩咐,要它隐去妖形,混入纣王宫中,媚惑君心,待日后武王伐纣,助其成功。那三妖得令,幻风而去。
再说那纣王,自得了妲己、喜媚、王贵人,每日不理朝政,只顾荒淫无道。又杀妻诛子,杀东伯侯姜桓楚,杀南伯侯鄂崇禹。于是东方反了姜桓楚子姜文焕,南面反了鄂崇禹子鄂顺。又因北伯侯崇侯虎无耻谄君,鱼肉百姓,遭西伯侯姬昌同曹州侯崇黑虎擒斩,丧了性命。那崇黑虎自领北伯侯,向西周称臣。一时四面兵戈皆起,天下行将大乱。
且说纣王二十一年元旦,武成王妻贾氏因妖后妲己设计,遭纣王调戏。君戏臣妻,败坏纲常,逼死贾氏,摔死黄妃。一怒反了武成王黄飞虎,乃过孟津,穿五关,杀守将,身赴西岐。闻太师驱兵追袭,未果。这一日,纣王当朝问太师曰:“今四面盗寇猖狂,当先发兵征缴何处?”太师奏曰:“东南北三面,皆是痂癣之患,唯西岐地方,姬发小儿,妄自称武王,不臣之心,昭然若揭。况西伯累世皆以仁德治国,民心所向,实为心腹之患。又,武有南宫适勇贯三军,文有散宜生谋谟百出,更兼姜尚乃道德之士,不可不防。一着空虚百着空,临渴掘井,悔之何及!当先以大军讨之。”天子称善。
太师当下聚将,有佑圣上将军晁田并弟晁雷愿往。太师大喜,遂点了三万兵交予二将,兵探西岐。不想数月之后,二将兵败遭擒,竟于阵前降了武王并姜尚。闻太师大怒,又遣佳梦关魔家四将领兵前往。四将在西岐,大战一年有余。不期遇黄飞虎长子,清虚道德真君之徒黄天化,一战之下,竟失机兵败丧生。闻仲欲自出兵征讨,恐天子失政,又兼东南二处兵马不息,不敢妄动。遂遣三山关邓九公、冀州侯苏护、三山关洪锦等三路人马次第兵伐西岐,不料数年之内,这三路人马尽数归顺西岐。那西岐越打越强,朝廷兵马,竟无可奈何。
早有汜水关总兵韩荣飞报朝歌闻仲处。太师得报,拍案大怒。怒气冲得当中一目睁开,白光有二尺远近,只气得三尸神暴躁,七窍内生烟。自思自忖:“错用了人,老臣之过也。如今若非老夫前往,如何能胜?”当夜作表。次日朝贺,将出师表章来见纣王。纣王巴不得太师速速前往,不在眼前搅扰,落得耳根清净,便道:“太师要伐西岐,为朕代理。甚知朕意。此国之洪福,全仗太师劳苦。”命左右:“速发黄旄、白钺,得专征伐。”太师拜谢天子。
太师回府,即刻点吉立、余庆二将,又点邓忠、辛环、张节、陶荣等将,又点温良、马善等将。又发关牒,飞檄至四处关隘。召青龙关张桂芳,三山关张山两处总兵,点齐关中偏副将佐,各带十万人马,即刻入京,随闻太师同伐西岐。大军共六十万,只等各路人马至,便则吉日祭宝纛旗幡出征。又遣门人赴峨眉山,请赵公明来,又请九龙岛四圣众道友来。才发将令,太师忽若有所思,沉吟不语。吉立忙问曰:“太师何事犹豫不决?”太师道:“青龙关张桂芳去西岐,我已着神威大将军丘引为交代官,替他把守。只是这三山关,南临南都,甚为紧要。数年之中,鄂顺虽连年盛兵入寇,但仗邓九公、洪锦、张山等骁勇,屡败鄂顺。如今张山也去西岐,我观朝中诸将,并无一人可守三山关,不知何人可替朝廷镇守关隘,威慑边患?故此沉吟。”吉立道:“太师怎忘了一人?”太师问曰:“何人?”吉立道:“数年之前,太师兵发东海,征讨平灵王。那人为先行,擒平灵王以下三十余将。太师怎忘却了?”
