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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幻海迷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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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宗立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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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18 21:3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幻海迷烟
一、        劫数开始
轻风细细,微雨伫楼,初春的阳光照在海面,一片金光。风拂过,水波渐,涟漪一圈圈荡漾,轻轻拍打着海边的竹筏。此处无人,幽静万分,一丝嘈杂也无,新绿的草随风摇动,昭示着世上的美好。
一浴血少年吃力地向前跑,他已无他想,若跑了,便算捡回一条命,若跑不了,只能粉身碎骨。满身是血的他显然有些狼狈,他看见一望无际的海洋,顿时停下了脚步。他满脸愁容,但看见那竹筏又欣喜若狂,毫不犹豫地跳上了竹筏,割断了绳栓,用力一划,那竹筏便随着水波漂移起来。
身后一群劲装剑客刚刚赶到,那竹筏已漂出好远,还能依稀看到那少年的身影。为首的沉下面容,对身旁人道:“你下水去!”那人“扑通”一声竟不见了踪影。其余有水性的也下去了,留在岸上的便用石子扔向竹筏,可如此小的石子即使指力再强的人,也扔不到那竹筏。那少年松了口气,双腿一软瘫在竹筏上,回想起前几日的生死逃亡,也不免有些心惊。


韩家在江湖上一向有声望,堡主韩镜清更是德高望重,不仅是因为乐善好施,更因纯钧剑而名振江湖。道上的人更对他是口服心服,从不敢忤逆。
可如今,一柄纯钧剑却也是祸害的根源。传说春秋欧冶子有铸十剑,名为:龙渊、紫铜、鱼肠、巨阙、湛卢、泰阿、纯钧、胜邪、工市、不义。若得十剑者,便可睥睨天下,一统江湖。如今,拥有一剑也足以号令江湖,更何况十剑。那日来夺剑的,竟是一群高手,他们行踪诡秘,身法奇特,更重要的是他们不怕死:只攻不守,招招狠辣,脸上毫无表情,是不要命的打法。难道他们为了剑竟可以豁出一切?
他们将剑无情地捅入每个人的心口,他们死时,都带着骇然的惊愕,而他的母亲,为了护住他,竟不惜迎向剑口。那一剑,仿若刺入他的胸口,当母亲倒地时,他瞬间眼前一黑,便要倒下,是韩镜清将他一把拉住,冲出了韩家堡。
他们两人一路狂奔,韩镜清将一小包裹塞给他,镇定道:“飞儿,你把这东西藏好,我们即使没了纯钧剑,也有纯钧剑法,虽没名剑相配,但威力也比普通剑法好上百倍千倍,你若冲出重围,便要好好练习,若不幸被抓,也不要怕,死有何惧,男子汉大丈夫就要做得顶天立地。记住,仇人是魏雄关。”他点点头,不管记住与否,他都答应,此时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飞儿,你要好好保重,你先走,我断后!”韩镜清推了儿子一把,转身走向刚才冲出的密林。“爹……”他痛心地喊,却无人答应,只能一咬呀,拼命地往前奔。
他不知跑了多久,已经筋疲力尽,却不敢有丝毫的松懈,若停下来便是死路一条。可那群黑衣人却发现了他的行踪,莫非爹已遭遇不测,他来不及去悲伤,更不敢多想,直到如今……
他躺在竹筏上,黯黯叹了口气,难道以后就要漂泊在海洋上?他虽保住了一条命,却仍然不知如何活下去。父亲凶多吉少,他悲痛地一闭眼,泪水缓缓流出。
忽然间狂风大作,他心下大惊,立在竹筏中央,希望保持平衡,但一个接一个浪头打来,竹筏在海中摇摇晃晃,随时都有覆没的危险。他惊恐万分,提心吊胆地注视着每一个浪头。终于,小小的竹筏抵挡不住海浪的侵袭,在他的惊叫声中覆没。


