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近前,将那药膏放在鼻端嗅了嗅,又用手指捻了一点,在指尖搓了搓。随后放下药盒,看着赤神子微微一笑: "张某虽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效,要试验的话也得很长的时间,这几位大师却没有时间等,不过在下却有一个很立竿见影的法子,简单而且有效。" 赤神子恨恨地说:"如果这个是毒药,此刻你早就中毒了,哪还有力气废话?" "那倒是。你原是极聪明的人,自然明白,想要骗过我没那么容易,不过我还是想试试。"说着书生不经意转身,用目光在室内扫视了一番。 他向女子一笑,对她说:"你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呢,那赤神子不敢怎么样的。这里的气味你也不习惯,到大殿里去走走。" 女子轻轻一笑,知他要将自己支开。她原担心大哥若只赶着救治这些大师,势必疏于对赤神子的防范,若让他有可乘之机,对大哥不利。想他如此恨他们,难免要趁机发难,所以就跟着潮音大师过来看着他。却见书生并不动手,而是让赤神子一人忙前忙后,不由心中暗笑:自己原该早想到的,大哥岂会给赤神子丝毫可乘之机?只不过真的不曾想到,居然会让赤神子亲自下药!不过这主意还真是不错,只怕天下除了大哥,无人会有如此胆量和心机?也只有这样,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大哥的掌控之中,自然不会有机会去想着算计人。原本她看到那些紫黑的掌印就不舒服,再还有那些刚到成糊的草药和药膏,再加上赤神子身上的那股味道,若不是因为担心大哥,哪里呆得住?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阵潮意,有一点想作呕的感觉。 眼见这里一切都在大哥的掌控之中,又怕他担心自己,便也想出去。随即一笑便就退了出去,在院中找了一处亭阁坐下吹吹风,才好了一些。自己心中也不免感到奇怪,如何这段时间见不得些许得异味。 且说书生见女子出了僧舍,脸色便隐隐得泛起一缕寒意。他转头看了看赤神子,对他一字一句说道: "我说过,不管用什么药,只要是你经手的,我都会在你身上下同样的分量。这句话阁下应该没有忘记吧?即便这些不是毒药,张某人胆小,还请阁下一试。" 赤神子庆幸自己没有在药里边搞鬼,虽然他并不信书生会真的在他身上试药,但是为保险起见,还是小心为妙,所以也就不怕。但不知他要如何试法?心中还是不由得打起鼓来。 他说:"要下药早就下了,等得到你来试?" 书生淡淡的一笑:"小心使得万年船。" 说着话,一回手,点在他的,肩俞封住他手臂的三阴三阳经脉,然后用小刀在他的手心切开一个十字小口。 赤神子睁大双眼,惊恐的看着书生,怒道:"张丹枫,你想做什么?" 书生一面在他的手上涂药,一面淡淡地说道:"阁下掌毒年久日深,若不尽早医治,必留后患,不如张某做件好事,今日就将毒气替阁下拔除,如何?" 赤神子怒喝道:"姓张的,今生我与你誓不干休!" 看着赤神子凄厉的神情,书生冷冷的哼了一声:"赤神子,你是在提醒我要尽早杀掉你吗?像你这样的人,你以为张某舍不得杀么?我说过我不会为难你,但是试药是你的本分,如果有毒,那是你活该,与人无尤。" 不由分说以将药和草药全裹得赤神子的手上,中间的刀口露在外边。那些和尚吃惊的看着书生的一举一动,他们不晓得居然有这样稀奇古怪的方法整治人。想他们除了念经以外,哪里会有这些手段? 然后也不理赤神子,让僧人们将草药糊和药膏,仔细的敷在毒掌周围,留好气孔。然后回过头来,看着赤神子,将桌上的药粉分好对赤神子说: "阁下是不是也吃一点药?" 赤神子恨恨地看着书生,那眼神恨不得将书生吞下肚里去。恨归恨,挣扎无益,自己将口张开,书生令人将药也给他灌了一份,才算罢了。 然后才给伤者服了药。一切料理停当,已经是天色近午了。 