闻太师猛醒道:“老臣年老昏聩,几乎误了大事。原来你说孔宣。此人骁勇非常,道术过人,更兼有一片忠君爱国之心,甚是难得。只因数年前私走了黄飞虎部将,天子大怒,要斩孔宣。是老夫跪在金殿,方赦了他死罪,贬为庶民。想那孔宣,原是四海云游一散仙,当日脱了官服,飘然而去。竟不知所踪。若非贤徒提及,我几乎忘了。只是今日虽国家用人,不知孔宣是否怪当日天子欲杀他,不肯出山又当如何?”吉立道:“太师有所不知,那孔宣虽身居山林,时时不忘为国出力。当下在南海金蝉岛修行,乃于洞门前书曰:难舍昔日君王爱,不忘今时报国心。若太师欲召回此人,当亲笔书信一封,我即刻与余庆师兄同往金蝉岛,定可将此人请来,以解圣上之忧。今日可先请孔宣把守三山关,若西岐有事,再召他西行也可。”太师大喜,忙写书信一封,交吉立、余庆二门徒,驾土遁,速往南海金蝉岛去了。
却说那孔宣,自私走了黄飞虎部将,天子大怒,得闻太师力保,乃褪去官服,贬为庶民。当日飘然而去,至南海,在三仙岛旁边,有一金蝉岛上修行,作个清静散人,每日修道访友,甚是快活。更有那云霄仙子彼此倾心,往来甚密。这一日,恰云霄仙子至,孔宣便在洞中抚琴,云霄仙子制茶。彼此相视而笑,内中真意,不言自明。郎情妾意,自是不在话下。忽然孔宣想起纣王失德,国祚恐不长久,遂一声长叹,那琴音铮然一声,戛然而止。
云霄仙子道:“哥哥心绪又乱了?”孔宣不语。仙子道:“你我在此相守,不正是羡煞天上人间的美事么?何苦惹那凡尘事。况如今封神期近,我等在此静候便是。待封神之后,我等了却杀劫,那时便可一同修行,作对快活神仙伴侣。不亦快哉?”
孔宣怅然道:“仙子不知,我母玄鸟凤凰,数百年来受殷商历代君王三炷香。我孔宣深受此恩,无以为报。今纣王国祚将终,我于心不忍,又因天道如此,不能报恩。故而太息。让仙子陪我烦恼,我甚是不安。”仙子道:“当日哥哥听我一言,放黄飞虎等人出关,哥哥因此丢了富贵,莫不成哥哥怨我么?”孔宣道:“孔宣怎敢怨仙子。当日便是仙子不说,我也不忍将他一家擒回。想黄飞虎为国为民,一片赤诚,遭此变故。我等闻之,亦是不忍,安能加害?虽是朝廷反叛,却也因天子失德而起。有人言:富贵本是身外物,无官也能一身轻。在朝中每日辛苦,怎比此间有仙子相伴?眼下作个快活散仙,便是金山玉带也换不得了。”仙子笑道:“既如此,哥哥也不必烦恼。天数如此,我等不必烦恼。”孔宣亦笑。
二人正言语间。忽听洞门外有人抚掌而笑,道:“如此美妙仙侣,真是羡煞人也!孔兄在此快活,将我等昔日同僚,早忘得一干二净矣。”孔宣并仙子视之,洞外进来两人,正是闻太师门徒吉立、余庆。二人稽首道:“道兄请了,仙子请了。”孔宣一见二人,早知其意,便道:“二位道兄是请我回京陪王伴驾乎?”二人道:“正是,如今西周猖獗,三山关总兵兵发西岐。关隘无人把守,故太师遣我二人来请道兄回朝。天子那边,太师早已言明。只说道兄一片赤诚之心,天子既往不咎。既如此,道兄何不回朝出力?”