眼前一片漆黑,他找不到亮光,摸索着前进,不知身在何处。他似乎没有知觉,只是有个声音喊着他回去。他霍地睁开眼,惊坐起,发现自己在一个潮湿的地方,四周并无声响,三面铁栏一面墙,显然是一个地牢。值得欣慰的是,有几缕光可以从墙上的窗射进来,足以看得见这里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有一青衣女子端着饭进来,放在铁栏边,便转身离去。他看见有人,便急忙喊道:“姑娘等等,请告知在下这是哪里?”那女子头也没回,便离开了。他有点沮丧,看着饭忽觉得饿了,便拿起饭吃了。一连几日,那青衣女子来送饭,他总找机会与她说话,但青衣女子却不理人,他忽觉得自己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顿感痛苦万分。
吃饭的时间又到了,他也不再希望青衣女子能回答他的问题,可这次来送饭人的脚步声却不似以前。他抬头望去,不是以前的青衣姑娘,而是玄衣女子。那女子不似以前的冷冽,看上去永远带着淡淡的微笑,那笑柔和温暖,他也朝她微笑。他正想问话,那女子却先发话了:“这几日在这里还好吧?”他道:“怎么会好,今日怎么换人了?”“姐姐有事不能来,主人让我来送饭。”“噢,这是哪里?”“这是无名岛,你被海浪吹到这里,我把你救了回来,但主人不喜欢,不知如何处置,就先把你关这了。”她回答得真诚直爽,没有丝毫隐瞒。他暗暗思索:这主人究竟是谁?自己有何过错会惹他不快?哼,定是个不讲道理之人。嘴上却问道:“请问姑娘芳名?”那玄衣女子红着脸低头答道:“玄衣。”“在下韩洛飞。”他心里笑想:这女子定是未见过世面,不然一个陌生男子的问话怎会害羞至此。他不禁玩心大起,想逗逗她。韩洛飞起身走到她面前,猛然握住她的手,玄衣大惊,抬头愕然地望着他,说不出一句话来。韩洛飞笑道:“玄衣,谢谢你救了我。”顿了一顿,把脸凑近对她说,“以后能不能都由你来送饭?”韩洛飞的举动使玄衣的脸涨得通红,她低下头,细声道:“我不知道,一切要主人说了算。”韩洛飞凑得更近,在她耳旁轻轻吹气,玄衣身子一僵,那种麻酥的感觉直钻心底,她半晌回过神来,将手从韩洛飞手中抽出,后退了几步,喘息道:“主人不让我呆太长的时间,我要走了。”说完急忙跑了出去。韩洛飞微微笑道:“慢走,我等你。”他看着玄衣渐渐消失,不禁叹息,如此纯真温柔的女子这世上已经不多见了。


