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在说笑,方丈和潮音大师从院中走来,二人起身相迎。书生向方丈说了自己的打算。只要解药有,驱毒的法子正确,当然凭他们自然可以做到。见书生有事在身,便也不刻意挽留,只等一切备好后让他过目无误便可。至于赤神子,拿他也只是为了解药,既然已经有了解药,他也就无所谓了。不过方丈的意思并非如此,在佛面前众生平等,有心渡化赤神子。出家人有出家人的固执,书生只能无奈的笑了笑,若真能渡化他,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怕佛门广大,他偏偏却就是那无缘之人。罢了!就看他的造化了。 当他们走入院中,见几个僧人围坐在赤神子的周围,齐声诵念华严经。赤神子已是额头见汗,见书生从禅房里出来,忙一挺身站了起来。冲上前来问道: "张丹枫,你不是说确定了解药就放我走,你不会言而无信吧?" 书生见他这副神情,心中略明白一二,淡淡的笑了笑:"阁下没有记错,不过那也得过了今晚,确定你的方法医得好几位大师才算数,你现在急什么?" "昨日譬如前世死,今朝便如今世生。施主何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门内苦海波涌,门外彼岸超生,内外一步登天;拿起万恶随心起,放下众善由缘生,上下一念之间。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书生听方丈开解赤神子,也不打断,看见赤神子满脸恶汗,不禁好笑。对他说道: "赤神子,难得大师不记前恶,有心开解你,你不如就在此地度留几日,一方面替几位大师敷药疗伤,一方面听方丈大师讲经说法,虽不一定能够立地成佛,但修修来世也好。" 赤神子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心说若不是因为你,爷爷和至于落魄至此?受这群秃驴的窝囊气?你倒讲起风凉话来!好汉不吃眼前亏,爷爷我今生定绕不得你! 书生见他这副模样,知他心中不忿,让几位大师困住他也好,免得他日后,纠缠不清。也不理他,径自去查看一应物品的准备情况。 里里外外看着和尚们准备东西,又带着女子在寺里转了转,偏偏那赤神子有跟前跟后的讨人厌。看来还真是被那群和尚念经念得受不了了,宁愿跟着他都不愿意听和尚们的唠叨。 不多时潮音大师走来,说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书生看着天色不早,也是该安排一下,就要下山了。 看了看不远处的赤神子,嘴角又弯起了一丝笑意。先让妻子和师伯到禅房去,自己向赤神子一招手,令他走到近前,笑着对他说: "我们去看看,看他们准备得怎样?" 说着向僧舍走去,赤神子也只能跟着他去。 到了僧舍,见有一只大缸已经起了火,里边放了半缸水水面上浮起一曾药末。赤神子留心数了数大缸,不多不少恰是七个,不由暗舒了一口气,没有他的。 书生在缸前停下来问道:"赤神子,你看看还缺什么?" 赤神子看着缸中的药末,用鼻子嗅了嗅,点点头说:"什么都不缺,只是药味太重,这一缸药的分量不止翻了一番。" 书生微微一笑,点点头:"赤神子不愧苗疆第一高手,只一闻便晓乾坤。张某说过会放你离去,是决不会食言的,按说原该将你废去,念你得一身功力来之不易,也就罢了。" 说着书生顿了一下,赤神子望着书生,长舒了一口气,他知道张丹枫虽然诡计多端,但是说过的话却也是极守信用的。他既然说要饶过自己,必不会为难了。不过他还是想不通,以张丹枫的聪明,断不致蠢到纵虎归山而不自知。他心里到底想干什么? 紧接着书生又道:"这一生张某很敬仰那些坚韧不屈的豪杰,阁下虽然武功不精,但阁下的坚韧令张某很佩服。不过以毒练功终究有防身体,积毒太深只怕阁下仅有一臂也难保,所以张某便只能出此下策。" 说着一抬手将还没有回过味来的赤神子的穴道封住。终于,赤神子明白书生到底想做什么了!他惊怒的看着书生:原来他要用药力散了自己的掌毒。这怎么可以?张丹枫你这该挨千刀的,不得好死!心中将书生怒骂了几千遍,却是一句都骂不出口。他急忙运转内力想要冲开被封的穴道,书生何许人也?岂会容他轻易的冲开穴道?看着赤神子紫青的脸色,满脸的怒火,他心中如何想书生岂有不知? 旁边几个僧人过来三两下,扒下了赤神子的衣裳,捂着鼻子将赤神子精瘦如排骨得的身体架起来,放进药缸里。 有一个僧人问:"施主,不会有事吧?" "药是他开的,就算有事也是他自己作孽。这些药我都看过,都是拔毒散毒用的。