孔宣半晌不语。云霄仙子嗔道:“闻仲道兄甚是不通情理。我孔宣哥哥难得落个清净,与我在此。偏叫你二人前来搅扰。我偏不让哥哥去,莫说你二人,便是闻仲道兄来,也吃我劈头一掌,打出洞去。你二人不必多言,我等不再沾惹尘是尘非。你们去罢。”
吉立道:“仙子不知,如今峨眉山赵公明师叔,也去西岐,助我太师一臂之力,剿灭反叛,在此一役也。若孔宣道兄与我等一同前往,必能成功!日后,孔兄若不肯为官,也可回此间与仙子相伴。孔兄与仙子来日方长。国家之事,迫在眉睫,仙子不可不查。”
仙子听罢,不由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不住摇头:“如今阐教道友犯了杀戒,吾等截教实是逍遥。昔日凤鸣岐山,今生圣主,何必与他招惹是非?我大兄实是不该去。可恨那闻仲师兄,召我大兄,又召我孔宣哥哥。你回去,叫你师父来,我当面骂他。”
正说之间,忽听有人道:“岂有此理,一家之人也不帮么?”众人视之,见一道姑翩然而至,乃菡芝仙也。仙姑稽首道:“姐姐请了。我也受闻仲师兄所邀,不日也将赴西岐。姐姐你不帮闻仲师兄,亦不帮你大兄,难道孔宣道兄也要缚在身边,不叫他出山么?”云霄仙子道:“为何姐姐也要去西岐?岂不闻昔日我教道尊教诲么?”菡芝仙道:“姐姐不知,那阐教屡次辱我截教,那姜尚道我叫皆是披毛戴角之类,成不得正果。此事,阐教申公豹道兄在彼,听得真切。他阐教自恃道术,辱我门人。此仇不可不报。仙子你听我说,你不肯下山也罢,叫孔宣道兄出山。我等赴西岐,不为扶假灭真,只为与阐教比试一番,叫他心服口服。若阐教众仙认输,我等即刻回山便是。姐姐看如何?”
菡芝仙一番话,云霄仙子哑口无言,以目视孔宣,看他如何说。孔宣早想飞回中土,为君王分忧,见如此情形,便对仙子道:“仙子听我一言。殷商君王之恩,孔宣必是要报。既然西岐大战,我听你言,不去便是。我且将身呆在三山关,好歹为君王分忧。待封神之后,必回此间,与仙子相伴。”众人一番言语,云霄仙子无可奈何,便送孔宣等人下山。不想日后云霄也赴西岐,此处按下不表。
且说三山关上,殷商有一总兵,姓张名山,一勇之力,万夫莫敌。一日,太师府关牒到,命张山并副将钱保、李锦,点兵十万进京,随太师一同伐西岐。张总兵领关牒,候新总兵到。不一日,人报新总兵孔宣到。张山领众将出迎,交代关上兵马钱粮已毕,遂响炮出征。临行前,张山对孔宣道:“南都叛逆鄂顺,新得一将,武艺高强,谋略出众,乃是数年前临潼关私放黄飞虎的萧银。鄂顺以萧银为帅,日夜操演军马,恐不日又将入寇。近日人报鄂顺又得了四将,名:庞弘、刘甫、苟章、毕环,此四将出身草莽,皆有一身武艺。若鄂顺兵到,将军务必小心。”孔宣谢过总兵,言西岐凶险,将军亦要小心云云。二人诉昔日相敬相爱之情谊,相谈甚久,才依依惜别而去。孔宣看大军浩浩荡荡北上而行,心中不免伤感。料想此等忠臣良将,早晚也是封神榜上人。因是天机,也不敢多言。乃命四员副将,高继能、陈赓、孙合、周信,日夜操演人马,多备滚木礌石、灰瓶炮子,紧守关隘。严防鄂顺人马,不在话下。