二、        无名之岛
        接下来几天依旧是青衣女子送的饭,无论韩洛飞问什么,她依旧没回答,他忽然有点想念那个温柔的玄衣。
        也不知过了几日,玄衣终于又出现在他面前,依旧是低着头轻轻道:“主人要见你。”韩洛飞心想:正主终于出来了,看看他是何方神圣,有何本事。玄衣见韩洛飞那种挑衅的神色,劝道:“主人武功极高,公子不要冲动,不然后悔莫及,小婢也无能为力。”韩洛飞先是一愕,随即微笑,示意她放心。玄衣脸微红,转身带路。
        离开了囚禁几日的地牢,阳光射来,竟觉得有些刺眼,过了许久,直到适应阳光时,他已在大殿中。正中坐着一个雍容美丽的女子,头戴簪花,身着蚕丝罗裳,青丝随意挽着,宛如一只浴火的凤凰。韩洛飞一瞬间看呆了眼,但对上她那双冰冷的眸子,随即又回过神来。他扫了一下四周,见青衣、雪衣、玄衣、紫衣四婢分别站在她两侧,这四个女子个个容貌秀丽,不可方物。他仔细打量了玄衣,在黑暗的地牢中,看着不甚清楚,那娇羞的脸蛋加上柔和的声音,他忽觉得玄衣是这里最美的女子。
        “看够了没有?”主人发话了,她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这里美不胜收,更是人比花娇,倾国倾城,怎看得够?”韩洛飞笑道,丝毫不认为自己身处险境,一旁的玄衣焦急万分,朝他瞪眼,可韩洛飞朝她调皮地眨眨眼,惹得玄衣满脸通红。主人并未生气,只是淡淡道:“本来这里没人要救你,如今杀了你,倒也白费了我那么多功夫,你就走吧,不要让我看见你。”韩洛飞微有愠色:“在下有问题想请教,不知小可哪里得罪了阁下,竟想杀我?”“虽无过错,面目可憎,你们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主人有些激动,却教韩洛飞哭笑不得。“若在下身为男儿身也有过错,我实在无话可说,身份是父母给的,难道要我去重新投胎做女人不成?况且,若没有阁下的父亲,何来阁下?”“你莫再砌词狡辩,若多嘴,我便杀了你。”主人拍案而起,怒视着韩洛飞。“天下那么多男人,你杀得了吗?”韩洛飞嗤笑,不知觉得她是天真还是残忍。“我没看见便罢了,若看见定不放过,今日你走是不走?”主人提高了声音,吓得四婢无人动弹,玄衣向韩洛飞使眼色叫他离去,韩洛飞想起父亲的嘱托,也不值得在这里纠缠,便拂袖而去。
        韩洛飞走到海边,海风吹来,有一丝凉爽,他望着海面,没有小舟,没有竹筏,叫他如何离去,况且这几日海水活动频繁,若一不慎,可没这次幸运再可存活。他紧锁眉头,出神地望着这一片无边际的海洋。身后有脚步声,他回身见是玄衣,不快道:“你来干什么?”玄衣见他夹杂着怒意,怯问道:“你生气了?”他转身叹口气,歉然道:“没有,我也不该对你发脾气,只是我如何离去?”“总有办法的,要不我去求求主人。”“别去。”韩洛飞一把拉住她,认真地说:“要离开也要自己想办法,不要求人,不然你会越欠越多,再说她也不见得会答应。”韩洛飞牵着玄衣,两人在岸边坐下,他轻轻道:“若我出不去,你可愿意在这里陪我,哪怕只剩下几天?”玄衣点点头,这次她不再脸红,眼神中透着一种坚定。韩洛飞紧握了玄衣的手,微微一笑,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喃喃道:“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夕阳即下,韩洛飞与玄衣漫步海边,别有一番滋味。“玄衣,你家主人姓甚名何?”“她叫萧凤梧。”韩洛飞点点头,原来是隐匿江湖多年的萧家,怪不得,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开心地对玄衣道:“走,找你家主人去。”他拉着玄衣朝大殿跑去。
        “你说什么?”萧凤梧似信非信,“你要换一个条件,留在这里,直到能出去为止?”“没错!”韩洛飞道,“如今离开你这里是强人所难,我想保住小命,你得到一个条件,我们各取所需,双方皆有利,若你不答应,我大不了拼死一战,你也要费神应付,那又何必呢?”萧凤梧沉思了一下,缓缓道:“那好,那条件暂且搁着,等想到了告诉你,若你敢耍花样,定不饶你。”


        “累不累啊?”韩洛飞笑着问正在忙的玄衣。“不累。”她开心地笑道。“这几日忙着做竹筏,辛苦你了。”“没关系,我很开心啊。”玄衣脸上荡漾着幸福的笑容,竟教一边的韩洛飞失了魂。“玄衣……”“嗄?”玄衣见韩洛飞没了下文,怔怔地望着他。韩洛飞只是盯着她看,教玄衣脸上火辣辣的。“怎么,我脸脏了吗?”韩洛飞没有回答,在她额头亲了一下,便笑着跑开了。玄衣愣了半晌,回过神来,笑骂:“你这坏小子,看我不打你。”两人在海岸边追逐,笑声不断。
        韩洛飞静静坐着听主人讲话,今天不知萧凤梧哪里不对,硬拉着他说话。“想必你也知道当初我们萧家的事迹,我母亲被父亲遗弃,外祖母便带着母亲来到了这里,当时她还怀着我,我母亲从此恨透了天下间的男人,从小就对我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他们只会虚情假意,从不真心相待。”她顿了顿说,“我母亲直到讲到我相信为止,她把她的恨意传给了我,她解脱地去了,而我,还要迷惘地走下去。”韩洛飞看她二十五、六年纪,早已过了适婚年龄,一个女人孤单一辈子,忽觉她十分可怜。
        今日,韩洛飞已决定要离去,打算向萧凤梧去请辞,却等到的是萧凤梧的传话。今日的萧凤梧有些不一样,她脸上笑盈盈地,一等韩洛飞来,便开口道:“我想好了条件,你就在这岛上住下吧,一辈子陪着我。”“什么?”韩洛飞大惊,“我办不到。”“你当初是怎么说的?莫非想反悔?”萧凤梧大怒,目露杀气。“你奈我何?”韩洛飞顺手抓了玄衣,朝海边跑去。
        两人跑到海边,跳上竹筏,韩洛飞认真问:“玄衣,你可愿意与我一起走?”玄衣犹豫了一下,随即点点头,绽开了笑容。韩洛飞砍断栓绳,划着竹筏渐渐远离海岸。萧凤梧追到海边,伸手一掌直袭韩洛飞,韩洛飞不察,硬挨了一掌,身子摇晃了一下,将竹筏摇得更快。“韩大哥,你没事吧?”玄衣担心问。“没事,这掌还伤不了我。”韩洛飞勉强笑了笑,“玄衣,回到中原我带你去好玩的地方,只是委屈你要跟我涉险了。”“没事,这是我第一次自己做的决定,我永远不会后悔的。”韩洛飞看着玄衣眼里的柔情,轻轻地拥住她。
   