只是他的药量加大了,没事的。" 书生看着赤神子满脸的不忿,冷冷的说:"赤神子,你应该明白,若以今日所为,要在往日,张某杀你十次亦不为过。就算你能够不死,至少也要废掉你的一身所学,今天看在大师慈悲的份上饶你不死,今日不过是散去你的掌毒,至少还保留了你的功力,你应该感到庆幸,这个竹筒中装着什么,我也不追究了,我想我若将它一同放进缸中,大概你不会如此恨我?" 赤神子的脸呈现从来未有的过得惊恐,双眼盯着竹筒。盯着书生的一举一动。 书生淡淡一笑:"我知道这里装的是个活物,也就不计较它到底能做什么。"说着将竹筒扔进火中。 天哪!那可是我好容易抓到的宝贝!竟然一眨眼就被他毫不可惜得给扔进火里了?赤神子满脸的肉痛之色,心里大叫起来。 书生让几个僧人拆下赤神子受伤的包裹,将那乌黑的爪子架起来,用银针刺破了他的指端,立时紫黑色的血由针孔和手心的伤口滴了出来,缸边有一个木盆接着。又有人不断地往缸里添入冷水,以免水温过高。 看到一切正常,书生松了一口气,安排了一下注意事项。又走到赤神子跟前,看了看他的气色,淡淡地对他说: "赤神子,以后你就好自为知。你虽然没有了毒掌,但你的功力还在。方丈大师原意要你留在寺里,打算度你修行,我知道你不愿意。反正只要几位大师无恙你就可以走,去留全凭你。你若还要找我也凭你,只是你不一定每次都有好运气。言尽于此,阁下自己掂量。" 说着书生解开他的哑穴,却还是用重手封了他的经脉,转身向门外走去,边走边对他说: "你的穴道,十二个时辰后我自会替你解开,你还是在此好好听几位大师替你吟诵佛经吧!" "张丹枫,算你狠!今日之赐爷爷领受了。他日相见自会加倍还你!"赤神子哑着嗓子嘶叫着。 "死性不改!"书生的身影顿了一下,微微晃了一下头走出门外。 这是几个银须飘飘的僧人,在水缸的周围席地而坐,敲着木鱼,在僧舍内点起了舍身香,诵起了华严经: ......无量劫修行,严净诸刹海。舍施于自身,广大无涯际,修治最胜行,严净诸刹海。耳鼻头手足,及以诸宫殿,舍之无有量,严净诸刹海。能于一一刹,亿劫不思议,修习菩提行,严净诸刹海。普贤大愿力,一切佛海中,修行无量行,严净诸刹海。如因日光照,还见于日轮,我以佛智光,见佛所行道。我观佛刹海,清净大光明,寂静证菩提,法界悉周遍。我当如世尊,广净诸刹海,以佛威神力,修习菩提行。』 ......若有见正觉,解脱离诸漏,不著一切世,彼非证道眼。若有知如来,体相无所有,修习得明了,此人疾作佛。能见此世界,其心不摇动,于佛身亦然,当成胜智者。若于佛及法,其心了平等,二念不现前,当践难思位。若见佛及身,平等而安住,无住无所入,当成难遇者。色受无有数,想行识亦然,若能如是知,当作大牟尼。世及出世见,一切皆超越,而能善知法,当成大光耀。若于一切智,发生回向心,见心无所生,当获大名称。众生无有生,亦复无有坏,若得如是智,当成无上道。一中解无量,无量中解一,了彼亘生起,当成无所畏......」 一时间梵唱声声,木鱼阵阵。 任赤神子如何发狂,如何嘶叫,他们都不为之所动,依然诵经如故。 一切安排妥当,书生便向方丈辞行。 方丈再三挽留,要吃过斋饭再走。只因时间甚为急促,书生还是婉言谢绝,也只得作罢。 众僧送书生出了寺院,书生转过头,向寺中僧人道别,转头又向潮音大师告了个罪,交待了女子几句话。辞过众人下山而去。 女子望着他的背影渐渐的远去,心里升腾起为他守候的温暖,和一缕怅然的牵挂。虽然她相信他可以处理好任何事,但每当他从身边离去,一缕不可遏制的担心总是油然而生,直到他安然回到身边。 远远的她看到白色的身影顿了一下,她知道那是他回望自己,在催自己回去。是呵!山上风大,他总是担心她会着风受凉。其实她总是暗笑他,越来越拿自己当个不会照顾自己的孩子了。 望着他的身影立在那里很久不动,她明白如果她不回去,他就会一直站在那里看着她,直到她离开,所以她向他挥了挥手,转身向寺里走去。回身偷看了一眼,果然见他,在原地稍站片刻,又向山下走去。嘴角一抹淡笑,一缕调皮的深色跳上眉尖,这种小伎俩她屡试不爽。 书生走后,潮音大师去看了赤神子。那赤神子已经没有力气嘶叫,沮丧地将头靠在缸沿上,满脸的绝望。潮音大师看他这副样子料他无力伤人,不屑的哼了一声,自去和方丈攀谈一阵,又转身到僧舍里看了那些和尚的敷药的情况。 女子且自悠闲地四处逛逛,浏览一番山顶风光,只等晚间替几位大师护法,以防赤神子突生变故。 闲来无话,再说书生,一路上下山而去,尽量的避免被人注意,一路上也不愿太过惊世骇俗。一到僻静无人处,便施展了轻功身法,一路疾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