不出张山所料,不出三日,人报关外来了人马无数,打着南伯侯旗号,城外五里扎营。又有一将城门外来下战书。孔宣道:“令来。”无一时,帅府中来了一将,面如亮漆,海下红髯,两道黄眉,眼如金镀,甚是威风。孔宣便问:“来将何人?”那将道:“末将庞弘。”孔宣问道:“来此何事?”庞弘道:“奉主帅萧银之命,来下战书。”孔宣道:“呈上来。”接书观来。书中道纣王无道,天下皆反,今南伯侯吊民伐罪,使萧银将兵四十万前来取关,三山关孤城一座,兵不满五万,将不过十员,宜速早降,免遭涂炭云云。孔宣当下批到:“三日后城外一战。”庞弘领命出城。
不觉到了三日,南伯侯营中炮火连天。孔宣于城内点兵。命高继能:“汝是我心腹副将,今命你带陈赓、周信、孙合三将,将兵一万出城,与萧银交战,贼兵势大,亦谨慎便宜行事,不可鲁莽。本帅今日且在城上观战,助你声势。”高继能领命去了。
且说四将出城,列阵迎敌。见对面旗幡招展,声势甚大,军马士卒无数,一眼不见边际。对面阵中走出五员将,中间一员将,银盔银甲白战袍,胯下银鬃马,掌中一杆画戟,生得面似银盆,三捋髭须。旗号写得分明:灭纣元帅萧银。身旁四将,金甲红袍,各执兵刃,威风凛凛。众人认得对面一人是庞弘。
当下萧银出马,点名唤孔宣出来。高继能走马出阵,道:“我乃三山关元帅麾下先行官高继能是也,尔等国家反叛,不思奉君守法,安保边境,到此兴兵,是何道理?我劝尔等早早下马归降,免污刀斧。若不听逆耳良言,到时悔之无及。”
萧银笑道:“高将军,你回去,唤孔宣出来。我与孔将军昔日同朝为将,知他素有忠君爱民之心。想今日纣王无道,听信奸佞,造炮烙,建鹿台,杀妻诛子,败坏纲常,天下皆反。今日我奉南伯侯之命,吊民伐罪,前来取关。只为与武王会于孟津,同讨不道。想你这三山关,如今兵微将寡,切不可不自量力,螳臂当车,妄自送了性命。我劝尔等早早归降,与我等同进孟津,方可留得性命,他日也可玉带围腰,保全富贵。若执迷不悟,则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高继能大骂道:“利口匹夫,休拿言语欺我。若要我降,且问过我掌中长枪。”飞马而出,直取萧银。萧银回顾两旁:“哪员将与我擒了高继能?”早有刘甫舞枪而来,抵住高继能;这边厢孙合出马,庞弘使双锏相迎。那萧银早按捺不住,纵马摇戟而来。成汤阵上,周信使开长枪,战定萧银。六员将在阵上,如走马灯一般团团乱转。但听战鼓隆隆,声似巨雷,众将直杀得两边军士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那萧银乃是将才,使开画戟,如蛟龙出海,猛虎下山,将周信杀得遍体生寒,人仰马翻。斗到深间里,一声吼,画戟穿心过,挑周信于马下。恼了成汤阵上陈赓,也使画戟,飞马而出,大叫道:“逆贼,伤我大将,我与你势不两立!”挺戟便刺,萧银使画戟接架相迎。斗到三十回合,萧银见陈赓来得凶,暗思必须智取。乃心生一计,卖个破绽,把戟丢了一空。陈赓要报周信之仇,一戟刺来,被萧银一闪,却刺了个空,跌在萧银怀里来。萧银掣出金装锏来,好锏!怎见得?
金装锏,银镶嵌,太上老君炉中炼。动似流星走白线,打大将筋折骨断。腕上悬,红绒线,平欺断魂枪,不让游龙剑,百万军中惊鬼神,何须强弩与飞弹。
萧银一锏打来,正中陈赓顶门,只打得陈赓脑浆迸裂,两眼凸出,翻身落马,死于非命。当下南伯侯人马鼓声大振,气势甚高。