众人忙乎了一个早上,总算是没有白忙,这会子闲下来都感觉腹内空空。这时方丈忙叫斋堂备办斋饭,先请书生潮音大师出了僧舍,到禅房用茶。 女子见他们都从僧舍出来,便迎上前来,轻声问道:"如何?这药可有效?众位大师的伤势可曾好些?" "哪里有如此神效?到一个时辰后应该就见分晓了。"书生望着她说道。 猛然间刚从门内出来的赤神子,手上打着厚厚的包裹,不禁愕然。她惊异的回头看了看书生,却见他促狭的一笑,便已知是他捣的鬼。这赤神子原本就该教训,不过再取他一臂,却嫌有些太绝,但方才并没有听到有动静。沉吟之下亦大略猜出大概,便也不去问他。 众人不过稍坐片刻,便已斋饭齐备。 匆匆用过斋饭,稍停片刻,时间便已差不多了,众人又到僧舍看众人僧人的伤势。果然见效。中间的气孔出以有紫黑色的粘液浸出,扑鼻的恶臭令人几乎气闭。看来是解药不假。那老僧虽然伤势凶险,不过是新伤,只要及时敷药便无大碍。其他的僧人却缠绵日久,没有那样见效神速。而且毒已透骨,敷伤的药和内服的药,都不能彻底去除毒性,而要另费一番工夫。 赤神子又开了一些药方,用热汤蒸拔的方法将他们体内的残毒逼出来。赤神子有些怕,如果书生也要他同他们一样的赴汤蹈火,岂不苦哉? 书生看了看方才写的药方,并无什么异样,让方丈照着药方上的药材备办,准备器具,只等到晚间时候替他们逼出体内余毒。其实也就是等到伤口上的毒拔出来之后,在用热汤保持一定的水温,加上药料再用内力辅助,将体内的残毒逼出来。 但是今晚,书生必须要走。他没有时间为这些和尚医治,但这并不是他所牵挂的,以为潮音大师和寺里的方丈还有几位大师的功力,足可以替他们驱除残毒。只是要控制赤神子,只怕出家人心慈手软;小兄弟虽然机智却是心地善良,到头难免受人以柄;二师伯却是莽撞有余,思虑不及。若那赤神子逃便逃了,也无大碍。只怕他心中不忿,小兄弟万一被他伤着,却使他不得不防。他转过头看着妻子,恬淡的笑容挂在唇角,在和潮音大师说着什么。 书生之所以方才一定要赤神子试药,并非要证实要是否有效,而是要削弱他 的攻击力。他打算晚上要走,就要对赤神子做好防御措施。不是赤神子在担心,书生会让他也进药缸。而是书生早就有这个打算,已不容他逃避,今日能留他一命,已是破例,焉会容他再有机会伤人? 书生走上前去,笑着问:"二师伯你们聊什么?" "我们聊聊,这几年不见的事情。你师傅和师祖是不是已经到了苍山?" 书生点点头:"在等师伯呢。" "呵呵呵呵!"潮音大师摸了摸硕大的头颅,憨厚的笑了起来。"真是该死,本来是要早些过去的,又想顺道探访一下古人,不想竟在此地耽搁了下来,竟要你师祖等起洒家。" 书生一笑:"二师伯说哪里话来?按说时日尚早,在这师伯在此地有事情耽搁,师祖焉会以这等能小事怪罪于师伯?" 正说着话,女子从那待客僧的手中接过来,两盏新沏的茶送了过来,潮音大师忽地皱起了眉头。书生不解的看着他,轻声问: "师伯怎么了?" 潮音大师左右看看,贴近书生的耳畔低声说:"正好你来了,我们今天就下山。" 书生看着他愣了一下,见他神色谨慎还以为,心中暗想:难道二师伯已经知道徐有贞明天上灵岩寺赐经?想要我早点离开这里,免得有所冲突。 见潮音大师又贴近了一点,而且四下里瞄了瞄又说:"这几天住在庙里,天天吃斋念佛,闷坏洒家了,三四天都没有喝酒了,也没有沾荤腥,肚里的酒虫早就闹将起来。" 原来如此!书生差一点将刚下口的一口新茶喷了出来。看着书生怪异的神情,潮音大师愣了一下忙问:"丹枫,你怎么了?喝茶小心一点,热茶会呛着的。" 说着在书生的后背拍了拍。 女子见状忙走过来,轻声问:"怎么了?" 未及书生讲话,潮音大师摇摇头说:"没事,喝茶呛着了。这么大人了,也不知道喝慢一点。热茶也这样心急。" 女子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们,喝酒都不会呛着,喝茶会呛着?书生向她摇摇手,顺了一口气: "没事..... " 正待说话,却见方丈走了过来,三人打住话头,迎上前去。 "大师,二位施主,一切皆以备齐全,请二位过目。" 