三、        万蚁蚀心
两人到了中原,天南地北,东躲西藏,也算过得开心,玩的尽兴。

一日两人泛舟湖上,玄衣在舟里品茗,韩洛飞却掬起水朝玄衣泼去,浇得她一身湿透。“你……”玄衣轻轻蹙眉,嗔道:“怎么这样,以后都不理你了。”说完撅着嘴撇过头去。“好玄衣,我错了,饶了我吧。”韩洛飞笑嘻嘻地像她赔罪,突然心口绞痛,眉峰紧骤,手捂着心口,十分痛苦。玄衣大惊,担心问:“你怎么了,不要紧吧?”“没事,别担心。”韩洛飞强忍着痛,努力笑着,却比哭还难看。“不对,一定有事。”玄衣焦急万分,她扶住韩洛飞,问,“是不是心口剧痛,浑身冒汗?”韩洛飞困难地点点头。玄衣捋起韩洛飞衣袖,手腕上隐约有条黑线,似乎在往上窜。“只是主人的毒。”“萧凤梧的毒?我什么时候中的毒?”“定是离开时她向你打的那掌上藏了绵针,上面淬着毒,叫‘万蚁蚀心’。”玄衣一脸凝重,“中毒前十几日没知觉,等第一次毒发后就只剩三十天的命,每隔五天发一次,一次比一次痛苦,直到痛死为止。”玄衣已含着泪,她抚上韩洛飞的脸颊,轻轻啜泣。“可有解药?”玄衣摇摇头,绝望道:“只有岛上才有,可主人一定不肯给。”“没关系,只要有你陪我,剩下三十天也够了。”韩洛飞笑道,“你可后悔随我出来?”玄衣摇头道:“没有,从来没有后悔。”玄衣扶着他上了岸,待剧痛过后,韩洛飞筋疲力尽,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玄衣守在他身旁,寸步未离。

韩洛飞第二次毒发,的确比上一次痛苦得多,玄衣看在眼里,心疼万分,她终于忍不住哭道:“韩大哥,我回岛去找解药,你等着我。”“别去,会有危险的,你只要好好陪在我身边就行。”韩洛飞吃力地讲到,声音也在颤抖。玄衣含泪点点头,看着他如此难受,真恨自己不能替他分担痛苦。韩洛飞痛昏过去,玄衣将他放到塌上,含泪道:“对不起,我不能眼睁睁看你受苦,我一定要帮你拿到解药。”

玄衣划着原来的竹筏,一个人出海回岛。



“师兄,前面有间茅屋,我们进去歇歇吧。”一执剑的碧衫女子对身旁的白衣男子说。“那好吧。”白衣男子笑答。“原来里面有人。”女子看见塌上躺着一人,欲转身离去。“韩洛飞?”白衣男子惊讶道。“师兄,你认识此人?”女子也甚好奇。“他是韩家堡的少公子,韩堡主下落不明,没想到韩洛飞却在此,他似乎病的不轻,不像是睡着了。”“韩堡主不是与家父交好吗?既然是故人,我们不能见死不救,等着他醒好了。”碧衫女子轻蹙眉头,注视着昏迷中的人韩洛飞。“也好。”白衣男子微微颔首。

“唔……”韩洛飞从梦呓中醒来,眼前却换了两人,惊道:“你们是谁?玄衣呢?”“你别慌,我们来这里时已经没人了,我叫谢涵清,他是我师兄,东方既白。”碧衫女子安抚道,旁边的白衣男子也点点头。“原来是东方兄,多谢,我要去找玄衣。”说罢,便要下榻,却被东方既白制止:“韩兄弟,若真要找人,也等身子好了,如此这样怎么出去?”韩洛飞不语了,只是低着头叹气。