高继能见连折二将,心中甚是焦躁,自思:“元帅命我出战,不想见阵便遭败绩,若不挽回一阵,岂不威风堕尽?”便虚刺一枪,马跳圈外,腰间取出一个袋子。有个名堂,唤作:“蜈蜂袋”,将袋一抖,那蜈蜂乌压压一片,漫天卷来,似一团飞蝗。刘甫措手不及,将枪乱舞,不期战马马眼被叮,被那马竖起前蹄,掀下马来。早被高继能一枪刺中咽喉,死于马下。
当下两边皆有将佐折损,混战一场,各自收兵。那孔宣在城上观战,见鄂顺人马三四十万,密层层如乌云遮日,安下联营,一望无际,更兼萧银枪挑周信,锏打陈赓,文武双全,勇不可挡。苦思破敌之策未果。只见高继能、孙合回关,四将出去,只回来两个,心中不喜,对二将道:“且去歇息,待明日我会那萧银。”
次日,孔宣领了人马出城,左有高继能,右有孙合,排开阵势,要萧银出来答话。早有人报至萧银中军,萧银便领众将出来对阵。萧银见孔宣装束,果然好人才:金盔金甲,鹦哥绿战袍,红鬃马,合扇刀,后背光华分五道。面如满月,目似朗星,五捋长须。胸中无数丘壑,似有无穷道法,妙不可言。有赞为证,赞曰:
身似黄金映火,一笼盔甲鲜明。大刀红马势峥嵘,五道光华色映。曾见开天辟地,又见日月星辰。一灵道德最根深,他与西方有分。
萧银见了,暗暗赞叹,走马上前道:“将军请了,昔时你我同在朝歌为将,一别多年矣。”孔宣还礼道:“一别多年,不想将军栖身南伯侯处。今日兴兵至此,想是要取此关,北上孟津,讨伐天子不成?”萧银道:“将军听我一言,当日我开关锁,放武成王,杀张凤,实是因纣王无道,君戏臣妻,有悖人伦。放武成王者,因他一门忠烈,立功无数,反遭奇冤。我萧银愤不过,拼将一死,救出故主。今日栖身于此,只为有朝一日,替故主报仇,方称心中所愿。我知将军你亦有爱国爱民之心,当日潼关前,放走黄飞彪、黄飞豹,并公子天禄。纣王一怒欲斩你,被闻太师保奏,革去官职。如此昏君,保他为何?不如与我一同杀往朝歌,奉武王,诛昏君。顺天应民,实为上策。”
一席话将孔宣说得默默无语,暗道这萧银所言,丝毫不差。可惜我孔宣立誓保纣不保周,便是纣王负了天下人,我亦不能负殷商。便对萧银道:“萧银不必多言。便是天下皆反,我孔宣还要作忠臣。来来来,今日既已上阵,为何只图口舌之利?你昨日伤我两员将佐,我见你手段高强,今日特来会你!”
萧银道:“孔宣,我知你有无穷道法,深不可测。我萧银凡夫俗子,非你敌手。休要欺我。你来看。”将手一指本队,对孔宣道:“我不与你逞匹夫之勇。我有大军四十万,如今围了三山关,待你粮草尽绝,自然守不得关。纵你乃神仙得道,亦无计可施。若听我言,早日归降便是。”遂命众军:“鸣金收兵。”当日不与孔宣交战,退回行营。
孔宣回关,一面调遣诸军守护关隘,一面修书至朝歌告急。苦思退敌之策,自思:“关中人马不过五万,粮草不过一月。如何能退四十万大军?我固然浑然一体,成仙得道,纵有百万雄兵,能奈我何?怎奈关中军士,皆是肉体凡胎,避不得刀剑,挨不得腹中空乏。今日虽修书至朝歌,想那纣王,每日不理朝政,人心涣散,良臣去国。朝歌人马,又尽数发往西岐,如何还有人马往三山关来?”是夜思来想去,不得结果。
是夜三更,孔宣未寐。忽来了一阵怪风,将灯吹灭,从丹墀下直旋到殿里来,十分怪异。风中隐隐一股妖气,甚是刺鼻。孔宣眉头一皱,心中不悦。哪里来的妖气?竟似有些熟识。便提打将鞭,径至大殿中央,高声道:“何方道友前来,为何隐身藏迹,既已至此,又不相见,是何道理?”
只听风中幽幽传来一声笑,娇滴滴似莺声燕语,甜腻腻似花浆蜂蜜,只听道:“弟弟好生健忘,如何连我都忘了?”