几个人随方丈前去察看物品,见一应物品被办齐全,让赤神子检视过一遍,确认无误,遂让去准备所有工序。 转身对女子说:"你陪二师伯喝茶,我先进去看看,一会就来。" 说着和方丈同赤神子一同走向僧舍。又看了一遍众人的伤势,见伤口处的毒血又被拔出了不少。看见老僧的颜色减缓,不似方才那般沉重,书生心下暗自点头,的确是解药。又看看赤神子的手,也浸出紫黑色的毒血,但他的脸色却是无尽的沮丧。 抬头看看天色,日色过午心下里又开始算机时间。 他将赤神子留在院中,回到禅房,神色稍有沉吟。女子看着他也不言语,默默地递了一盏茶给他,知他在想事情也不打扰他。 潮音和尚却是个直筒子脾气,看他不言语就问:"丹枫怎了?是不是那厮给的解药不灵?待洒家打断他的骨头,看他还敢嘴硬?" 说着就要冲出去。 "师伯,不是解药的问题,几位的伤势见好,只要再敷几天药就会痊愈,最重要的是今晚,给他们用热汤蒸拔。这个有寺里的各位大师,我也可以放心。" "哦!那就好,算他聪明!哪你干吗这副样子?" "哦!没什么,只不过日前在此地遇见一位故人,今晚想去走访一下,又正值今晚寺中各位大师,要驱毒疗伤,虽然各位大师足以胜任,不过却无人守护,确实令人放心不下。" "原来这样,哪有何难?你们有要紧事去办,我还在寺中,怕他怎的?我虽是老了,这几斤骨头,他未必砸得动!"潮音大师虽然莽撞,毕竟江湖老到,知道书生担心赤神子趁机反噬。 书生笑了:"那就有劳师伯了,我让蕾儿也留下来。这几天她很累,让她休息一晚,在这里也方便照顾。" 说着回头看着女子,狭了狭眼。女子看着他淡淡地笑了笑,微微的点了点头。 然后书生又说:"只要过了今晚,他们就没事了。明天一早二师伯你们下山。不用等我,我办完事自会去赶你们。" "哦?这样?"潮音大师皱了皱眉头,心中颇感不解。 女子却是熟知书生秉性,他说有事那必然是有事。而且事不同一般,若非事关重大,以他的性格断不会丢下这里的事情不管。但她知书生向来有分寸,自然他将要办的事情要比现在的事更紧急。既然他不讲自然有他不讲的道理,相信他能打算好任何事情,这已经成了她长久以来的习惯。在她的心里始终坚信,一切事都会在他的掌握之中。 她知道大哥在担心她,她向书生一笑:"大哥你放心,有我陪着二师伯,没事的。" 言下之意,我和二师伯在一起,不会有事的。 书生看着她会心一笑,这些年难得她如此善体人意,令自己少了多少后顾之忧,总是会无言的陪着自己走南闯北,不辞劳苦。她虽柔弱,心中一腔热血,何曾稍逊须眉?罢了,有妻如此复有何求? 闲话一番,潮音大师便又去找方丈,打算向他们辞行。 书生便向女子温暖的笑了笑,低声对她说:"明日早些下山,我看那院中有朱元璋的题诗,想峨嵋曾蒙受本朝多次恩典,必多有朝廷官宦来往,若是碰着了,难免又要生出事端,还是早些离开为妙。明天一早你便同二师伯下山,不要耽搁,按照我们预先订好的路线走,我随后就会赶来。" "你真的要去找那孩子?"女子幽幽地问。 "咳!"书生轻轻咳一声,用早就想好的借口,婉转的向她解释。"你也知道弼家就只有他一个独根,要是别人不管也就不管了,咱们毕竟何弼道凡有过那么一段交情,实在不忍心见这孩子,步他父亲的后尘。总是故交一场。" 女子心中也略做沉吟,她是想昨夜那老僧留他夜谈,定是说了些什么,大哥今晚要去他那里么?她若有所思的点着头,慢慢说: "也是,不过我看那孩子执拗,未必听得进去。你不要吓他,终究还是要看在弼前辈的脸面上,点拨他一下。" "我不会用强的,终究这些事情要让他自己看的开才好,没事的。" 说着向女子温存的一笑,她总是如此替人着想!忍不住怜爱的握着她的手,轻轻摩挲着。 女子笑着看他,对他说:"大哥放心,赤神子我应付得来,你不用担心,在这还有二师伯在呢,哪里怕他?我也不是纸糊的灯笼,一戳就破?岂不给你张大侠丢脸?" 说着捂着嘴吃吃的笑了起来。 书生轻轻在她的额头上弹了一下:"不许淘气,记着明天一早就下山,让我担心,可是不饶的。” "知道了。"女子调皮的一笑,苍白的脸上泛起了红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