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梁札记]梁羽生的“集句词”

南窗寄傲生

梁羽生的“集句词”
　　
　　 梁羽生《江湖三女侠》第十三回《真个情痴，十年如一日 几疑梦幻，卅载困幽宫》写沈在宽填词：
　　
　　 吕四娘已一眼把那几行字看完，原来不是作诗，而是集句，将前人诗词，集成了一首“浣溪沙”调，词道：
　　
　　谁道飘零不可怜，
　　金炉断尽小篆香，
　　人生何处似尊前？
　　
　　见了又休还似梦，
　　坐来虽近远如天，
　　断来能有几回肠？
　　
　　 梁羽生喜欢集句，也写过不少集句联和集句回目（他那篇化名佟硕之的《金庸梁羽生合论》里即“夫子自道”地说其“回目的另一个特色是喜欢集句”），小说里这首应该也是梁羽生代拟，但严格地说，这首集句词实在大失水准。
　　 下先将其每句的原始出处罗列于下，以便剖析：
　　
　　谁道飘零不可怜，——纳兰性德《浣溪沙》（谁道飘零不可怜）
　　金炉断尽小篆香，——秦观《减字木兰花》（天涯旧恨）
　　人生何处似尊前？——欧阳修《浣溪沙》（堤上游人逐画船）
　　
　　见了又休还似梦，——欧阳修《瑞鹧鸪》（楚王台上一神仙）
　　坐来虽近远如天，——欧阳修《瑞鹧鸪》（楚王台上一神仙）
　　断来能有几回肠？——贺铸《减字浣溪沙》（烟柳春梢蘸晕黄）
　　
　　 这首集句词平仄和韵脚上的问题暂且不去说它[注一]，其他方面的问题也已不少。
　　 第一，“同调不集”，就是说如果用某一词牌来写集句词，那么不能选择相同词牌里句子（那样显得取巧了）。但梁羽生这首，六句词就有一半出自《浣溪沙》。
　　 第二，这首集句词里有三句都出自同一人（欧阳修），也是集句时应避免的（除非特意集某人的作品，比如“集杜诗”之类）。况且，梁羽生在一般要求对仗的《浣溪沙》下阕头两句，直接把欧阳修原作里的现成对仗搬来，更是集句体中不允许出现的。
　　第三，集句要求自然天成，不允许改动原作。但梁羽生这首里的“金炉断尽小篆香”，在秦少游原作里，却写作“断尽金炉小篆香”。显然，梁先生是为了与上句的“谁道飘零不可怜”平仄对应而做的改动（但“可”字和“篆”字都是仄声，还是有问题）。
　　
　　过分鼓吹梁氏诗词素养，可乎？
　　
　　
　　[注一]：网友“ivan”先生《我读武侠小说（二）──再谈梁羽生的<江湖三女侠>》：
　　 梁羽生在《金庸梁羽生合论》一文中讲到词曲，本文就撷取《江湖三女侠》《第13回：疑幻似真》中作者「将前人诗词，集成了一首《浣溪沙》调，词道：（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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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羽生在此13回中，虽言沈在宽「集句前人诗词成《浣溪沙》」，但倚声填词不计平仄尚可不计较外，但总要「倚声入韵」吧？不然何以成词？让我们看作者集唐宋人诗词摘句填入《浣溪沙》的第一、二、三、五、六句末等必须押平韵的字，分别是「怜（元韵）」、「香（江韵）」、「前（元韵）」、「天（元韵）」、「肠（江韵）」各五字两韵，已犯了两个不同正韵之误。读者如有兴趣，可以查找《词林正韵》的第七部「平声二十二元」和第二部「平声四江」中便可索得。韵文发音古今有别，河洛语还保留大部份中州古音，是台湾人学唐诗宋词元曲等韵文之幸。但梁羽生老先所集前人诗句，平仄虽叶，但用韵未免太不讲究。

花无语

欢迎南窗兄到家园来。

南窗兄举的例子，我是诗词的外行，说不上什么。之余梁公的诗词素养是否被人过度吹捧的问题，我觉得只是南窗兄的个人意见而已。喜欢梁羽生的读者也并为把梁公的诗词素养过度吹捧，只是认为在新派武侠中梁公诗词素养相对较高，毕竟能够填词作诗的新派武侠作家寥寥无几。金庸古龙在诗词方面的造诣显然不如梁羽生，我想这个事实是无法改变的。

梁公文债累累，基本上都是在同时写两部以上小说，粗制滥造之处在所难免，不要说这种集句的不严谨，就是很多诗词典故的引用上错误也不少。毕竟那个时代还没有网络和google，不像我们现在输入关键词搜索一下，即可对别人的文章评头论足。

再说武侠不是集句，小说中集句的目的也无非表达人物的情感而已。我想把作者的疏漏当作作者诗词素养不高的理由，未必客观。

倚南窗以寄傲还需审容膝之易安的平和。

PS:梁公的这段集句没有什么印象，记得比较深的是王怜花的集句，不知道南窗兄有什么样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