孔宣不听便罢,一听此声,惊出一声冷汗,道:“原来是你,你不在东海修行,到此作甚?”循声望去,黑暗之中,走出一个貌美女子来。只见他身上未着半丝衣服,杏眼桃腮,发及腰际;柳腰轻摇,肤如古铜;两乳尖尖,颤巍巍慑人三魂;丰臀翘翘,软绵绵夺人七魄。二目如电,送的是无穷秋波;气吐腥风,呼的是情意无限。
当下那女妖来至孔宣面前,娇声嗔道:“自东海一别,弟弟也不曾想起我来。只顾与云霄那丫头厮混,姐姐一片相思情意,只被弟弟当做粪土。”说罢,便用手去搭孔宣肩头。孔宣忙闪在一边,正色道:“淳于道友,彼此都是成仙入道之人,莫要伤了体统。”女妖以手揉胸口道:“每日想你这冤家,饮食不思,心口不住疼痛。我这几千年修为,想今日毁在你手。求弟弟可怜姐姐,救命则个。”说罢,近身前来,把一身软肉贴住孔宣,胸脯起伏,吐气如兰,往孔宣耳边不住吹来。
孔宣将那女妖一把推开,忙道:“淳于道友,你那气息人肉味甚重,孔宣经不起。”将女妖臊了个面色通红。
原来此妖名唤淳于重楼,乃东海一巨妖,擅摄人魂魄,吸入腹中,法力甚高,乃威慑东海群妖,拜为东海妖王。百余年前曾见孔宣,见他道行高深,欲取他元阳,以助修行,遭孔宣识破,羞愧而逃。今日又至此间,以淫道魅惑孔宣。
那淳于重楼道:“弟弟虽把姐姐情意当做粪土,姐姐仍视弟弟为无二奇珍。我今日到此,非为叙旧,实为解三山关之围也。弟弟有好生之德,不肯妄动杀戮,姐姐却无妨。想你通天本领,区区凡兵四十万,自是不在话下。若弟弟开杀戒时,纵有百万也都打杀了。然弟弟一片慈悲,不肯伤人,姐姐为你代劳便是。”
孔宣眉头一皱,道:“道友何苦管这闲事非。三山关有此一劫,也是天意如此,因果相报,皆在其中。道友何必强出头,妄兴杀戮?”那女妖笑道:“弟弟如此说话,虽有些迂腐,却也更是可爱了。你不必管,我东海妖王在此,叫他三日之内,必然退兵。你只管放心,姐姐虽好杀人,见弟弟慈悲如此,我怎肯下毒手?”孔宣道:“若如此,孔宣谢过道友。但不知道友如何退兵?可有良策?”淳于重楼道:“退兵之事,你莫管。今日你若想谢我,且先教姐姐与弟弟快活一番如何?”说罢,又来抱孔宣。孔宣忙道:“若道友如此,孔宣不敢承受好意。”
那女妖骂道:“不知好歹的冤家,我为你,劳心劳神,千里迢迢到此,你不谢我,反将我拒之千里,负我真心一片。你不叫我妄行杀戮,我偏要杀!待我将这四十万人马尽数化为血水,看你将我怎的?”说罢,将身一扭,化作一团黑气,腾空而去,旋而不见。孔宣忙道:“道友留步!”哪见得半个人影?早走了那女妖,踪迹皆无。孔宣暗道:“这女妖确有这般本事,虽三山关之围可解,然南伯侯四十万人马,尽遭涂炭,我心不安。”忙写一封书信,命心腹家将送往萧银处。
且说萧银得了孔宣书信,哈哈大笑。忙召众将,道:“孔宣言道三天之后,我若不退兵,将有血光之灾。如此言语,前来骗小儿乎?”众将也笑。当下有庞弘问曰:“元帅人马四十余万,何不树云梯,驾飞桥,一鼓作气,夺下关隘?岂不闻兵法云:兵贵神速乎?”萧银道:“将军不知,这孔宣乃是一得道散仙,胸中有无穷本领,我等凡夫俗子,皆非敌手。况此人素有忠义之心,战场之上,也甚是慈悲,只知擒将,不知斩将。我兵困三山关,只为候关中食尽,逼此人献关投降。若此人能降,必能破殷商人马。故此盛兵于此,只为孔宣一人也。”传令诸军,四面围定,严加防范,休要走了三山关一人。更不以孔宣书信为意。