几日来,谢涵清陪在韩洛飞身侧,照顾得无微不至。韩洛飞第三次毒发,痛得在地上直打滚,差点咬到舌头,谢涵清情急之下,竟把手放进了他嘴里,等韩洛飞疼痛过去后,谢涵清的手已鲜血淋漓。韩洛飞心中内疚,歉然地看着她,她却摇头微笑道:“不碍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玄衣从萧凤梧练功处偷得一颗玉金丹,刚出大殿,却被萧凤梧发现。“你这蠢丫头,竟为个男人偷我东西,他不得好死,你也罪该万死。”萧凤梧怒道,欲擒住玄衣。玄衣急忙朝海边跑去,当她看见竹筏时,却已被萧凤梧击得粉碎。萧凤梧又补一掌,直袭玄衣背心。玄衣吐了口血,也不顾生死,纵然跃下了大海。



“好剑法。”韩洛飞身体已无大恙,便练起了父亲嘱托的纯钧剑法,谢涵清见了拍手叫好。“谢姑娘早。”韩洛飞收势问好。“韩少侠果然有令尊几分风范。”“家父已过世……”提起父亲,韩洛飞双眼氤氲。“对……对不起,我不该……”谢涵清见提起伤心事,连忙道歉。“没关系。”韩洛飞淡然一笑。“久闻纯钧剑法大名,可容我一瞧?”韩洛飞心想借借她看也无妨,便递了过去。谢涵清接过手时,一个白影从身边掠过,瞬间夺去了剑谱。谢涵清大惊失色,慌忙地看着韩洛飞,却见他满脸怒气,愤然道:“原来这一切都是一个局,呵呵,我像一个傻瓜被你们欺骗!”说完便拂袖而去,留下谢涵清呆在原地,无法置信。

那白衣人站在不远处,谢涵清追上前怒问:“师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那白衣人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淡定的笑容,他忽地撕下了面皮,露出了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师兄他怎么了?”谢涵清有一刹那的错愕,随即又恢复了镇静。“应该是死了吧。你连身边的人都分不清楚,该说你什么好呢?”那人语气微带责备,似乎在与一个淘气的孩子讲话。“你是……”谢涵清恍然大悟,“你是江浸月!”那男子点点头。神剑浪子江浸月,江湖中人鲜少不知,却不知为何,竟会做如此之事,那要谢涵清比相信师兄夺剑谱更难。“多谢了!”江浸月一跃而起,未久便不见了踪影。



四、        梵音佛光
        韩洛飞浑浑噩噩,就快要毒发了吧,那条黑线也已快到肩膀,生命的尽头,他却不知如何度过。远远地看到了听法寺,好像听到了某种召唤,他不自主地向前走去。还未到门口,心中突然疼痛大作,马上延伸到四肢百骸,真如万蚁蚀心般痛苦,他双手紧紧扶着石栏,却不知已被他划出指痕。痛楚一波波袭来,他实在忍受不住,倒在了大门边。

        幽远钟声,沁脾檀香,让他仿佛身置佛国仙山中,醒来却只是在简陋小屋。屋中空无一人,他慢慢走出屋外,听不远处有念经声,原来寺中弟子正在念早课。“阿弥陀佛,施主醒了,善哉。”一老僧看韩洛飞出来,喜道。“大师好,多谢大师相救,请教大师法号。”“老衲净通,施主请随老衲来,有一人要见施主。”韩洛飞心中狐疑,想一探究竟。

        前面人的背影十分熟悉韩洛飞脱口道:“爹!”那人缓缓转过身,脸上平静淡定,他轻轻道:“老衲法号净海,前尘往事已如烟云掠去,施主也莫要记挂,人一生短暂,老衲前半生风尘戎马,富贵享过,亲情受过,名誉有过,已无大憾,只求你平淡一生,自由自在,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别被任何不必要的事情牵绊,老衲只此一言,已无他话,希望你记住今日所讲,老衲已在红尘外,望施主多保重。”“爹……”韩洛飞恸哭道,“你为何要出家,你不要飞儿了吗?飞儿还一心想着与爹团聚啊!”韩镜清抖了下身子,缓缓道:“老衲净海,只有一句话,佛渡有缘人。”说完便闭目打坐,一动也不动了。“韩施主,净海师弟的意思你明白没有,放下仇恨,才能自在,他已放下,希望你也能放下。”净通劝说道。韩洛飞见韩镜清默然以对,蹒跚地走出了禅房,他向净通作揖道:“大师,叨扰多日,在下也改离开了,多谢照顾。”“韩施主,请恕老衲直言,施主中毒已深,若无解药,怕是……”“在下早已知晓,度一日算一日吧。”韩洛飞叹了口气,苦笑地摇摇头。