不觉到了三日,忽众将浑身发热,三军俱是如此,重者食不知味,上吐下泻,不得饮食。更有半数军士四肢溃烂,臭不可闻,莫能动履。营中烟火断绝。萧银心中不安,自思莫非孔宣异术,教全军不战自退?又想到,孔宣在朝中多年,何时听闻有如此妖法?若如此,则大军不可在此久留。正沉吟间,忽有报事官惶惶然奔入帐中,报曰:“辕门外进来一女妖,在营中胡乱杀人,无人可挡。”萧银怒道:“荒谬,营中大军四十万,难道连一女妖也挡不住?谈何过孟津,杀纣王?”点将,命众将齐至辕门诛妖。
无一时,萧银并众将到辕门,一见之下,惊得魂不附体。只见一女子,身长约有一丈,赤身露体,身形妖娆,貌美婀娜,甚是动人。只是那伤人之法,实是骇人。只见那黑发迎风一展,竟变作无数大手,将兵士拿在空中,只一捏,把人捏得如同一摊肉泥,将口一张,吸入腹中。军士唬的个个面如土色,远远散开。众将见如此情形,直吓得战兢兢坐不住鞍桥,擎不得兵刃,寒毛倒竖,体似筛糠,不听将令,纷纷退后。萧银见那女妖貌若仙子,被那女妖朝他撇一眼,竟不住心旌动摇,几乎把持不住。忙咬破舌尖,登时神清。问众将道:“可知这是个什么怪物?”众将曰:“甚是骇人,不知。”萧银道:“国之将亡,妖孽频出。”忙命众军:“不要慌,远远围定,乱箭射死。”当下有五千弓箭手,远远站定,箭发如雨,不想那箭未曾粘身,不到女妖面前,便尽数化为灰烬。那女妖冷笑一声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你会放箭,我也会,且看你家妖王箭法如何?”只见那女妖头上现出无数黑气,一声响,那黑气竟似无数利箭,朝众军射去。但听军士惨叫之声连绵不绝,看时,竟是那五千弓箭手,尽数倒地,一个个口鼻流血,眼见得活不成了。
当下有庞弘胆大,壮着胆,催马使双锏,直奔近前,大喝一声,一锏朝那女妖砸去。正中女妖顶门。但听咔嚓一声,庞弘手中双锏竟碎如齑粉。吓得庞弘魂不附体,正要走时,不防女妖头上现数只黑漆漆大手来,将庞弘抓起空中,用力一捏,庞弘惨叫一声,左腿吊下来,又一捏,又叫一声,右臂吊下来。无一时,捏了数次,将庞弘捏得浑身骨节寸断,朝地上一拍,如同一摊烂泥,死于非命。
萧银见众将难以迎敌,又不愿挫了大军锐气,乃强壮胆,飞马上前。喝道:“妖孽,在此胡乱杀人,我岂能容你?萧银虽是凡人,却不惧你。来,妖孽吃我一戟。”未及萧银上前,忽见一道黑气,正中那马,萧银翻身落马。只听那女妖笑道:“不想这萧银竟如此俊俏,我本不欲伤你。但你欺我孔雀檀郎,我便不能饶你。”说罢,把口一张,竟将萧银囫囵吞了。将脸一抹,竟现出萧银面貌,张口说道,仿佛萧银语气:“众将,哪个与我擒了这女妖?”可怜萧银惯战勇将,一朝死于妖邪之手。正是:
一点丹心翻画饼,将军百战总成空。
剩下苟章、毕环,见女妖有此神通,早吓得屁滚尿流,不敢交战,忙命军士退兵,如丧家之犬,不敢回头,飞奔而去。可怜那四十万人马,号令不一,自相践踏,死伤无数,东奔西走,四散而逃。有不及逃走的,尽数被妖女一个个食入腹中。不到一个时辰,南伯侯军马无数,竟被吃了一半有余,余者四散,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逃得不剩半个。苟章、毕环侥幸逃得性命,日后至诸侯孟津大会时候,于牧野之战阵亡,却也得以封神,不提。
只见那淳于重楼收了法术,见四面尸横遍野,不见半个活人,一片肃杀,心中甚是欣喜。忽听背后马蹄声音响亮。回身看时,见孔宣大马金刀,立于身后。便笑盈盈道:“弟弟,我为你解重围,你如何谢我?”
孔宣面沉似水,道:“不敢谢道友。道友杀戮甚重。你若要他退兵,或斩将也可,或使手段唬他也可。为何伤他无数无辜军士。使我心中不安。纵然道友解了三山关之围,我亦心中不喜。”淳于重楼道:“孔宣,休要骗我。谁不知你孔雀天生好吃人?为何今日吃起素来?莫非是因那贱人?”孔宣道:“道友为何辱我云霄仙子?正如道友言,我孔宣二百年前因与云霄仙子相逢,一诺千金,自此不食一人。便是我惹了红尘,在殷商朝中为将,数年之中,只擒将,不斩将,亦是为此。道友对孔宣心意,孔宣自明,只可惜我与仙子,情真意切,方寸之地,容不得他人。望道友相知。”
淳于重楼冷笑一声:“孔宣。你纵是无情,我亦不能不义。只是有一事,我讲你知。你也可不信,只是日后休要怪我。如今万妖王蚩尤陛下复生临凡,我淳于重楼已向妖王称臣。非我一人,天下群妖,皆已不听女娲娘娘号令矣。方今天下大乱,阐截相争。妖王欲趁此机,坐收渔利,重振威风。来至此间,非为别事。一为解我檀郎之困,二为召你归降。方今天下群妖,如你一般本事者,不过十余人也。妖王知你胸中丘壑,命我前来召你。你若应了,与我回归东海,我与云霄妹子一同侍奉你亦无妨,你有我二人,享尽齐人之福,宇宙中无人及你快活。你若不应,他日群妖肆虐天下,你孔宣纵逃得性命,亦不能保全天下万姓。那云霄妹子,我亦定会杀他,解我胸中之恨。我的本事你知,纵是三宵与他大兄赵公明一同在此,亦不在我眼界之内。如何?弟弟应与不应,就在今日。”
孔宣听罢,双眉倒竖,直气得胸中怒火喷出顶门,骂道:“淳于妖女,我劝你迷途知返,莫毁了数千年苦练之功。那蚩尤我亦知,纵是有神通,却也遭轩辕黄帝所败。方今商周大战,大势所趋,顺天应人。更兼三教会签封神榜。有太上老君、原始天尊、通天道人在彼,量他有何能为?你莫来召我。我本天地间一散仙,不问三教与万妖。待我报了殷商之恩,便不问尘世,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妖王欲如何,与我何干?只是不论谁人,若伤我云霄仙子分毫,我孔宣定与他势不两立、月缺难圆。”淳于重楼笑道:“若灭纣兴周乃是天意,弟弟何必逆天而行?”孔宣道:“此乃我自家事,休管!”妖女道:“弟弟心意,我已知了。姐姐但等你回心转意之时,再来召你。此中厉害,愿弟弟三思。我与弟弟说一言:你的云霄妹子,不日便去西岐。”孔宣道:“莫哄我,仙子知封神在即,定不会去。”妖女道:“你不信便罢,只因闻太师西岐大战,死了峨眉山赵公明。此事三宵仙子皆知,不日便去西岐城。弟弟若不信,可去三仙岛一探便知。我去矣。”那淳于重楼说罢,将身一扭,化作一阵狂风而去。
孔宣也不管他,只思量仙子若在西岐城外成汤营中,如何敌得过西岐阐教中门人?必遭毒手!思虑至此,坐卧不宁。欲身赴西岐,又违了天子旨意,教天下耻笑。身守此关,又恐仙子不测。当下左右为难,主意不定。罢罢罢,我且去西岐,晓明厉害,需教仙子离了那是非之地。便忙回关,教高继能道:“今日所幸鄂顺人马退兵。我今西方有事,欲至西岐走一遭。你等谨慎守关,我不日便回。”继能领命而去。孔宣不带人马,化一道彩虹,直奔西岐而来。
不说孔宣往西岐来。且说昆仑山上,八景宫中,乃太上道祖清修之地。这一日,道祖云游,不在宫中。宫中只有玄都大法师一人,在蒲团静坐,运动元神。忽一阵心神不宁,仙人掏指一算,便知其意。暗道:怎么这妖孽活了?此番若非道祖等三人出手,其余仙众,皆非敌手,如之奈何?正思之间,忽听空中来了一阵怪风,风中一道黑气,往来乱窜。仙人一见,吃了一惊,莫非此妖已到了八景宫?
仙人用手一指,只见空中哗啦啦一道雷,正中那黑气。只见那黑气生出七窍,有眉有口。毫发无伤。那黑气开言道:“玄都大法师,我不找你,你师父何在?”仙人道:“妖孽,你找师父作甚?你非他对手,去罢。莫等道祖归来,尔形神俱灭,悔之无及。”黑气道:“他若不在,我便回去。你说与他,便说某要来,与他讨回公道。”仙人道:“妖孽,我道祖不见你。莫说道祖,今日你见了我,也叫你有来无回。”
说罢,仙人一张手,掌中便有无数利刃飞来,伴有风雷之声。此唤作:斩妖剑。那妖邪见那无数利刃,呵呵笑道:“已来三千年,不想你毫无长进,不成器!不成器!我本不欲伤你,奈何你自寻死路,不要慌,且看我手段!”
有分教:才闻雄关杀声烈,又见西岐血腥红。欲知仙人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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