        “智德,有何事?”净通见一小僧朝他行来,便问道。“智法师兄说,那女子已醒,要我来请示师叔,叫她早日离寺。”那小僧恭敬道。“是不是前日去渔家施粥,被渔家捞起的玄衣女子?”“正是。”“什么?玄衣女子?”韩洛飞惊道,“她在哪里?我去看看。”韩洛飞跑到东厢房,见到那玄衣女子,欣喜若狂,便大喊:“玄衣!”玄衣见是韩洛飞,也激动得泪流满面:“韩大哥。”两人不管四周有人,便紧紧拥在一起。

        出了寺庙,韩洛飞便笑道:“你没看见刚才那群和尚,一个个脸红的,嘴上还不停地念经,活像见了鬼一样。”玄衣也掩嘴微笑。“哦,韩大哥,这是解药,你快吃下。”玄衣从袖中拿出一颗药丸,将它塞进韩洛飞嘴里。“玄衣,你有没有受苦?”韩洛飞深情凝视着玄衣,心中既感激又疼惜。“没有,偷药时主人不在,还有青衣姐姐、雪衣姐姐、紫衣妹妹帮忙,没事的。”玄衣将眼瞥向别处,不敢正视韩洛飞。“可为什么你会在听法寺?”“回来不顺,遇到大风。”玄衣心虚回答,“韩大哥,你就别问了,我们好不容易相聚了,就别净聊这些了,你不是说还有地方要带我去,还有东西要叫我吃吗?”“那不问了,我们走吧。”

        两人走了不远,便见那碧衫女子匆匆奔来。韩洛飞不悦道:“你来干什么?”谢涵清神情沮丧,歉然道:“我错了,都是我不好,可我真不知道,我从没骗过你。”韩洛飞道:“我不想知道,你走吧,离我越远越好。”“我会帮你把剑谱拿回来的,你一定要相信我。”谢涵清几乎用乞求的语气对他说,教一旁的玄衣也看了不忍。“你别这样,剑谱算了,我也不打算追究了。”韩洛飞语气软了,如此看着别人乞求自己的确也不好受。“我一定会拿回来的,等着。”说完便渐渐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哎,这又是何苦呢?”韩洛飞又叹气了,他望了望玄衣,发觉她们真的很像。“我看她如此痴情,必定是深爱韩大哥的,这样我便放心了。”玄衣幽幽的语气令韩洛飞莫名担心。“你说什么?你别误会了。”韩洛飞以为玄衣定是误会了,慌忙解释。“我没误会。”玄衣见韩洛飞还是紧张的表情,便露出了笑容,“真的没误会。”

        

五、        死亡之约
      半夜,玄衣疼痛难忍,起来却不慎打翻了桌上的茶水。“玄衣,怎么了?”门外韩洛飞焦急的声音传来,伴随着敲门声。“没事,只是身子有些不适。”玄衣虚弱地应答。“哪里不舒服,我看看,实在不行我去找大夫。”玄衣苍白的脸上绽开了笑容,他毕竟还是担心她的,她强作精神,应声道:“不用了,这……这是女儿家的病,有时会腹痛。”韩洛飞红着脸尴尬道:“那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确定韩洛飞走远了以后,玄衣痛苦地呻吟,如今,才尝到了他当时的痛苦,原来是那么难以承受的。



      “你找我做什么?”江浸月终于肯出现在谢涵清的面前。谢涵清正色道:“我要加入你们。”“什么?”江浸月似笑非笑,“我没听错吧,我需要一个理由。”“我要拿到剑谱。”谢涵清怒道,这种伪君子比真小人更可恨。“这是真话,但这样我怎么会让你加入呢?”“你是个自傲的人,你明知道我的企图,若这样你还可阻止我取剑谱,不是很有挑战吗?”谢涵清打算搏一搏。“听起来是挺好玩,不过我为什么要冒这个险呢?我还真想试一下,无妨,你就加入吧,不过这个游戏无论你是输是赢,都没有好下场。“江浸月笑着说道,但眼神凌厉异常,毫无温度。”“我知道。”谢涵清坚定道,与江浸月定下了生死契约。

      一到毒发,玄衣就找了各种借口躲避韩洛飞,这疼痛一次比一次剧烈,直到第五次,玄衣终于挺不过去昏倒了。“玄衣,玄衣,你醒醒……”韩洛飞一直叫唤着,待玄衣醒来,只看到他那关心又心疼的眼眸。玄衣玄衣心里一热,便落下了泪。“玄衣,我帮你去拿解药,你一定要挺住。”说完便欲转身离去。“别去,来不及了,光回去五天也不够,何况一个来回?”玄衣拽紧他的衣袖,轻声道。“你为什么要骗我,否则肯定来得及。”“你在怪我吗?我是不想让你涉险,我只要你剩下的这几天好好陪我,就像当初一样,好不好?”韩洛飞心里难受,不发一言。“你在生气么?我时日不多了,你不要让我有遗憾,好不好?”玄衣轻柔地乞求,韩洛飞忍不住鼻子一酸,缓缓落下了泪,他紧紧抱住玄衣,久久无语。

      最后一日终于来临,玄衣苍白的脸有了起色,她刻意地打扮了,要韩洛飞带她去海边看海。玄衣靠在韩洛飞肩头,轻轻道:“我从小就在岛上长大,却从没好好看过海,海面其实很美,可一旦置身其中,却时时存在危险。不过我真的很开心,要不是这片海洋,我怎会遇见你。”她痴痴地笑着。韩洛飞无语,只是静静地拥着她,听她说话。“为什么我这么笨,要是当初多偷一颗玉金丹,我就能永远和你在一起了。”玄衣好似在自责,微微皱着眉。韩洛飞道:“是啊,天不遂人愿,又有什么办法,无情的天怎么会懂人间真情?”“没关系的,我死了你不用太伤心,谢姑娘很好,不要辜负了她。”“我和她真的没什么。”韩洛飞无奈道,难道她们女儿家就如此死心眼,话也听不进去?“我知道,但我走了,总不忍心见你一个人过,有她陪着你,我也放心了。”“玄衣,你别这样,我从来都没想过要离开你,从没想过……”最后的话变成了呜咽,他低着头,紧紧抱着玄衣,玄衣也在他怀中,含笑着渐渐消逝了生命。

      玄衣,无论你走到哪里,我心都跟随着你,你永远是世界上最美的人。韩洛飞把玄衣放在竹筏上,身边摆满了鲜花,竹筏随着流水轻轻漂荡。韩洛飞将火把扔向了竹筏,瞬间,火红的颜色在海面上燃烧,它映红了那张苍白的脸,也烧尽了世上最美好的东西。韩洛飞望向火焰,不禁潸然泪下。



      韩洛飞踱步到了听法寺,他明白父亲所讲,但他真放不下,直到如今,他已一无所有,他不知何去何从,只想再见爹一面,再聊聊心中的郁结。“韩少侠,等……等等……”身后传来虚弱的喊声,韩洛飞转身过去,看见谢涵清碧衣已染成鲜红,神情狼狈,正蹒跚地向他跑来。“谢姑娘?”韩洛飞大惊,接住正要倒下的谢涵清。谢涵清努力笑道:“韩公子,还你剑谱。”她颤抖地从怀中拿出纯钧剑谱,韩洛飞竟一时语塞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韩洛飞哽咽了,“为了这个就牺牲性命,你觉得值得么?”“韩公子,那你相不相信我?”谢涵清笑望着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相信,我相信……”韩洛飞痛苦至极,刚刚送走了玄衣,难道又要送走谢涵清吗?谢涵清承受不住,全身都在颤抖,她剧咳了一下,鲜血止不住地从嘴角流出。“涵清……涵清!”韩洛飞轻摇着她,努力地叫唤,可谢涵清却含笑地闭上眼,再也睁不开。他轻轻抱起谢涵清,将她葬在了听法寺旁。在墓前站立良久,他心中一片死水。他取出谢涵清拿来的剑谱一看,着实激愤,将它撕了个粉碎,原来剑谱前面几页是武功心法,后面只是普通的诗集。剑谱的碎片纷纷飞落,身后净通的声音响起:“韩施主,万般皆虚幻,恩怨情仇也将化成一缕烟云,随它去吧。”韩洛飞望向净通,思绪良久,回转身向听法寺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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